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長夜當空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眾人突然想著這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六藝書院向來不約束弟子學習鑽研的方向。
恰好紀無名推門而入,蘇北書交上食單,笑著問道:
「無名師兄,我們很好奇,食為天這麼大的茶樓究竟是從哪裡請來的師傅。」
無名兩鬢已經有些斑白,但是氣質十分儒雅,他笑著道:
「其實與你們現在所想的一樣,六藝書院並不局限大家的喜好,無論什麼知識都是學問,包括廚藝也是,有幾位師兄便對廚藝特別有喜歡,因此我與他們一道開了這間茶樓。」
紀無名顯然十分習慣新入門弟子們的震驚表情,笑著退出單間。
蘇北書搖了搖頭道:
「六藝書院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廚藝自古以來便不被文人所看重,覺得不過是市井之人才學的東西,沒想到在六藝書院竟然有師兄專門研究這些。」
孫墨兒笑著道:「千辛萬苦來到六藝書院,儒聖親自創辦的傳奇學院,竟然研究這些細枝末途。」
她搖了搖頭,顯然對這些旁門左道十分不屑。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李長青,搖了搖頭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無論對方的選擇是什麼,我覺得都不應該去如此看待,以前的那些師兄一定都是驚才艷艷的人,他們的選擇,我們應該尊重。」
孫墨兒嘴角抿了抿,顯然不可置否。
蘇北書笑了笑道:
「不過我點的幾道菜,都是極難烹飪的,如果師傅水準不夠的話,很難做出正宗的來,我很好奇,喜歡研究廚藝的師兄能不能做出來。」
等待的時間並不算久,很快紀無名師兄,便捧著極大的菜碟走了進來,將各色精緻的點心,緩緩放在桌上。
蘇北書所說的幾道名菜也很快被端了上來,其中就有李長青十分熟悉和懷戀的北幽烤肉。
讀了半天書,腹中飢餓的眾人很快就各自上手,孫墨兒拿了一塊精緻的點心,上面點綴著玫瑰花瓣,她輕輕一口咬下,芳香頓時於口中瀰漫,並迅速蔓延七竅。
李長青拿了一塊北幽烤肉,一口下去,外焦里嫩的口感,伴隨的獨特的香料,與在北幽時吃的並無二致。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見各同窗同樣如此。
孫墨兒驚呼一聲道:
「這個玫瑰花酥按理只是十分平常的點心,我小時候經常讓家裡的僕人去絕味軒給我買來吃,可是這裡的玫瑰花酥說不上來的特別,如果要形容的話,只能說真的特別好吃.」
蘇北書一口北幽烤肉,一口紅糖燉肉,含糊地道:
「正宗,都太正宗了,我承認,廚藝真的是一種藝術。」
即便是冷冰冰的柴悻也點了點頭,小口地吃著一塊點心。
李長青看著這些同窗的畫面,心裡有著自己的計較,除了柴悻與自己,其餘人的家境都是殷實的厲害,所以柴悻吃的十分克制,可以很好理解的是,即便這頓飯由那些富家子結賬,可是似柴悻這樣的窮苦人骨子裡最是傲氣,一定不願意一直欠同窗的人情,即便這些同窗很有錢,當蘇北書驚嘆於一杯春萌茶只要三兩銀子的時候,他蹙眉的同時也注意到柴悻的表情變化,令他莫名的對窮苦出生的柴悻多了一些好感,不過事實再次證明即便是六藝書院這樣的地方,不同世界的人依然存在著一條看不見的溝壑。
......
六藝山頂有藏書閣,雖然各部都有自己藏書的地方,可論規模還是要數位於山頂的藏書閣,沿著鋪滿山石的小路往上行去,午後的陽光鋪滿山頂的每一個角落,一些耐不住寒冷的樹木被風吹落了無數葉子,飛舞在半空中被陽光照耀的彷彿蝴蝶。
李長青的心情難得的沉寂下來,走到碎石小路的盡頭,藏書閣的台階已經有些老舊,切的十分整齊的山石台階表面可以看到許多歲月留下的痕迹。
他緩步走上了藏書樓,緩緩推門而入,藏書閣內有許多窗戶,因此光線尚好,不時有年輕的弟子從不遠處的木質階梯上下來。
在靠近出口的地方坐著一名書院的師兄,他抬頭瞄了李長青一眼,便再次低下頭盯著手裡的一卷書。
這位師兄身旁立著一塊木牌,寫著藏書不得外帶。
李長青走到木梯旁,緩緩而上,木梯的質量想來是不錯的,李長青踩在上面,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書籍大多擺放在藏書閣的第二層,到了而層可以看到許多三三兩兩席地而坐眼裡只有書本的六藝書院弟子。
李長青在暗褐色的木質格柵上輕輕撫過,看著因年代久遠而變的昏暗發黃的書籍,這一溜的格柵上上陳列的都是有關於南詔禮儀規範的書籍,繼續往前,則是一系列有園林造景有關的書籍,果然六藝書院的藏書閣,所收藏的書籍並無局限性,無論什麼樣的書籍都能找到,於是李長青內心有了一個特別的想法,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一些坊間流傳的禁書呢。
當他幾乎將整個二層逛了個遍后發現,並沒有自己想看的東西。
於是來到了三層,總算在西北角落的格柵書架上,發現許多自己想看的東西,各類與劍法相關的典籍,出奇的是,竟然還有一本《劉勇青論劍府劍術》李長青笑著翻開此書,大多是根據梁家劍府劍法固定劍式的破解之法,與這個劉勇青自己的想法,可是李長青搖了搖頭
這本書若是給地境以下的人看,的確是獲益匪淺,可任何一家劍法劍式的目的並不是讓弟子永遠遵循固定的劍招,而是將劍招融入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在必要的時候以各種的姿態展現出來,則就是對劍法領悟達到一定地步變成不定式。
只有將一套劍法練成不定式才能說自己正在學會了這套劍法,比如書中對撩雲月這一式作出了許多破解的設想,可也只是假設,用此劍招的人還局限於固定的劍式,並沒有在劍式的基礎上作出自己的理解與改變。
歸根到底所有的用劍者對同一種劍法練到極致,那麼到最後,依然會演化出無數無數的劍術風格,這便是同一個宗門的高手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差異的原因。
李長青隨手放下這本典籍,繼續往裡走隨手翻起一本本劍術典籍,靠在格柵書架上,開始翻閱起來。
幾縷夕陽落在書架上,黃的深邃,淡黃的夕陽繼續移動,直到觸碰到了一襲淡淡的紫衣,李長青下意識抬頭,看到如雲的髮飾和一張清秀的臉龐,隱約記得她是樂部的大師姐,當初從聖廟出來的時候,便對她有很不錯的映像。
似乎是感受到了被注視的目光,袁晴兒緩緩抬頭,兩人便安靜地注視著,許久之後,李長青微微點了點頭,雙方便繼續低頭看書。
在這安靜與平和之中袁晴兒突然開口道:
「你當時的答案,我覺得有些取巧,所以給了你一個乙等,不過你所說的我心為何,曲便為何的觀點是我喜歡的。」
李長青低頭看著一本《甲子正劍錄》搖了搖頭道:
「你說的不知為何我聽的不是很懂,感覺不像我說的話。」
袁晴兒突然換了一本略微泛黃缺頁的書一邊翻一邊說道:
「我給你做了總結,大概的意思是一樣的。」
李長青點了點頭道:
「好吧,你懂的多,說的肯定對,不過你是樂部的大師姐,為什麼書法里演化著劍意。」
袁晴兒抬頭看了看這個年輕的師弟,說道:
「誰說樂部的大師姐不能練書法,不能學劍了,都是一樣的,當我發現樂曲與劍法很像,劍法與書法很像的時候,這三門世間極難掌握的東西,我便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李長青微微蹙眉道:
「若是師姐這樣的人都只能掌握七七八八,那麼世界上一定很難有掌握全完的。」
袁晴兒微微抿嘴一笑道:
「這個世界是不斷變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東西出現,你又怎麼能說完全掌握呢。」
他不想跟這個樂部的大師姐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想確認,比如當時說六藝書院內部有黑鴉的人,莫非便是這位師姐,否則她對自己的關心,和明明對樂曲一竅不通的自己竟也能得到一個乙等的評價?
可是自己要如何確定,總不能直接開口問,以這些人的智慧,很快便能想到問題背後的真相,到時候若是這位師姐泄露了消息,可能自己就成了京城影衛大營里的階下囚了。
因為思緒上的紊亂,他只是禮貌地微笑,眼睛盯著書本,沒有袁晴兒的話。
不知是否因此,袁晴兒緩緩走近,瞄了一眼這本《甲子正劍錄》淡然道:
「這本書的作者是當年從甲子劍場逃出來的人,對於甲子劍場可以說又愛又恨,愛的是甲子劍場里那些痴迷劍道的人,恨的是當他自己自知此生劍術再難前進的時候,卻無法下山,因為他沒有辦法擊敗那裡的所有人,所以在他逃離前的時光里便想著如何破解甲子劍場的所有劍法劍式,可就像我之前說的,他無論怎麼破解,那麼精彩艷艷的劍痴們總能悟出更加高深的劍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