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夜

事已至此，蘇銘明白自己今天的跟蹤恐怕只能不了了之——對方所布置的偏轉儀式雖然不算強，但他身上並未攜帶著用於破除偏轉儀式的超凡材料，所以對於眼下的情況無能為力。

好在莉薇婭女士要求的時間並不算緊迫，而達德·博登先生短時間內也不可能離開晨曦大學，我還有充足的時間來調查……況且依照雷恩王國頒布的《超凡事件緊急規避原則》，王國中任何職業的從業者在履行自身職責的時候如果遭遇到和超凡事件有關的情況時，都可以放棄自己的職責而不用擔心會因為違反合同條款受到懲罰。

蘇銘略作思考，便決定暫時收手，另作打算。他從懷中取出一根隨身攜帶著的鉛筆，又從筆記本的後半部份撕下一頁紙，緊接著，他來到旅館房間中一處桌子前，開始繪製起來。

伴隨著筆尖在紙張上躍動時發出的「沙沙」聲，蘇銘雙眼略顯深邃——他已經在用極低的限度使用神明之眼。

過了大約半小時的時間，他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筆，略帶滿意神色的點了點頭。

紙面上，一幅達德·博登先生正準備登上的馬車的圖畫栩栩如生，躍然紙上。也許是為了增加可信度，他還特意的描繪了一下街道四周的房子和景物。

「嗯……有些退步了，如果換做三年前的我這樣一幅速寫應該在十五分鐘左右就能搞定才對。」蘇銘自言自語著將畫夾在了筆記本里，雙眸中深邃也漸漸淡去。

剛剛，他將留存在神明之眼中的影像進行了一次「重現」，用來讓自己畫下來的畫面準確無誤。

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確實如此。蘇銘之前不長的人生雖然因為神明之眼而有些動蕩，但他卻從未將這雙眼睛當作什麼不可冒犯之物，恰恰相反，他毫不吝嗇於使用這雙眼睛——相機、望遠鏡、夜視儀……這些能力不需要他顧及全力催動時帶來的負擔，又相當實用。

這樣的話，即便莉薇婭女士真的是一位急性子我也有足夠的東西可以交差，並給她留下「一位很有能力的偵探」的形象……蘇銘心中閃過如上的念頭。

在將一切都弄妥當之後，他果斷的退了房間，離開了旅館。

……

……

當蘇銘從地鐵站趕回到名克斯街道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十點。星星和月亮躲藏在迷霧之後，偶爾露出一絲輝光，街道上人影稀疏，只剩下路邊的咒燈還在穩定的發出昏黃色的燈光。

到了這個時間，除了極少數因為緊急事情不得不出門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會選擇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是——如果說白天的晨曦之都繁忙而又開放，那麼夜晚的晨曦之都便是這座城市被稱為「霧都」的真正原因。

夜晚的霧都詭異而又危險，那些在烈日下不好展露出的陰暗在月色的掩護下悄然生長。邪神信徒、吸血鬼、狼人、墮落者、死靈術士……無數危險的超凡能力者在夜晚時分醒來，為了信念或是生存而展露出自己的獠牙。

即便是超凡能力者，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夜晚。

說來諷刺的是，「美麗而又仁慈」的女神用黑夜作為尊號，但女神治下的晨曦之都卻在夜晚時危險的如同被神明所遺棄。

蘇銘自然不在普通人的行列，他獨自一人不緊不慢的走在街道上，神色有些怡然自得——或許是因為擁有了黑夜女神眼睛的原因，他總是比旁人更喜歡夜晚一些。

轉過一個岔路口，蘇銘的腳步忽然間一頓。

在他身前的不遠處，一盞昏黃的路燈下，一道人影默然而立。

那是一位穿著禮服，戴著高頂禮貌的老者，一頭花白的頭髮毫無約束的散在肩上，他的臉上已然滿是褶皺，但一雙黑色的眼瞳中卻閃爍著穩定且冷漠的光茫。

暗淡的光茫灑落在老者的身上，在他腳邊的地面上拉出了一道狹長的黑影。

「蘇銘先生，我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老者緩緩開口，面色平靜，可蘇銘卻準確無誤的感受到了隱藏在平靜下的那份肅殺。

很顯然，對方來者不善。

蘇銘有些不解，在他記憶中，三年前離開霧都的時候他已經將那之前的所有恩怨結清，現在他剛剛回到霧都，甚至才剛剛通過玫瑰酒吧重新準備融入霧都的超凡者世界，於情於理，自己都不應該在這種時候遭遇襲殺才對。

而且從年齡來看，對方也不像是那些想要靠著無緣無故殺人來出名的愣頭青——退一步來講，老者既然能第一時間說出自己的名字，很顯然是知道他的身份，也能清楚他的事迹。就算老者真的想找一位踏腳石，但找他可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名聲和命，這個選擇題很簡單，不難做。

「看來我離開霧都真的很久了。」蘇銘似是自言自語一般開口道：「久到已經有人遺忘了我的名字。」他壓緊帽檐，自嘲一笑，瞳孔中倒影出老者的身影，火紅色的光茫如同火焰一樣纏繞在老者的身上，像是一團無聲燃燒著的火焰。

很強，至少在主教位階……超凡能力不明……蘇銘在心中做出評論，藉助著洞察之眼的效果，他對老者的實力一覽無遺。

這讓他有些疑惑，霧都的超凡者雖然很多，但能到達主教位階的卻不算多，蘇銘自問對那些人的面貌了如指掌，但其中卻沒有一絲關於這位老者的情報。

蘇銘的心中對此很是警惕，未知的事物總是危險的，在超凡世界中更是如此。時間能力並非無解，他也沒有自大到會隨意輕視一位陌生的主教位階超凡能力者，尤其在對方很明顯來者不善的情況下。

可以說，時間能力越是驚人，蘇銘反而越不敢大意，因為這代表著每一位敵人都有備而來。沒人會毫無緣由的送死，老者既然敢在這裡等待自己，那麼說明對方必然有把握破解時間能力——至少在對方的認知里是這樣。

他推了一下鼻樑上的金框眼睛，右腳後撤了半步偏開，從懷中取出了「禮讚」。

於此同時，他的大腦也在飛速的思考，並最終得出結論，對方的到來很可能和前不久的「回歸教會」有關。

從他回歸霧都至今，那是他唯一一次不在預料中的和陌生超凡勢力接觸，而且還是邪神教會這種麻煩的代名詞。

正如所有歷史文獻中所提到的，遠古借著「偽權柄」倖存的神明無一例外的發了瘋，作為祂們信徒的那些人自然也無法倖免，時至今日，絕大部分的邪神教徒都瘋瘋顛顛，行事豪無邏輯可言。

只是，眼前的老者並不像蘇銘之前遇見過的那些信徒一般瘋狂的不可理喻，恰恰相反，他冷靜且又沉穩，讓蘇銘有些意外。

這讓他不禁想起白天在晨曦大學圖書館中閱讀。

根據那本書的作者所說，邪神教會中確有信徒如正常人一般擁有理智，而非像人們印象中的那樣，既偏執又瘋狂。

而蘇銘現在眼前所見，無疑印證了那本書里的說法。

或許我真的應該去一趟書中所留的地址去見一見哪本書的作者……但前提是我得渡過眼下……蘇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