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借兵
會客殿內。
辰龍軍甲乙丙三營都尉已等候多時。
納蘭淵卸去了渾身金甲，只穿著藍白相稱的便裝，正端坐在左側的茶几前，慢條斯理的細品著侍女奉上的仙茶。
這仙茶，也是顧風花大價錢購來，茶葉呈五芒星狀，遇水便蜷縮在一起，陣陣靈氣夾帶著悠悠茶香鋪面而來，抿上一口，都會讓人的經脈溫養萬分，雖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對修士卻也極有好處。
在他的對面，一個渾身金甲的女修士正板著一張臉，滿是鄙夷的瞧著他。
正是乙字營的都尉，人稱冷麵羅剎的方飛雪。
「啪！」的一聲，方飛雪忍無可忍，拍案道：「讓我們子時到，現在都快寅時了！這廢物序列好大的架子！」
「飛雪，稍安勿躁。」
在她的身側，一個雙鬢花白的中年人正閉目端坐，一身樸素的布衣，雖兩鬢花白，但面貌卻十分英氣，下巴處一縷雪白的山羊鬍，為其平添了幾份滄桑感。
甲字營都尉，人送綽號萬花筒的陸震，默默的對她勸說了一句。
方飛雪氣憤難平，皺眉說道：「義父，難道我說的不對么！？如此對待我等，我們還要在這裡乾等到什麼時候！？」
「唉...你這性子......」
深深的嘆了口氣，陸震緩緩說道：「老夫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為將者切忌浮躁，謀定而後動，不要輕易把喜怒哀樂寫在臉上，需知，遇事處變不驚，方能掌控大局，你全都忘在了腦後么？」
「您說的是戰場上...又不是指這裡...」方飛雪噘了噘嘴，不樂意的獨自喃喃。
陸震抬手捋了捋山羊鬍，說道：「這浩氣城中雖不是戰場，卻比戰場更兇險，我等雖手握重兵，但說到底，不過是顧家的家臣而已，上有城主和閣老，下有他們的子侄和序列天驕，皆得罪不起，身處此等權力旋渦的中心，一言一行更應謹慎萬分。」
說著，陸震轉頭看了方飛雪一眼，見對方鼓著嘴如同一個受了委屈的孩童，搖頭又道。
「況且，這序列一子表面上雖修為低微，但其心性卻腹黑多謀，顧家閣老團和他交鋒數次都沒討得便宜，面子裡子皆輸了個乾淨，足見其有不凡之處，更何況，有傳言東域神王對他照顧有加，再加上城主對他的溺愛，還是不要輕易得罪的好，今日他即喚我等來此，大可耐心等待，結個善緣，有益無害。」
「還是陸老將軍有眼力！」
納蘭淵聞言，忍不住抬手為其點了個贊，誇口道：「就憑眼前這極品仙茶，就不難看出序列對我等有愛才之心，不過多等片刻而已，方將軍，那些忤逆的話，千萬不要再說了。」
「趨炎附勢的小人！」方飛雪氣急敗壞，她一直不恥與納蘭淵這等牆頭草共事，聽了他的話，悶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納蘭淵也不生氣，他深知方飛雪的秉性，戰場上是不要命的絕命羅剎，私底下是不苟言笑的冷麵仙子，同她置氣，著實不划算。
當下他也不多語，只是默默品茶。
「三位將軍！不好意思！公務繁忙，耽誤了片刻，讓三位將軍久等了！」
一身寬大的白色薄袍，頭頂上高高束起的髮髻還殘留著水珠，顧風嬉皮笑臉的在九龍的陪同下走進了會客殿，他一邊向三人拱著手，一邊坐上了主座，滿臉的笑意。
「序列言重了！序列日理萬機，不過是片刻功夫，末將們等候一會兒也是應該的！」納蘭淵立刻站起，附身一拜，馬屁拍得「啪啪」直響！
「哼！」方飛雪對此嗤之以鼻，險些噁心的吐了一地，她端坐在原地，一點起身的意思也沒有，甚至看都沒看顧風一眼。
陸震緩緩起身，直言不諱道：「老夫參見序列，不知序列喚我等前來，所為何事？」
揚手讓兩人落座，顧風不慌不忙的喚來侍女，換去了冷去的仙茶，端上各式仙果佳肴，一套操作弄的三人措手不及。
喝了口仙茶，顧風抬頭，微笑道：「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想和三位將軍借兵而已。」
「借兵？！」
哪怕是納蘭淵，聽到這話后，也是微微一愣，手中的仙果剛剛咬了一口，想了想，還是緩緩的放回了原處。
辰龍軍常駐十萬將士，甲乙丙三營各領三萬多人馬，一直都是直屬城主管轄，若非城主本人，基本上不允許任何人借調兵權，這是顧家乃至整個浩氣城的規矩！
顧風成立司器鑒，已經在浩氣城中鬧得沸沸揚揚，說他擅設私軍，圖謀不軌。
但好歹，那司器鑒最後經調查，也不過是三千修為普通的煉器師而已，這次，顧風竟然親口找他們說要「借兵」!
莫非，這隻有凝氣境三階修為的序列第一，真的想要趁城主閉關之際造反么？！
會客殿內，場面一度安靜的可怕。
猛得站起身來，方飛雪性格暴躁，直接怒斥道：「顧風！你是瘋了么？枉你是家族序列之一，難道不知道我浩氣城的規矩么！？你說借兵就能借么？！」
冷冷的看了方飛雪一樣，顧風表面上還是保持著微笑。
說起來，方飛雪雖然身披戰甲，但還是看得出她身材姣好，容貌也算是上成，一頭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於嬌美中又多了那麼幾分彪悍。
她的大名，顧風早有耳聞。
方飛雪本是浩氣外城，某個村莊的凡人樵夫之女，她在四歲時被路過村莊借宿的陸震發現，他驚奇於此女的修鍊天賦，於是和其父母商量，收她為義女，帶回了辰龍軍中悉心栽培。
她十五歲便突破至金丹境七階，數次帶軍與南蠻妖兵戮戰，由於作戰勇猛，冷若冰霜，便有了冷麵羅剎的綽號。
當然，那都是一甲子之前發生的事了，如今，她的凡人父母早已離世，而方飛雪，因為趟上了修行路，壽命綿延，她現在貴為辰龍軍乙字營都尉，統領三萬修真士卒，修為更是在元嬰境五階，早已今非昔比。
這樣的女人，通常心氣都很高，很難被某個男人折服，但是一旦被駕馭，便會開始小鳥依人，讓人難以消受。
顧風活了兩世，察言觀色的功力已趨化境，他也不生氣，就這麼直勾勾的上下打量著方飛雪。
不一會兒，她就被顧風猥瑣的眼神弄得無所適從，白皙的臉龐上泛起了些許紅暈。
「飛雪，不得無禮！還不坐下！」
陸震拍了拍桌子，一陣呵斥。
方飛雪性情倔強，但唯獨對自己的義父恭敬有加，當下也不敢再放肆，不情願的坐了下來。
拱了拱手，陸震對顧風直言道：「老夫這義女，常年跟隨老夫戮戰沙場，性格直爽了些，若有頂撞，望序列莫要怪罪。」
「老將軍言重了，年輕人嘛，血氣方剛，方將軍這性格，本序列還有些欣賞呢，怎會怪罪？」
顧風見招拆招，他心裡清楚，這辰龍軍實際上是陸震在暗中把持，軍中許多中下級的總把和參事，都以他馬首是瞻，陸震的根基在辰龍軍中縱橫交錯，牢不可破，搞定他就等於搞定了整個辰龍軍。
可是，這廝也是個老狐狸，一生戮戰，見過的人和事比自己吸納過的靈石還要多，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絕對要無比細心。
陸震微笑著點了點頭，捋了捋山羊鬍，話鋒一轉道：「但是，飛雪剛才所言也非全無道理，浩氣城有鐵律，除城主外，即便是家族中的閣老，也無權命令辰龍軍，序列說要借兵？卻是有些唐突了。」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同樣的意思，換了種說法，那感覺就是不一樣。
顧風心種此刻浮現出了兩個字——「捧殺」！
先把你高高的捧起來，然後在鴉雀無聲的幹掉你，這就是所謂的「捧殺」！
以不戰而屈人之兵，這老狐狸果然不好對付啊！
「老將軍可否聽我一言？」顧風擺弄著眼前的茶杯，不緊不慢的避開了對方的語言陷阱。
「序列請講。」
放下手中的茶杯，顧風輕點了點白玉桌面，說道：「想必諸位也知，我東域神州不久又會和那南蠻妖族開戰，這段日子，城中難免會有妖族細作進城刺探情報，神王大人素來與我私交甚好，不止一次提醒過晚輩，要加強巡視，對妖族細作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頓了頓，顧風環視三人，繼續道：「我父親如今又在閉關衝擊玄關，分身乏術，身為家族序列，我自當負起責任，因此，我想在城中設立一新軍，專予巡查緝捕與情報收集之職，可惜身邊人才凋零，這才想起三位將軍，若能調派個上千人手過來，即是我東域之福，神王那邊，晚輩也好有所交待。」
聞言，納蘭淵埋頭不起，不知如何收場。
他倒是願意出人手，可關鍵，除了城主外，辰龍軍的實際大權，全部在陸震的手上。
他的丙字營平時不過是負責些城中的安保工作，有些事，他根本就插不上話。
陸震聞言，臉上波瀾不驚，只是緩緩的捋著山羊鬍。
他哪裡聽不出顧風的意思，這是扯著捉拿西蠻妖族細作的大旗找自己要人呢，順帶還借了波神王的虎皮。
道理和法理，都被這小子給佔全了！
至於城中有沒有妖族細作，神王有沒有和他說過那些話，就真的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