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我喜歡你,我怕什麼
「哦。」蘇米頭痛欲裂,摸了一下兜,才想起來,自己就是來蹭飯的,哪帶了什麼錢來?她掏出才買了三個月的手機,遞了過去,「先押著,明天我送錢。」她心裡盤算著的卻是,晚上回去就要立刻籌錢了!這頓飯,直接把一個月的生活費吃進去了!
雷震進來后,蹲在地上笑話她,「走吧!再不走,宿舍就要關門了!你可就沒地方住了。」
「謝謝學長提醒,我再休息一會。」蘇米趴在椅子上,似睡非睡地囈語著,「借我點錢吧!明天要去結帳。」
「喂,你欠誰的帳了?」雷震問道。
「飯店。」
雷震恍然大悟,叫來服務生,結了帳,服務生把手機還給了他,萬分感激道,「我正愁怎麼和老闆說呢!你朋友要押手機,明天送錢過來。我們這一概不賒賬。」
雷震看著蘇米,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還挺講義氣,有誠信。」
服務生過了一會,又來催促,「先生,打烊了。」
雷震輕輕拍了拍蘇米後背,蘇米沒反應。雷震把她的大衣拿來給她穿好,又把學姐給的紅圍巾給她胡亂地包裹上,背著她下電梯走出酒店。
蘇米一遇見涼風,活過來似的哼哼唧唧,還有要嘔吐的動靜。雷震忙把她放下來,摟著她在一棵掛著彩燈的樹旁嘔吐了半天。
蘇米吐完,就說嗓子難受,肚子疼。雷震這才明白,自己敢情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他哄著她說,沒事,一會就好了。辛辛苦苦背著她來到她的宿舍樓下,沒想到自己一語成讖,宿舍大門早已關閉。
蘇米斜躺在床上,有點緩過神來,微微睜開眼,看到雷震坐在旁邊看著她,給她嚇了一跳。她要起來,又渾身酸軟,根本起不來。雷震舉起她的手機道,「你的手機,看好了!酒店的房費,你也不用管了。睡吧!下次記得別喝那麼多!」
「喂!不許走!」蘇米被酒精燒了一晚上,渾身飄飄然,說話的底氣倒很足,而且熱烈,大膽。
她攥住他的手說「雷震,我喜歡你,你,你不許走!」
雷震一怔,眼前這個臉喝得像個紅蘋果似的女生,獃獃地看著自己,她緩慢地眨巴了幾下眼睛,嬌嗔道,「不許走!我害怕!」
「我是個男的,你不怕?」
「我喜歡你,我怕什麼。」
他被她的邏輯逗樂了,索性就躺在她的旁邊。她又閉上眼睛,嘴裡吐出的氣息,均勻而溫熱。他轉過來看她睡覺的樣子,一點都不撩人心魄,但卻讓他感到安穩而踏實。他的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小臉蛋,她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臉靠近她的臉,嘴唇輕輕啄了一下她溫熱而軟糯的紅唇,渾身忽然萌動了起來,但尚在自己可控的範圍之內。
蘇米的手伸過來摟住他的脖子,喃喃自語道,「你對我太好了。」
他忽然賤賤地想,如果喜歡這個傻裡傻氣的女孩,那會不會是自己人生的一大敗筆?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喜歡這個傻裡傻氣的女孩,就悄悄地離開了她。
雷昊明乘夜間航班來到這裡,直到司機吳叔將車開到了城南別墅別墅,他也沒打通自己寶貝兒子的電話。
雷震的手機鈴聲頑強地響徹酒店VIP客房,蘇米翻了一下身,伸出的胳膊把放在床柜上的雷震手機摸在手裡,她傻傻的還以為是鬧鐘,閉著眼睛摸鬧鐘按鍵卻摸不到,最後索性把手機扔到了地上,然後轉過身又睡了過去,可是,手機「咣當」一聲卻把雷震忽然嚇了一跳,他警覺地睜開眼睛,起身走到閃著光的手機旁,俯身撿起來,終於看見了老爸的十個未接來電。
電話接通的二十分鐘后,老爸的司機,吳叔已經站在了雷震所在酒店的大堂內,等著他的大駕。
吳叔一路的守口如瓶,讓雷震隱隱約約有種不安。父母離婚的那天,吳叔開車送他回家,也是一路沉默不語,往日,吳叔都會給他講報社記者遇到了什麼好玩的新聞。但從那天起,雷震與父親就產生了隔膜,也不再想和吳叔多說話。
他望著墨藍變藍的天空,很想下車跑到酒店,哪怕對那個傻丫頭說一聲再見,也行。
料想,蘇米醒來時,一定會驚訝自己為什麼會在那裡,而自己也許已經沒有機會和她解釋這一切了。
雷昊明望著高大帥氣的雷震,雙手拍打著他的雙臂,目光是柔和而硬朗的。雷震並沒有多少喜悅神色。一個不讓自己兒子好好睡覺的父親,很難讓雷震從內心溫暖起來。他除了敬重之外,只有熟悉的陌生感。
「今天上午的航班,飛日本。」雷昊明笑笑,「你有什麼要準備的嗎?」
「為什麼忽然要去日本?」
「你媽媽想你了。」
「那就讓她回來。」
「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爸爸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沉思片刻道,「阿震,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才能長大?」
雷震被父親問話扼住喉嚨,嗓子一緊,咳了幾聲。
「只是去幾天而已,你陳叔叔他,快不行了。他想看看你。」
「不要提他。」雷震低吼著,想逼退臆想中的怪物。
「阿震,你以後會了解的。」
「從前你們不講,現在和以後,我也不會去聽。」
吳叔從外面進來,道,「雷董,我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雷震愣住,「我要去實習了。」
「我已經讓領導把你解僱了。從日本回來后,你就陪陪爸爸吧。」
「我哪也不去。」
雷昊明道,「你難道不希望我們一家可以團聚嗎?」
雷震哽咽了一下,跟隨父親在日光漸明的時刻,飛離此地。
那時候的安檬,鄰家姐姐一般的熱情。這在雷震看來,不過是她得寵賣乖的小伎倆罷了,而雷昊明卻對安檬讚不絕口。
那個和父親爭奪母親的男人,像片枯萎的落葉一般羸弱,目光迷茫,孤寂。母親端坐在他的床邊,溫柔的太陽灑在身上,金色的輪廓襯得她像個聖母。
陳叔叔不會說話了,只好用眼神與他們問好。雷震在那一刻看到的,不是父親以往志在必得的強悍,而是俯下身來的沉重。
明明,陳叔叔是摧毀他家庭的罪魁,父親倒更像個不合時宜的闖入者,他們都像。
無數次,他想像著抱住母親,在她好聞的氣味里尋找8歲之前的溫暖,抬眼卻見那個叫安檬的女孩和自己母親的親昵舉動,母親抬眼看著他,渴望而又克制,從心底將彼此的關係推向天涯。
不是狠心,而是內疚。
雷震沒看到爸爸編織出來的團聚的美麗場景,卻看到母親與那個陳叔叔,還有安檬,三個人素日的溫馨畫面。
直到回國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要感謝父親帶他親眼目睹了母親的生活——那裡沒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