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折磨
兩匹黑馬迅速的隱沒在黑暗之中，周蘇御一言不發策馬來到了約定的地點，秦孀緊緊跟隨在後方。
早早隱藏在林中接應的人見狀連忙迎了上來，周蘇御卻沒用任何人幫忙，翻身下馬，小心翼翼的將風暖抱下了馬，放到了地上，順手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了風暖身上。
秦孀也在旁人的攙扶下下了馬，忙不迭的跑到了風暖身邊，也不顧懷著身孕的身子，慌忙跪下，激動又心疼的將風暖的頭抱在自己懷中，輕聲呼喚著：「阿暖，阿暖……」
許久未見，秦孀終於近距離的看清了風暖的臉，只見他原本清秀的臉頰，此刻凹陷下去，形容枯槁早不見了當初的模樣，原本如櫻花瓣的唇此刻乾癟開裂，道道血痕，眼底也是一片烏青，整張臉半點血色都沒有，秦孀無法想象風暖都受了怎樣的折磨。
秦孀輕輕拍著風暖的臉頰，呼喚著他的名字，感受到他薄弱的呼吸心口一滯，一種沒來由的心慌湧上心頭，她越發激烈的搖晃風暖的肩膀，更加殷切的呼喚著他。
周蘇御上前一步拉住秦孀的手：「孀兒，算了吧。」
秦孀猛地抬頭，驚慌又憤怒的看向周蘇御，一把甩開他的手：「什麼算了，你說什麼呢！」
周蘇御看著秦孀，眼神中流露出不忍，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什麼。
秦孀卻猛然紅了眼眶，抱著風暖怎麼也不肯鬆手：「我看見了，他在城牆上的時候還可以喝水，現在也是有心跳的……他會沒事的……」
一面說著一面顫抖著手卻撫摸風暖，可手掌卻在觸及到風暖雙腿的時候愣住了。
秦孀的動作僵住了，不敢置信的盯著風暖蓋在披風下的腿，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掀開披風。
周蘇御見狀連忙阻止了秦孀的動作，按下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秦孀慢慢抬起頭，雙眸慢慢升起水汽：「讓我看看。」
周蘇御嘆了口氣，在城樓上觸碰到風暖的一瞬間他已經感受到了，風暖被抽出了雙腿腿骨，換句話說現在的風暖雖然看上去完好無損，但實則已經是個癱瘓的廢人，且這種傷害是不可能治好的，況且……
周蘇御不忍再看秦孀，況且他剛剛在馬背上已經為風暖診了脈，發現他周身筋脈已經被震碎，僅僅吊著最後一口氣，若是自己等人再晚來兩日，恐怕是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周蘇御握緊拳頭，自己從前倒是沒想到，燕國太子竟然會用這種手段折磨風暖，即便是兩軍交戰也要善待俘虜，這個燕太子……
周蘇御可以想象現在披風下風暖雙腿的慘狀，他是在是怕秦孀經受不住，可是秦孀眼中的堅定又不容置疑，他清楚，若是不讓秦孀親眼確認一下，他是不會放棄的。
周蘇御合眸，只湊到秦孀身邊攬住她的肩膀給他些許支撐，對著她點了點頭。
秦孀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伸手拉開披風，又掀開風暖破碎骯髒的下衫，露出他的雙腿，目光觸及的一瞬間，不單單是秦孀，即便身邊見慣生殺的護衛也倒吸一口涼氣。
那兩條腿，與其說是腿，不如說是血肉模糊的「肉.棍」，軟趴趴的癱在地上，腿上遍布紫紅色，腳踝與膝蓋處是碗口大的窟窿，想來這就是抽離腿骨的地方了。
不用深想就知道這頂是在風暖清醒狀態下做的……
秦孀只看了一眼便淚如泉湧，渾身顫抖著抱緊風暖，不住的念著風暖的名字，心像是被撕裂開了一樣，垂眸在看懷中毫無生氣難以分辨原本模樣的臉，更是心痛到無法呼吸，大滴大滴的淚珠自臉頰滑落，砸在風暖的臉上。
秦孀一時覺得心痛，又覺得小腹疼痛，倒在周蘇御的懷中臉色煞白。
周蘇御連忙身後護住秦孀腰身，源源不斷的輸送內力，明白秦孀這是悲傷過度動了胎氣。
而眾人手忙腳亂之時，分難關卻好似感知到了一般，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睛，滿是疲倦與血絲，在看到秦孀後有一瞬間的怔楞，隨後微微一笑：「你，你來啦……」聲音乾澀沙啞。
秦孀一怔，連忙抱緊風暖，不住的點頭：「我來了我來了阿暖，阿暖……」話到此處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聲淚俱下幾乎說不下去：「阿暖，你疼不疼啊……我來帶你，回家了……」
相比之下，風暖倒是很淡定，他一雙眼睛滿是溫柔，一眨不眨的盯著秦孀看，嘴角掛著欣喜的微笑：「我就，知道，能，等到你們。」
秦孀嗚咽著說不出話來，她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虛弱的人同記憶中那個明媚俊朗的少年重合在一起，即便現在風暖將整個身子搭在秦孀身上，她也為感受到多少重量，天知道他到底經受了多少折磨……
「阿暖……」秦孀現在只能一聲一聲的喚著他的名字，無比哀切，無比傷情，她內心深處明白，風暖已經挺不了多久了，只是他不願意承認而已。
「期禾，還好嗎？」風暖虛弱發問。
秦孀哭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的點頭，她一向自詡冷情冷血，冷靜自持，卻直到現在才明白涉及到在意的人和事，她是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了的。
周蘇御握緊風暖的手，代替秦孀回答，他滿眼感激道：「期禾多虧了你，現在已經回到大周了，她很好。」
風暖眼睛一亮，笑意更甚：「那就好……」停頓半晌，他繼續道：「以後，照顧好，小姐……將我埋的，離你們，近些，日後，有孩子了，叫我，看看……」
饒是周蘇御，看著這樣的風暖也紅了眼眶，強忍淚水點，將風暖的手放到了秦孀的小腹上：「放心，他已經來了。」
風暖一愣，笑的開心了，只是這一動作牽動乾裂的口唇，連笑容都顯得那樣怪異與艱難。
他聲音滿是歡喜：「那就好，那就好。」
秦孀咬牙，死死拉著風暖的手：「阿暖，你挺一下，我們帶你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風暖一場平靜，用僅剩的力氣回握了一下秦孀的手，道：「小姐，能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了，告訴期禾，好好過……我，下輩子，做個，世家公子，陪她一同，長大，成婚，生子……」
「只可惜，這輩子，我沒，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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