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鳳逸的底線

那天的事，他也有所耳聞。是白熊棠一時心軟，放走了白珂。白珂才能挾持易如歌。

人的感情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像他，總覺得自己恨透了鳳逸。可是現在他這麼難過，他心裡感受到的卻不是快樂，而是同樣的難過。

走過去，羽逸軒將鳳逸的頭抱在自己懷裡，鳳逸卻突然大發雷霆。他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自己一個人對著昏睡不醒的易如歌。

眼淚從他的臉頰處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血里火里走出來的男兒，此時脆弱得像是一個孩子。

他抓著易如歌的手道：「如歌，你是在懲罰我嗎？懲罰我擅自為你做的決定。所以你要用傷害自己的方法來傷害我嗎？那麼，我告訴你，你做到了。你快醒醒，我在這個世上只有你一人與我相愛相知，若是你不在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易如歌正在屋裡吹著空調喝可樂。她的心，卻突然像是被什麼扎過，很痛很痛。鳳逸只是一個紙片人，那也只是一本古代版本的小說。雖說她不在意與鳳逸一起吃過的苦。但現在有了機會，可以在開著空調的屋子裡，吹著冷氣喝可樂。她真的要回到那個沒有電視，沒有電腦，也沒有冷氣的小說里嗎？

而且，古代女子大都地位卑微。就算鳳逸答應過她，會讓她參政，他畢竟是個古代男子。

當周圍所有人都會對他說。你的妻子不應該是一個牝雞司晨，待在外面和男人一起競爭的時候。他還能堅持嗎？

流言是無孔不入的，最傷害兩個人感情的，往往是一些局外人的亂七八糟話。

她不可能改變自己，易如歌生來就是飛在天空中的鳥。要是被關在籠子里，她會死的。

而且，人在沒有選擇的時候，會逼著自己勇往直前地往前走。可當真正有更好選擇時候，她也不禁猶豫了。

到底是該把那件事當成一場夢，還是繼續做一個夢中人。易如歌這幾天一直在猶豫。

直到今天，那個閃耀著夢想光輝的鳳逸如此落淚的樣子，才真正地打動了她。

「神啊，如果當初你讓我見到鳳逸，是為了拯救他。那麼現在，讓我回到他身邊吧。我真的覺得，他沒有我不行。所以現在，讓我回到他身邊吧。」

說著說著，易如歌眼角也有淚水滲出，她其實很想念鳳逸。故意把眼睛閉上，不想去想鳳逸。可是這不能代表，她的心也不思念鳳逸了。

有些人，出現在她的生命里，早已與她的生命結為一體，不是想放棄就能放棄的。

這麼想著，易如歌閉上了眼睛，只覺得眼前一黑，似乎聽到了鳳逸的聲音，還有飄著的好香飯菜味道。

鳳逸說道：「如歌，我親手做的饅頭真好吃。真奇怪，以前薛凌請我吃過那不少山珍海味，卻沒有一個比這饅頭好吃，你不起來吃吃嗎？」

易如歌心裡一喜，她很想說些什麼。可卻覺得眼皮子非常沉重，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她只能聽著鳳逸對她情真意切地道：「如歌。你知道嗎？我這個人哪裡哪裡都很好。長得不錯，學文學武也都很快，如今還拿下了齊國。雖說老一輩的齊國人還不認我這個新君。但這只是歲月問題，只要我接下來的一些舉措讓他們能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他們自然會接受我這個主上。大家都說，我是人生贏家。」

明明是誇獎自己的話，他說得卻那麼悲傷。似乎是一個孩童，被什麼人奪走了他最心愛的玩具。可是孩童若是被搶了玩具，往往痛哭一場后就會引來眾人的惻隱之心。那有意無意地搶走孩童玩具的人，也會因為同情或者眾人譴責，而將那玩具還給他。

可是，鳳逸不是孩子。甚至他還對自己提過，哪怕在還提時代，別的孩子都知道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時候，他也不會哭。

因為再怎麼哭，也不會有人溫柔地把他被搶走的東西還給他，再擦掉他臉上的淚痕道：「逸兒，沒事，不要哭。」

他們只會嫌棄鳳逸哭聲讓人聽得煩，甚至有些人還會覺得哭泣的鳳逸是個很好對付的對象。

這樣的鳳逸，他到底是運氣好還是差。易如歌這麼想著，眼眶已經流出了淚水。

在她身旁，卻因為陷入往事而沒有抓著她手，更沒有看到這一點的鳳逸繼續道：「大概我這個人生來運氣有點差。小時候，我想讓父皇多看看我，多抱抱我。所以我拚命地去讀書，去習武。結果父皇卻越看就越生氣。我以為是我不夠優秀，所以繼續用功地去努力學文習武。可是，直到外祖父一族被滅后，我才直到。父皇那厭棄是哪裡來的。是因為我是鳳逸，是扶持他登上皇帝之位，羽皇后的兒子。所以我越優秀，他就越忌憚我外祖父。同時，他也害怕我的優秀會讓他無法掌控。」

這簡直是在她面前，赤裸裸地撕下他與鳳華父子關係的遮羞布。易如歌聽著聽著，就覺得心底深處有一塊地方被深深刺痛。

都說美麗事物下面的真相，遠遠比人們想象得更醜惡。

那麼原本就已經醜惡的食物下面地真相呢？只要稍稍想象一點，就足以讓人覺得鳳逸之前的經歷是如何地慘不忍睹。

偏偏鳳逸的話是如此雲淡風輕，像是已經適應了這種命運的不公。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也許，對於別人來說，只是古書裡面激勵身處困境中人的一句話。但對鳳逸來說，卻是他真實度過的每一天。

的確困境出人才，白珂與鳳逸的下場便是最好的例子。

只是，這樣由天一味地給一個人施加壓力，人終究不是神。每個人都有一個承受底線，一旦那個底線被突破，這個人就會崩潰。

易如歌看著貌似平靜的鳳逸，突然有個很大膽的想法，也許她就是鳳逸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