第八百四十三章夜探皇宮
知道勸不住,劉青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中的女神再一次離去。有時,他都很羨慕林一孔,如果自己能像林一孔一樣,只是做她的跟班多好,只是每天跟隨著她,哪怕不能得到她,也是幸福的。
鳳芯男裝再回長安,長安城裡已經不再暗暗尋找她與竹笛公子,她便可以與林一孔租了間房住了下來。這時,她得知安祿山還未到長安。
鳳芯經歷了幾年在外的闖蕩,尤其還呆過地牢,膽子已是越來越大,她想混入朝中聽政,一來探聽朝庭動向,二人看看能不能打聽到藍飛的消息。
於是,在一個無月之夜,鳳芯穿著夜行衣,在夜色掩護下,來到五個門洞的宏偉的丹鳳門下,繞至左側門樓與城牆相接的陰影處,仗著絕頂的輕功,一躍縱附於城牆壁上,待巡邏人員走開后,即迅速無聲地躍上城樓,並跳了下去,沿著城牆內側一路奔去。
到了廊廡邊,隨即輕身躍上廊廡頂,從頂上貓腰跑過含元殿,躍過貫穿東西的圍牆,潛進了大明宮宣政殿中。
五更之後,百官來朝。鳳芯藏身於豪華裝飾的書櫃旁的簾幕之後,暗窺著朝中的動靜。
玄宗頭戴十二梁通天冠,著絳紗袍,紅鳳裳,白紗中單,朱領,白裙襦,白襪、黑舄,威嚴地坐於龍椅之上。
眾臣分文武坐於東西兩側。他們先談了一些行政方面的事,玄宗給予決斷。後來一位武官站了起來,他頭戴武弁,身著絳紗袍,腳穿烏皮靴,腰佩水蒼玉,氣宇軒昂,卻是隴右、朔方、河東、河西節度使王忠嗣。
他嚴肅地躬身上奏道:「啟稟聖人,臣認為范陽節度使安祿山有謀反之意,請聖人詳查。」
這一說法立刻讓殿中一片寂靜,連鳳芯也沒想到,她想聽聽看玄宗會如何做。
玄宗靜默了一會兒,悠然出口:「王愛卿,謀反可是很重的罪名,你有證據嗎?」
「聖人,臣這麼說是慎重考慮之後做出的結論。臣來長安之前,曾奉旨率兵助他攻打奚與契丹,雖然臣意不應攻打奚與契丹,但既然皇上下旨,臣既當遵從,於是臣帶兵前往范陽。」
「結果安祿山欲乘機留下臣的精兵猛將,我這才察覺他有兼并西北勁旅、擴大自己勢力的陰謀,而且他在范陽大量儲備糧食與兵器,這不是有謀反之意嗎?我也得知是他奏請皇上下旨命我帶兵前往范陽的,說明他早有預謀。識破他的陰謀后,臣未見祿山而回,他的陰謀未能得逞。望聖人此事早做安排,以免養虎遺患。」
玄宗變了臉色,他一向信任並寵溺安祿山,他怎麼可以謀反呢?正待發作,忽而身著俊鶻銜花紫衣革帶的戚林甫站了出來,他對玄宗躬身道:「聖人,王節使此言差矣,想那安祿山身處范陽前線,異族隨時有謀反之可能,他若不儲存兵器糧食,當事發突然之時他將何以應對?且安節使奏請王節使與他一起討賊,原出於一片公心,怎被說成是兼并西北勁旅並謀反?望聖人明察,不要寒了忠臣之心。」
這話說到了玄宗的心底,他是不願相信安祿山有謀反之心的,安祿山一向以來對他這個皇上的所作所為只是一步步堅定了安祿山是赤膽忠心而已。
「王愛卿,你多慮了,戚右相說得很對,安祿山一片忠心,絕不會謀反。」玄宗下了結論。
王忠嗣還想再辯,玄宗舉手制止了他:「此事不必再議。」王忠嗣只得悻悻坐回。鳳芯也極為失望,看來玄宗真的是被安祿山深深迷惑住了。就連太子都深為遺憾,臉色不好。鳳芯見到太子就有點心慌,畢竟被他關過地牢,心有餘悸。
太子垂目抿唇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走到中央,躬身奏道:「父皇,今聞宜芳公主與靜樂公主已被殺,兒臣心中誠實難過。既要討伐奚與契丹,年初又為何同意安祿山的建議派去和親公主?既然和親,又為何出爾反爾,任由安祿山再討伐他們?安祿山可曾想到過兩位公主的安危嗎?兒臣以為,安祿山不顧公主死活,隨意用兵,該當治罪。」
戚林甫再次站出來替安祿山辯解:「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兩位公主生於皇家,就該擔負起國家安全的責任,她們為國而死,死得其所。年初和親是為了安定邊關,現時討伐是因為奚與契丹誠心不足,時而受突厥的蠱惑,心中早有反意。公主罹難,朝庭自會為她報仇,臣聽聞安節使討伐奚與契丹已經獲得勝利,兩公主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戚林甫完全是把兩位公主當成了唐朝的犧牲品,絲毫沒有同情之意,鳳芯恨得牙痒痒的。
誰知玄宗聽了竟也連連點頭,「戚右相此話在理,亨兒太過多愁善感,如何能成大事。」他竟完全想不到這兩位公主與他有著血緣關係,是他的外孫女!難道她們在他眼中就只有被利用的作用嗎?
太子憤懣憋在心頭,卻也不便再說什麼,畢竟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戚林甫收在眼中,隨時準備挑他的毛病,隨時準備給他挖陷阱。太子悻悻地回至座位。
後來他們又談了些別的話題,直到散朝。鳳芯想了想,今天沒得到什麼收穫,於是想跟進內殿,從皇上與后妃們的談話中看看能不能得到關於藍飛的蛛絲馬跡。
她趁著夜色,躲躲藏藏地從廊廡頂及樹頂謹慎跟隨皇上至麟德殿,太子也一路跟了來。
皇上見他心事重重,回身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太子正要回答,突然高力士趕來:「大家,安節使回來了,現在就求見。」
鳳芯乘他們不備,迅速閃入麟德殿中藏匿起來。
玄宗指著太子道:「亨兒,你去接待他。」他轉身進了麟德殿。
「是!」太子回身去接待安祿山,心想他倒是回來得快。
在廊廡下見到安祿山,誰知他見了太子卻不肯下拜。高力士與周圍的侍衛都很奇怪,太子面色微慍,卻不便發作。
玄宗在麟德殿口見到了,回身招手喚安祿山進來。
進入麟德殿行禮落座后,高力士笑問:「安節使見了太子為何不下拜?」
安祿山作出一臉的無知樣,他瞅瞅太子,疑惑地眨眨眼望著玄宗道:「臣蕃人,不識朝儀,不知太子是何官?」
玄宗見他很無知,覺得好笑,捋著髭鬚呵呵一笑:「太子不是什麼官,而是儲君,朕百年之後,太子就將即位。」
太子惶恐,跪地道:「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兒臣情願永遠服侍在父皇左右。」
玄宗很有深意地掃他一眼,抬抬手:「你起來。」
太子惶恐地起身走到錦墩旁坐下,安祿山作恍然大悟狀,敲了敲碩大的腦袋:「哦,原來太子是小皇上,臣愚,此前只知陛下,不知太子,臣今當萬死。」他說歸說,並無行動。高力士收斂了笑容:「那你還不快向太子下拜?」
安祿山這才無奈拜了一拜,太子看在眼裡,憤在心中。鳳芯藏身於麟德殿里,這一幕看得清楚,她心想,安祿山八成心中在想,戚亨不可能繼承皇位,繼承皇位的將會是他安祿山。
玄宗抬手讓他起來:「行了。安祿山,你這麼著急地見我有什麼事嗎?」
安祿山掃了太子一眼,目光中暗藏一絲怨毒。他起身躬身回答:「聖人,我在范陽一心操心國事,新近又打下了謀反的奚與契丹。為大唐的安定,我安祿山再勞累都是應當的,也甘之如飴,但就怕有人在朝中背後中傷我。我聽說有人告我謀反,心中惶恐之至,是以一到長安便不顧辛勞,來向聖人表白我的赤膽忠心,聖人千萬別聽信小人讒言。我不怕死,死在沙場是死得其所,若死在奸人手下我將死不瞑目!」
鳳芯心想,他倒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偏玄宗就是信他。而且安祿山消息極其靈通,朝庭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總能第一時間知道。
鳳芯發現太子暗暗嘆了口氣,面色灰暗。
玄宗笑道:「你多心了,你在范陽幫朕守邊關,朕怎麼會懷疑你呢?就是天下人都說你謀反,我也不會信!將軍!」玄宗將頭轉向高力士。
高力士立刻躬下腰來:「是?」
「你去把櫃中放的那套新得的金銀平脫漆器拿來賜給安節使。」玄宗吩咐。
高力士轉身離去,不一會兒就端上來一個極大的精緻木盒。到了安祿山身前,高力士將木盒置於安祿山身邊的茶几上,打開蓋子,裡邊有混沌盤、大腦盤、匙、箸等,這是極奢侈的貴重工藝品。
安祿山收下,當即兩眼放光,連絡腮鬍都微微抖動。於是他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激動地說:「聖人對我安祿山恩寵有加,我全記在心裡,今後唯有以這顆忠心回報聖人了。」
玄宗笑吟吟地讓他起來,問道:「這下你該當知道我對你的信任了吧?」
太子面目陰沉,忽然起身說道:「父皇,天色已晚,兒臣告退。」
玄宗將視線轉向他奇怪地問道:「你跟過來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太子咬了咬牙道:「兒臣只是想過來向父皇與貴妃娘娘請安,沒什麼事。」
玄宗辨不明深意的眼神,輕飄飄地瞥向太子,點點頭:「難得你有孝心。好吧,天色已晚,你不必進去了,我會向玉環說明你來請過安的,回去吧。」
太子一走,安祿山似乎更自在了些,他一張胖臉笑眯眯地對玄宗神秘地說:「聖人,上個月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什麼夢?」玄宗顯然很感興趣。
安祿山身體前探,放輕了聲音:「我夢見先朝名將戚靖、戚績向我求食,於是我於北郡建了個祠堂以祭祀他們,你猜怎麼著?」
「怎麼樣呢?」玄宗被勾起了興趣。
安祿山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字重音道:「居然有靈芝生於祠堂樑上!」他兩隻環眼亮晶晶地盯著玄宗,收集他面上的每一絲表情。
「哦?怎麼會這樣?」玄宗自然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