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殺出個黎明

何安看著向自己飛撲過來的武安國，他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有種預感，如果面對武安國的這一擊他不做什麼準備的話，他的下場將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在這沒人關注的隱秘角落，求生的本能戰勝了少年的善心以及他長期引以為傲的剋制與守序。

何安於牆角處拔刀，面對滿是殺意的武安國，使出了身為劍聖所掌控的最高奧義：無敵斬。

其刀若飛火，其身如流星。

那是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一旦使出就連何安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調控。

他從沒想過自己可以沖的這麼遠，飛的這麼高，手中刀刃閃爍著琉璃色的光，而騰空而起的自己，則好似於火焰中上下翻飛的蝴蝶，一往無前地向對手撲去。

有那麼一瞬間，何安的腦海沒有過多的雜念，他只是在默念這招式上的那句說明。

『顧名思義，在使用無敵斬的時候是無敵的。』

這話就像被注入了魔力，讓何安如此的心安，哪怕他已身負重傷，哪怕他面對的是劍豪索隆，他也有必勝的信心！

直到他聽見對方那句簡短的台詞。

「居合斬，斬鐵！」

兩人刀鋒相交，身形一錯而過。

武安國緩緩將『和道一文字』收回刀鞘。

一段長有30厘米的刀身於半空中飛舞。

那是本屬於何安手中長刀的上半部分，和這刀身一同翻飛的，還有從何安肩頭噴涌而出的大股鮮血。

何安用餘光掃過手中只剩半截的刀，二話沒說趁著衝鋒帶來的慣性，閃身翻牆跑進了右側那座等待拆遷的小區內。

那是一座的確上了年頭的小區，一棟棟四層樓高，長條形的老式樓宇，四處脫落在地的牆皮和小區內歪歪扭扭種著的幾顆小松樹，讓這無人的小區顯得寂靜又荒涼。

而現在，好似由灰白兩色組成的小區，因何安的闖入帶來了一抹鮮紅以及一絲忽閃忽滅的生機。

趁著剛剛使出無敵斬時的衝勁，何安跌跌撞撞衝進離他最近的那棟樓洞里。

昏暗少光的樓洞將何安的身形裹藏其中，高懸的樓梯和上面那一層能容下六七戶的長長走廊肆意回蕩著他的喘息聲。

他抬頭看了眼那靜悄悄的二樓走廊，恍然就有種小時候玩捉迷藏的感覺，讓何安多少平復了一下他那緊繃的心弦。

但他知道，這種安全只是暫時的，他伸頭側望遠處的牆角，從他翻越的牆角開始，一直延續到他藏身的樓洞處，在地上淋淋洒洒留著一條蜿蜒的血線。

簡直就是引他走向絕路的道標。

何安收回視線，他背靠牆壁，從腰間摸出來最後一樣道具，治療圖騰。

如果按現實的情況，以何安被斬裂的右肩，近乎攔腰劃開的腹部，想必就算已躺進急救室，估計也無力回天。

可這是夢幻的具備魔法的世界！

既然魔法真實存在，那奇迹就能應運而生。

『治療守衛』是按百分比恢復生命值，如果嚴格遵循這套規則說明，那麼只要何安尚未氣絕身亡，哪怕他筋骨寸斷，甚至肢體分離，也會在守衛的作用下恢復如初。

當然，這技能到底能不能真能達到預想的效果，何安心裡也沒底。

他看了眼手中的圖騰，看著上面扭曲簡陋的刀工線條，感覺就像地攤上隨便淘來的工藝品。

來不及多想，何安撒手將治療守衛仍在地上。

這簡陋的木雕圖騰在空中旋轉騰挪，最終戰勝了牛頓定理，直立著半懸於空中，開始散發出淡黃色的光。

眼見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何安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他能夠感受到，在這光芒的沐浴下，恢復的不僅僅是他的傷，還包括剛才消耗掉的諸多體力。

在這奇迹的作用下，何安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手中的刀似乎感受不到這份奇迹，依舊只是一柄殘刃。

這可怎麼辦呢？

何安抬起頭，將目光投向樓上那段寂靜的走廊……

……

有的時候，武安國會認為人生不過是一場夢。

因為有太多的生活片段，總是不經意間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比如現在，他手握這樣一柄長刀，身處雜亂隱秘灑滿鮮血的角落，這場景如同某個噩夢，讓他再度身臨其境。

目光掃過地面上那蜿蜒綿長的血線，剛才那人所做的一切彷彿歷歷在目。

那少年不計後果地挑戰強者。

自身弱小卻又不知進退。

還在生與死的對決中留有餘地。

這少年的所作所為，無不透露著其對自身生命安危的忽視。

這種所謂的捨己為人，最終會讓他的生命如煙花般易逝。

當剎那間的光芒散盡，逝去的少年又能給他所珍愛的人留下些什麼？

只能留下生者無盡的悔恨與怨念。

一遍又一遍。

往事如煙，化為萬千刀片。

撕扯著武安國那本已模糊不清的記憶。

最終在他的腦內，噩夢與現實重疊到一起，劇烈疼痛消磨掉他最後的理性。

武安國胡亂地揮動著手中的長刀，將灑滿血跡的牆壁切豆腐一般剁成碎片。

本就久經歲月的牆壁在陣陣刀光下轟然倒塌，露出了牆壁後門，直通樓宇一條蜿蜒血線。

他抬頭凝望片刻，最終還是邁出腳步，打算親手結束這場無盡的噩夢。

……

樓道內，何安用衣服反覆擦拭著殘刃上的血跡。

乾爽的刀面，能提升刀刃的鋒利程度。

化身劍聖的他，當然聽見來樓外牆壁倒塌的聲音，也隱隱感覺得到一道滿懷殺意的身影在向他藏身的樓宇靠近。

在他的估算下，對方最遲也會在五分鐘的時間內出現在這裡。

既然對方選擇不死不休。

那麼這一回，何安想到自己的小命，想到還那不知所蹤的月華，想到伴隨一生的虛妄夥伴。

何安最終還是收起了多餘的善心。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他要在這裡，於這片昏暗沉寂的走廊內，為他和他所愛的一切，殺出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