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張彎灣

晚上八點多老師學生早已回了家，叢溯給班主任打電話聊了幾句把手機遞給門衛，得到確認后才被允許進校。進了學校兩人開始四處閑逛，原來化學實驗室的器材都換成了新的，操場上多了很多仰卧起坐的器材，叢溯的話不知不覺也變多了，「以前上體育課測仰卧起坐都要去器材室搶墊子，搶不到的只能在塑膠操場上練，弄得校服一身灰，每天都要洗，累死了。」

「傻啊你，都不知道跟人搶嗎。」

「這都沒什麼，當時是覺得很委屈，隔那麼多年想起來，還覺得挺美好的。」叢溯抬手撓了撓臉，順手把被風吹亂的頭髮撥到耳後，羅林停下了步子，望著叢溯的背影問:「叢溯，你高中那次車禍后，基本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羅林突然認真起來讓叢溯有點猝不及防，她皺著眉頭努力回想，「家人朋友我是記得的，反正我高中記憶不愉快占多數，無所謂了。」

「是嗎。」羅林有點喪氣的低下了頭，很快他又抬起頭，「叢溯，你以前幫過我的，雖然我們交集不多，但我一直都想找機會謝謝你。」

「能做朋友嗎？叢溯。」

仔細想想，其實他除了有點死皮賴臉，嘴毒欠抽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缺點了。叢溯在心裡盤算，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下固執，和他交個朋友似乎也沒什麼壞處。

「你電話是多少？以後方便聯繫。」叢溯拿出手機，過了好幾秒對面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拔高聲音又問了一遍:「發什麼愣呢，你的手機號是多少？」

「15247******。」羅林快速的背出手機號，興奮的樣子像極了得到期盼已久的糖果的小孩，「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只有家人朋友知道。」

「好。」叢溯急匆匆的把手機裝進包里，「我得回家了，你也回家吧。」

「那我送你吧，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羅林殷勤的笑著拉開車門，就等著叢溯作答。

「好吧，麻煩你開快點，家裡有人等我。」叢溯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羅林很配合叢溯，用飆車一般的速度十分鐘開到了目的地，叢溯下了車回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讓車管局把你的分都扣光！」

「你還是先理一下凌亂的髮型吧，走了！」羅林擺擺手發動引擎一溜煙的功夫消失在叢溯的視野里，遠離市中心的地方到了半夜路上沒什麼車輛，他的車開在空曠悠長的道路上，像一顆飛馳向夜空的星。

和子嘉說的話，她應該會為我高興吧。叢溯叢溯推開門，發現客廳漆黑一片，如果她睡了的話至少是會關門的，叢溯試探性的問:「子嘉，你睡了嗎？」

「我在卧室。」

白子嘉的聲音聽起來很沉悶，叢溯謹慎的用額頭碰額頭的方式試了下她的體溫，沒發燒，這才安心的舒了口氣，「你應該餓了吧，給，我從四中附近帶的小吃。」

「你回四中了啊，跟誰去的？」白子嘉隨口問了一句，隨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在聽到「羅林」這個名字時，吃飯的動作有一瞬間的戛然而止。

「沒想到在生意場上還能碰上校友呢，雖然他是個男的，但感覺人挺好的，我想了，畢竟我是要繼承我媽的公司的，不能一直陷在曾經的陰影里。」

「那很好啊。」白子嘉一直低著頭吃夜宵，抬起頭時嘴角沾滿了醬料，笑起來更顯得傻裡傻氣，「叢溯，我真為你高興。」

「真的？他周末還約了我們一起吃飯，正好你也認識一下他，說不定大家都是同級的呢。」得到白子嘉的肯定后叢溯更高興了，說話都帶上了點小孩子才有的手舞足蹈。她太了解叢溯了，她表面冷漠孤僻，其實她是渴望朋友的。

她是想讓叢溯多交朋友，克服心理恐懼，可沒想到交到的第一個男性朋友就是情敵，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約定吃飯的那天白子嘉打扮的很慎重，足足花了三個多小時，叢溯只是隨意收拾了下，她習慣休息時穿休閑裝了，白子嘉說她她也不聽，「都是老同學了，沒必要那麼穿的這麼隆重，他應該不會訂西餐廳之類的地方。」

叢溯自以為了解羅林隨性的性格，卻不知道他還有不按套路出牌的特質，約好吃飯那天他訂了五星級的西餐廳，不穿正裝都進不去的那種，羅林還好死不死的嘲笑她幼稚，趕在叢溯拳頭落下來之前立馬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穿休閑裝很像個學生，真的，我都感覺好像回到高中時代了！」

「羅總真是會說話啊。」白子嘉突然插話道。「叢溯，他那是變相誇你呢，不過確實挺欠揍的。」

「你們兩個合夥欺負我一個有意思嗎。」羅林拉開椅子先請她們兩個坐下，然後把菜單推到了對面，「喜歡吃什麼隨意點。」

「這麼大方？那我們不客氣了啊。」白子嘉拿起菜單點了好幾個貴的嚇人的菜，菜上齊后她指著那幾盤分量小巧的菜肴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羅林，你挑的餐廳可真實在。」

「濃縮才是精華你懂不懂。」羅林撇了她一眼，緊接著叢溯瞪了他一眼，「你還有臉說，下次要再挑高級餐廳我就再也不跟你出來吃飯了。」

「你說的是，老同學是不該講究這些，以後都去四中附近的館子吃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叢溯邊說邊毫不客氣的大快朵頤，絲毫沒注意到白子嘉發綠的臉色，羅林得體的笑在她眼裡就是赤裸裸的炫耀挑釁，他在一步步接近叢溯，用似乎誰也阻擋不了的速度。

「對了，我還給你們兩個帶了禮物。」羅林從一個灰色的紙袋裡掏出兩個一樣大小的粉紫色禮盒，「這是兩個手鏈，你倆一人一個……」羅林話還沒說完手裡的兩個禮盒就被攔了下來，一個穿著淺粉色禮服的女生用尖利的聲音大喊:「我不許你給別的女生送東西！」

「張彎灣，你注意點，這裡不能大吵大嚷！」羅林的警告反倒讓她脾氣更大了，「我不管！你看她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歡她，當我傻啊，我才不會坐視不理呢！」

當張彎灣說出「喜歡」兩個字時，白子嘉暗暗竊喜，而叢溯的表情冷得像冰，「既然你目的不純，那朋友也沒得做了。」

「你這是什麼邏輯，你單身我還不能追你了？」羅林掙脫開猶如狗皮膏藥一樣粘在他身上的張彎灣，再次追上去拽住了叢溯，「你死也讓我死明白行嗎，讓我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厭惡男生，不然我不會死心的。」

叢溯第一次感到為難，他無法說出自己諱莫如深的秘密，但是，她也的確不討厭羅林。

當叢溯還在猶豫不決時，一個響亮的巴掌把所有人的思緒都拉了回來，白子嘉甩了甩手，冷笑兩聲，不遠處獃滯的張彎灣再一次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羅林啊啊啊！」

在這種混亂不堪的情況下，叢溯的情緒終於也崩不住了，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嗓子:「都給我閉嘴！」

然後，她盯著羅林看了幾秒，很快她做出了決定。

「我不能說我討厭男人的理由，但我不討厭你，另外，我有喜歡的人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竟有種視死如歸的錯覺。

「我喜歡的，是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