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夏都知輕笑了一聲,而後又搖了搖頭,一雙杏眼凝視著姜洛,道:「因為你同她們是不同的。」
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區別?
姜洛從他口中得不出任何有效信息,終是不再糾結,只掀開了輕紗幔帳,側卧在床榻裡頭,沉沉地閉上了眼。
眼睛才剛剛闔上,只聽外面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氣勢洶洶地,一下子把姜洛的睏倦之意全都打消了。
「誰?」姜洛雙手攥成一個小拳頭,揉了揉眼,問道。
「咚咚咚!」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大,像是再敲得重一點,就能把門板撞破一般。
夏都知面色遲疑了半分,終究穿上了鞋襪,披上了翠煙幕外披,走到了門前,將門側開了一個小角。
姜洛仍舊閉目養神,並不好奇外面究竟是誰,但她不想聽,卻因為離得太近,總能聽到一些話兒來。
「哎呦呦,你怎麼來了。」夏都知一見來人,便刻意壓低了嗓音,悄聲道,「我這屋裡頭有人。」
回他的是一鮮亮女聲,從語調、用詞上都能聽出稍顯稚嫩:「你怎麼又去接客了?我不想你同別的女人……」
夏都知微微垂下了頭,神情又羞又急:「我的小祖宗,明晚我便去你那裡,你想要怎麼弄都行。只是今晚這個實在……」
那稚嫩女聲語帶哭腔:「我哥要給我說親了,我無論怎麼勸,他都不聽,偏要給我說親……九郎……」
夏都知臉上難看極了,他沉默了一陣,終究擠出一個笑來,道:「成親是好事兒,沈姑娘你哭什麼?你哥哥也是為了你好,這輩子同侍身廝混在一處算是怎麼一回事兒。聽說你哥哥乃是西北軍出身的校尉,對於咱們這樣兒的人家也算是出息了,你可不能辜負你哥哥。」
一席話說完,外頭傳來女孩的一陣哭泣之聲。
「若是沈姑娘想消遣解悶,隨時可以來南曲。」夏都知面上仍帶著半分笑意,只是那笑比哭還難看,「還請姑娘不要忘了侍身。」
姜洛在榻里眯著眼,佯裝睡著的樣子——真是怪了,她明明只想來這裡睡一覺,卻怎麼聽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折子戲呢?
不過,這場折子戲的內容還是挺有意思的,也算是不枉此行。
姜洛便這麼想著,一邊打了個哈欠,一邊翻身骨碌回了榻最裡頭。
夏都知聽到了裡頭窸窸窣窣的聲響,終是嘆息了一聲,便鄭重其事地道:「沈姑娘,侍身不能再耽擱了,你先走罷。」
說罷,他便將竹木門往內推,反鎖后默默地走入室內。
「哎?你怎麼回來了?」姜洛以為這場苦情戲還要持續很久,見夏都知這麼乾脆利落地關了門,才覺新奇,起身道,「我這裡不需要你侍奉,鋪好了床褥我就睡了,你們說你們,反正我眠深,睡著了什麼也聽不見。」
夏都知聽了這話,不由得笑出聲來——他每日戴著笑容面具,在歡場年復一年,真心實意的笑容愈發難得了。
「這是我們這行的規矩,伺候客人的時候,便要專心奉一主,無論如何也不能分心做別的。」夏都知輕聲解釋道,「侍身不能壞了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行吧,夏都知還挺有職業道德操守的,愛崗敬業。
「不過,我只好奇一個。」姜洛指著門外,又問,「為什麼那女孩聽到你侍奉別人,就那麼激動,甚至直接哭了?」
夏都知嗔怪地看了姜洛一眼,像是見到了什麼怪事似的:「這世間女子,有哪個能忍受自己個兒的男人侍奉別人?」
說到這兒,夏都知自覺失言——這不就是明著承認自己是她的男人了么?
「也遑論男女,但凡喜歡上了,都是帶著佔有慾的。」沉默半天,夏都知口中突然冒出了這一句來,心中醋溜溜的。
「為什麼呢?」姜洛懵懵懂懂地看著夏都知,眼中俱是不解,問道,「為什麼喜歡一個人就要佔有他呢?」
「你呀……等到你將來真的成人,真的喜歡上了男人,才明白這種感受。」夏都知聽此,不由得失笑,對姜洛道。
真是奇怪。
姜洛在心中默默思忖著,只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喜歡一個人,為什麼還要附帶那麼多呢?
兩人正各自想著心事,卻聞外頭有侍兒來傳:「夏都知,外面有位男子想要進咱們南曲拿人,您看……」
姜洛聽了,倒是吃了一驚,也不知平康坊是每天都這麼熱鬧,還是就她今天來了恰好這麼熱鬧——是誰膽子這麼大,竟然敢硬闖進平康坊呢?而且還是個男子?
「什麼人?」夏都知收起了帕子,向門外望去,不禁問道。
「是兩個人。其中一個自稱是沈五兒的哥哥,另一個自稱是前一個人的將軍上司,他們倆說是來要人的。」外頭侍兒靜靜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