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世俗
陸判默不作聲。
宋司命已經對他夠意思了,上面的人要保著這韓從嚴,他也沒辦法。
擱在明眼人裡面,他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符合規定的。
該走的程序都走了,但有什麼辦法呢?
當渾濁成為常態,清白就是罪。
「你現在忍著就行了!不要講什麼規矩,規矩是死的,你我是活的,明白了吧?」宋司命其實何嘗不想堅持自己的本心呢?
奈何這世上的很多事情,是由不得內心的倔強啊!
留七分聰慧用以謀生,學三分痴傻留以保命。
或許這就是他最大的智慧了吧?
聖人常說,大智若愚,大愚若智,大概說得就是這些個道理了吧?
「多謝司命!」
陸判明白宋司命的苦心,制定規則的人從來都不會遵守規則,他倒是想要做一個鐵面無私的判官,奈何形勢逼人啊!
有些時候,堅持內心的正道,是一件孤獨的事情吧?
他現在只有忍下去,才能夠活下去將當年的事情抖落出去,讓整個陰司徹底地成為天底下的笑柄。
但在這之前,得有足夠的證據,足夠的耐心。
現實是不容許他觸犯一點兒錯誤的,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道理,他是懂得。
當下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還未過上一會兒,就聽到了宋司命的沉重嘆息聲,他明白老上司也是迫不得已啊!
一切都要靠自己,哪怕前路黑暗,也得在黑暗之中尋找出光明。
次日,東方破曉。
韓從嚴與那安寧抵足而眠,日出而醒。
「夫君,你怎麼也醒了,莫不是剛才妾身晃動一番臂膀,將你給弄醒了?」容光煥發的她,此時正小鳥依人般地趴在他的懷裡。
昨夜風雨飄揚,打濕了空氣,早晨起來,聞著都有些許水霧的味道。
他呼出一口濁氣,撫摸了一下她的小腦袋,「沒有呀!我的小寧兒,你咋變得這麼驚詫了?夫君該幹嘛就幹嘛,不要這麼驚奇哦!」
「切!誰稀罕你呀!」
安寧滿臉羞紅,氣若蘭息。
不得不說,這個狐妖妹子,雖然看上去落落大方,文文靜靜,但擱在某件事情上,那就可較真咯!
昨晚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句關於陰陽大道的秘訣,沒想到,這個寧兒,可真的是刨根問底呀,非要親自實踐一番,才肯罷休。
把他累得今天早上都已經挺不直腰板了。
唉!
妖精就是妖精,哪怕她是善良的、正義的,還是邪惡的,壞壞的,骨子裡面就是暗暗地帶著一股騷勁。
「哼哼!寧兒,你要是這麼說,夫君可就不理你了!反正,夫君在外面還有小翠嘞!讓你嘚瑟!哼哼!」
他彈了彈安寧的腦袋,然後就掀開了溫暖的被窩,開始了穿戴衣物了。
「夫君,你就瞎說!妾身知道你喜歡小翠妹子,順著你的心意,接納了小翠妹子,你倒好,還在這裡埋汰著人家!也太不在乎人家的感受了吧?」
她嘟起了小嘴,幫著韓從嚴穿好了衣物,然後還特意地將昨晚上烘乾的鞋襪拿了過來,彎下了楊柳般的腰,親手伺候著這位韓大爺穿鞋。
實在是太溫柔體貼了!
韓從嚴真的是被她這一舉措弄得有點懵,雖然記憶裡面的她以前也做過很多次,甚至都已經成了早晨的一個習慣了。
但親身體驗之下,他還是心底裡面最柔軟的一部分被觸動了。
是的!
一個女人都這麼地喜歡他了,這麼無私地將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給他了,他有什麼資格說不感動呢?
何況,她還是狐妖。
有可能她跟韓從嚴一開始在一起是並沒有所謂的愛情的,有可能只是韓從嚴小時候不經意間行了一件善事,救了一隻狐狸。
然後狐狸得救后,就前來報恩了。
從相遇,到相知,再到相守,最後到相愛,並沒有經過什麼海枯石爛的狗血愛情,更沒有什麼花前月下的爛漫。
有的,就是世俗的平淡,生活的平淡。
一時之間,韓從嚴感慨不已,他也彎下了身軀,跟安寧處於同一視角,她有些好奇地抬起了頭。
兩個人四隻眼睛,對視良久。
氣氛在這一刻凝聚了起來,她滿臉潮紅,不曉得該怎麼開口。
「寧兒,以後這種事情,就讓夫君自己來吧!」
他將安寧從地上抱起來,放到了凳子上,然後自己將穿戴一半的鞋襪給整理好了。
「夫君......」
她有些惶恐,一向都如此做的夫君,怎麼這些天一反常態了呀?
作為一個枕邊人,她自然是心發如絲地感覺到了她的夫君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平日裡面說話都是之乎者也的。
現在跟常人一般無二,這個變化倒是無所謂。
晚上睡覺前不看書了,早上起來也不讓她來打理他的日常起居了,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胡思亂想著,認為韓從嚴是變心了,不喜歡她了......
於是乎,面容憔悴,聲若哭腔。
「寧兒,你真的是一個傻女孩子!怎麼,夫君不讓你做這些事情,還讓你不高興了嗎?」
「夫君,你是不是嫌棄妾身了?妾身是不是沒有小翠妹子符合你的心意啊?」
她聽完韓從嚴的話,心中就是一緊,晶瑩剔透的淚珠都快要滴落了。
「傻丫頭!夫君這是愛你呀!才不讓我的好老婆做這些繁瑣的事情呢!」
韓從嚴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捏了捏她那吹彈可破的小臉,然後含情脈脈地道:「為夫自從生死關前走過之後,就已經會回想了過去,認為曾經太過於渾渾噩噩了,沒有珍惜過你的好!所以,為夫打算今後的日子,你我共同扶持下去,而不是像主僕一樣,服侍著我好嗎?」
「啊?」
說實話,如此這般的韓從嚴,是她從未見到過的。
她剛才是真的想要埋頭痛哭了,因為除了韓從嚴這塊兒,其他的地方她已經無處可去了,就算回到狐族,也會被長輩們瞧不起的。
畢竟,當初是她自己要決議離開狐族前來照顧韓從嚴的。
而且,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一個男人,除了他,這個世界上好像就沒有其他人值得她去珍惜了。
他是情感的寄託。
如果真的被他厭惡了,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過,眼下......她的情感變化是很快速的,好像一會兒在地獄,一會兒又登上天堂了,這種過山車般的刺激讓她忍不住地嚎啕大哭了。
伏在了韓從嚴的懷裡面,嗔怒地嚷個不停,倒是讓他哭笑不得,明明是他想要對她好,反而還讓她哭得那麼傷心。
好像,有些事情,他真的不應該去輕易改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