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長命鎖
如今,看守皇陵的頹廢之人,日日都需有酒作伴才能活得下去的向靈,和那日初見時,笑起來牙齒白白的少年郎向靈,真難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
情這個字,真是毀人。但也可以成就一個人。易如歌換上了一身大紅喜服,鏡子中的她笑得格外美麗。
也許,被愛情籠罩的人都會這麼美麗吧。
每個女孩最希望的,都是穿這樣一身美麗的婚紗,在父母家人的祝福下出嫁。可惜鳳逸的父母已亡,而她的父母卻再也見不到。
想到這兒,易如歌不禁有些傷感。不過她抬頭看了下天空。不禁想:「以理論來說,現實生活中的我就算是死了。但以時空來說,我還是活著的。我和我的家人,就像一個生活在國內,一個生活在國外。我會過得很幸福,也希望爸媽也過得幸福。」
想到爸媽,她很是難過得掉了兩滴眼淚。眼前卻遞來了一方手帕。
拿手帕的人道:「怎麼了。」
易如歌看著鳳仁,道:「你怎麼來了。」
鳳仁道:「我弟弟成親,我不該來嗎?」
易如歌忙道:「沒有,你當然應該。我和鳳逸都十分歡迎你。」
「你和鳳逸。」鳳仁用力咀嚼著這兩個字,眼底閃過一抹幾乎微不可見,卻是真實存在過的哀傷。
易如歌絲毫不敢借口。她一直都知道鳳仁對她的心意。就是知道,才只能裝作不知道。
一個人的心,只能有一個人。要是再多給一個人,就會讓三個人都痛苦。有時候,無情反而比多情要好。
易如歌這麼想著,手裡卻突然多了一塊什麼東西。她低頭看去,原來是一把長命鎖。
長命鎖上有一個小人兒,看起來十分可愛,還有些熟悉。
易如歌有些好奇地看向鳳仁,對了,那小娃娃就是和鳳仁十分相似。
感受到了易如歌的思想,鳳仁心底滑過一絲痛苦,嘴裡卻淡淡地道:「一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就當我這個做哥哥的一番心意了。」
易如歌看到那長命鎖並不是很新,而且可能是因為常常放在手中被把玩的緣故,那邊邊角角都已經磨平了。
最重要的是,她偷偷在旁邊看到了一連串小字。「贈吾之愛子人兒。」那筆峰雄渾有力,一看就不是女子手筆。
她頓時明了,這應該是鳳仁父皇鳳華所贈。她連忙把那長命鎖送回去,推辭道:「這是你父皇送的,我怎麼可以要。」
鳳仁眼中頓時變成失望與痛楚,他一把將長命鎖遞給易如歌后就逃也似地離開了。易如歌追也追不上,跑得氣喘吁吁,還聽到他道:「有什麼不能要。你馬上就要成我弟媳婦了,這個就當送給我以後的侄兒。反正那長命鎖也好,皇位也好,父皇本來就沒打算留給我。」
「你怎麼了,怎麼跑到這兒來。」聽到了鳳逸的話,易如歌這才發現她跑到了鳳逸專門為他母后所建的房間。
很奇怪,這次卻多了他父皇的畫像。
許多線索連了起來。易如歌拿起這長命鎖仔細端詳,越看越覺得這上面的娃娃有些像鳳逸。
電光火石間,一個貌似既不可能的事情從她口中踴躍而出。
「鳳逸,你父皇是不是愛你,或者說他是愛你母后的。」
鳳逸剛剛還浮現在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他道:「你怎麼知道的。」
易如歌道:「看這個長命鎖就知道了。」說著,易如歌把那個長命鎖從懷裡掏了出來,對鳳逸道:「你看,這上面的小人長得多像你。」
鳳逸似乎不想看到那小人,一把從易如歌手中奪過就要摔在地上。可是他又留戀地把那小人放在手心中把玩,眼裡全是對於父愛的留戀與不舍。
易如歌早有片刻前的驚訝,轉換為對鳳逸的憐愛。
一個人對於自己父親的愛,是生下來那一刻起就根植在血脈里的。並不是口裡說恨透了父親,就真的會不愛父親。
也許,愛與恨本就是一個硬幣的臉面。沒有愛,怎麼會有恨。
易如歌看到他扭曲的眉毛,還有痛苦的神情,知道有些話如果不說出來,就會成為困擾他一生的難題。她遂道:「可以對我說出你藏在心底的,對於你父皇的印象嗎?」
這話素來是周宮裡的禁忌話題。鳳逸登基后就再沒有人敢提起,就連一向喜歡捧著鳳逸的薛霜也很少提,因為這是鳳逸的逆鱗,是他不願意告訴所有人的隱疾。
若是有其他人提出這話題,早被鳳逸命令拖了出去。可他面前的是易如歌。是滿心滿肺都是他的易如歌。
他嘆了口氣,把易如歌攬入自己懷中,向她緩緩道出了自己深深埋藏在心裡,從不願意告訴其他人的話。
「我的父皇,我對他沒什麼印象了。
小時候,他總是不在家。家裡只有我和我娘親。街坊四鄰都在背地裡說閑話,說我是個沒有爹的野孩子。我氣得和他們打了一架,打得自己頭破血流,一瘸一拐地回了家。我娘本來拿著掃帚想打我一頓,最終還是把我抱入懷裡面痛哭了一場,什麼都沒罵,只是問我餓不餓。
很奇怪,我剛剛和那些人打架,打得自己那麼慘,卻沒有掉眼淚。可是我娘抱著我哭的時候,我卻拼了命地給她擦眼淚。告訴她,我以後都會乖乖地,不會跟人打架了。」
說到這兒,鳳逸憤怒地喊道:「憑什麼,憑什麼。我娘堂堂一個大家閨秀,為了嫁給他,甘心脫下自己的華服,在他那破屋子裡炒菜做飯,洗衣掃屋。就因為要照顧他那可憐的自尊心,在他沒造反之前,從來不去外祖父家求救,也不肯用她一分一毫的嫁妝。連我生了病,她都是寧可去米店扛米,都不肯向老闆說一句,那米店就是我舅舅開的。
可是,我那個老子一邊說自己沒錢,一邊卻從我娘的手裡摳出錢來養著鳳仁,他可惡,他不配當我的父親,不配。」
鳳逸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用力抱緊了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