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若不問,就替他默默守護黑夜。他若想傾訴,就聽他傾訴整個晚上。
那人頓時被揍得鼻青臉腫,比當初易如歌打白珂的豬頭樣還豬頭。
易如歌懶得看那人,她只是一邊把凈水器拿過來,一邊對大家道:「你看,我和我身邊這位公子,已經發現。大家的疫病是由不幹凈的水造成,只要大家聽我的,一定能讓大家都好。」
「三嬸,狄爺爺,別聽這妖女胡說八道。她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看我拿回的這些吃的了。」這少年用充斥著喜悅的聲音把野菜從懷裡掏出。
易如歌看到了那熟悉的手,頓時認出這人就是當初偷走她野菜,還嚇了她一大跳手的主人。
豈有此理,她立馬想要上去理論。
可鳳逸卻死死地拉住她。眼裡全是求懇,嘴巴也做出了「求你,不要」的嘴型,易如歌頓時風中凌亂了。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怎麼鳳逸也跟著變成神經病了。
這麼桀驁不馴的一個人,今天怎麼先被人打不還手,這會兒居然罵不還口。
不過,看在那少年面黃肌瘦,而且年紀應該也不過十五歲,比原主還小兩歲的份上,不跟他這小屁孩計較。
易如歌開始低下頭耐心地教大家制水。
鳳逸卻有些恍惚。他有好幾次差點打翻了自己手裡的水,那少年頓時心疼地哇哇直哭,一把推開鳳逸,跪在地上拼了命地想要撿回那打翻的水。
可水是留不住的,越是用力就越是流得快。
易如歌看這少年再不復剛剛的冷傲,反而露出了如此孩子的一面,也再不忍心跟他計較。
她正想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安慰一下他。
卻看到鳳逸面容扭曲地用力地按著自己的胸口,一股血腥味從他身上傳出。
「鳳逸,你怎麼了。」易如歌連忙收回自己的手。撲過去扯開了他的衣服,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確定只是小小的傷口撕裂,沒有傷筋動骨后,她放下了心。
可那少年卻仍舊口不擇言道:「活該,明明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非要紆尊降貴地來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地,你趕緊給我滾,免得我看見你就煩。」
這話實在是太過分了。易如歌真的動怒了,強行壓制住自己想要上去扇他耳光的衝動,開始給鳳逸重新包紮傷口。
耳邊,卻傳來陣陣發怒的聲音。
好像,是大家在訓斥那忘恩負義的小子。易如歌好奇地抬頭一看,卻見周圍的人也動怒了。
那個臉龐圓圓的婦人,頓時狠狠拍了一下那少年的頭,又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后才怒道:「羽逸軒,你怎麼了。平時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是很有禮貌,很乖巧的。
你狄爺爺是怎麼教你的。你是大周羽家的人,就算是現在成了脫毛的鳳凰,也該有原本的高貴雍容。你知不知道。」
說完這話,她做了揖,陳懇地向易如歌道歉道:「對不起,這位姑娘。逸軒這孩子自幼全家皆亡,他爺爺活著時又是全家積福的慈善人家,給了不少人家恩惠。所以我們這裡的人都讓這小子三分,希望您能原諒他的無禮行為。」
這些人,前一秒是貓,后一秒是虎。
發瘋的時候,說出了這樣痛苦的往事。不發瘋的時候,卻又像是極有教養的人。
易如歌即便是聽了老半天,也仍舊分辨不出來這些到底是什麼人。
身旁的鳳逸拉了拉她的手,言辭懇切道:「求你,千萬別計較,讓逸軒走吧。是我虧欠了他,他就算對我說出再過分十倍的話,也是我活該。」
自易如歌認識鳳逸以來,他便一副高傲不馴的模樣。即便易如歌對他有過數次的救命之恩,他卻也不肯低頭說過軟話。
這時候說了,眼角掛著兩滴淚珠,映得大大的眼睛如葡萄一樣,整個人看起來竟然像她小時候經常玩的芭比娃娃。
易如歌不由得想道:「誰說只有女人才會撒嬌,這男人撒起嬌來,一樣讓人受不了。」
看著這樣的鳳逸,易如歌正想不再追究。
羽逸軒突然大哭了起來,道:「我不想知道什麼大道理,我也不要知道。我只想要我的爹娘活過來,我想要我的爺爺和奶奶也活過來。
為什麼我全家都是好人,卻要身首異處。而我小小年紀也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要承受這種飛來橫禍。
明明有些人才是罪魁禍首,他們卻能穿著錦衣,住在金屋裡吃香喝辣。老天,我不服,我不服。」
羽逸軒用手臂抱住頭,哭得非常傷心,似乎是想要將自己遇到的所有痛苦都發泄出來。
易如歌看著他哭得撕心裂肺,心裡也跟著不好受了起來。
她不由得想到以前讀過的一則故事。老鷹是天空之王,高高在上地俯視眾生。可若是飛來橫禍,而變成了折了翼的老鷹。那可比死了還難受。
因為不能再飛的老鷹,從此只能幹看著碧空萬里,卻再無力振翅翱翔。偏偏昔日九天之上的風采著實讓人難忘,今日只能待在泥坑裡的感受,比那些從未飛上天的麻雀還要痛苦千百倍。
一瞬間,易如歌看到鳳逸眼裡晶瑩之物閃閃發光。
他上前幾步,想要為羽逸軒擦擦眼淚。
可惜羽逸軒毫不客氣地甩開了他的手逃跑了,邊跑邊諷刺道:「哼,果然是風流公子。都到這個地步了,身邊還跟著美貌少女。
小心點,你可不是我。我從高處跌落塵埃,就算是成了流浪狗,只要肯吃別人的剩菜剩飯就還能活,換成是你,可就會粉身碎骨了。」
這聲音三分譏諷,三分怨恨,竟然還夾帶著三分關心。
關心人的方式倒是和鳳逸如出一轍,明明心底很在意,卻不會說溫柔的話。
易如歌暗暗吐槽,卻只見鳳逸擦擦眼角的淚水,揉了下發紅的眼睛,帶著很重的鼻音道:「我們走吧,還要找些石灰和草藥。這裡的瘟疫實在鬧了太久了。很多人內里已經空了,有一些毒素甚至侵入到了臟腑。
他們需要草藥,也需要改變自己的衛生觀念。用石灰消毒,才能保證日後這裡疾病不會複發。」
鳳逸走得很快,背影像是融入了濃濃夜色。
易如歌沒有問為什麼,她覺得這種情況下最好什麼都不要問。只要默默陪伴著他,讓他不要那麼孤單就好。
她做不了什麼大事,但卻想讓他知道。有她在,他就永遠不會是一個人。
可能是聽到她的腳步,他原本快得像風一樣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她的影子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的影子,鳳逸的影子,終於不再像之前周宮裡那樣。
永遠只有一個,沒有一個同伴。當面,只有無窮的猜忌,爭鬥。背後,是無限的恥笑,侮辱。
一改之前的凝重,鳳逸每一步都似乎踩著日光。然後,他停了下來,她拉上了他的手。
那掌心的溫度,是熊熊烈火。烤乾了他的痛楚,只留一片歡心。
鳳逸默默想道:這手,就如同易如歌本人,是上天賜給他最好的禮物。
只要他握住她,就沒有什麼危險是他們淌不過的。
看著兩人交匯的手,易如歌腦子裡也突然間撞入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這個人,他竟然比太陽還耀眼。讓人移不開視線。和他在一起,即便總會遇到危險,她也相信。他一定會保護她。而她,會成為守護太陽的月亮。
他若不問,就替他默默守護黑夜。他若想傾訴,就聽他傾訴整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