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老闆
在那個黑暗的空間里,那個被稱作老闆的人打斷了他們父子的對話后,父親真的就沉默了,不再與沈然繼續對話。
沈然仍舊不可置信地望著父親,看到父親那張冷漠的臉,他不知道這是為了迎合那位老闆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願。
接著父親就轉身和那位老闆一道,離開了這間封閉的房間。
只留了沈然一人仍舊綁在原地。
沈然至此都不願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是真的,他寧願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醒來發現自己還在申市,還沒有找到父親……
然而……
不一會兒,父親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這個空間里。
父親穿上了一身白色的大褂,手中還拿著一個細小的注射器,注射器里已經裝進了半針的透明液體。
沈然雙唇緊閉,凝眉注視著父親。
他要做什麼?
只見父親拿著那隻針管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過來……
此時,黑暗房間的外面,被稱作老闆的男人正踢走腳下一顆硌腳的石子。
這裡是一個廢棄的廠房舊址,四周荒涼無人,早已積滿了塵土和砂石。
他從兜里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很快旁邊就有另一個年輕男子拿出幫他點上了煙。
男子身材頎長,眼窩深陷,雙眼皮很深,眼睛總是半睜的模樣,讓人覺得他沒有精神似的。
但他自己知道,這就是他看人的眼神和習慣罷了。
他很久沒有睜大眼睛,認真地與人地視了。
一方面,的確不太有精神,另一方面,主要還是沒興趣。
不想看,沒什麼好看的。
人看多了,活的,死的。都一個樣子,沒意思。
有時候他看自己也覺得沒意思。
沒有規律的作息時間讓他眼圈常年都帶有一種黑紫色的暗沉,這使得他的冷漠的氣息更加明顯。
算起來這幾年讓他正眼瞧過的沒有幾人。
沈德清算是一個吧。
他和沈德清相識的時間已經接近十年,那時候他還很年輕,沈德清也不老,他還記得沈德清第一次看見自己時的模樣。
那時候他因為遭人報復負傷在身,渾身上下都是刀口,外人一看就能看出這是經歷了鬥毆或者是虐待之類的暴力事件。
以至於當他站在街口踉踉蹌蹌地揮手打車時,還被司機拒載了。
當地的老司機都很有經驗,光憑外表就能對客人判斷個八九不離十,所以當司機一眼看見這個站在街邊,路都要走不穩的青年,立馬就判斷出此人一定惹了麻煩,載他的話指不定還會把麻煩帶到自己身上,於是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當時株洲的治安不比現在,很多事情還是在明面上能看到的,打架鬧事,喝酒鬥毆什麼的都算不上是稀罕的大事了。
車開走後,他當時就躺倒在了地上,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在他閉上眼睛徹底暈厥之前,眼前卻出現了一個人的臉。
一個陌生人的臉。
那人正用擔心的眼神俯視著他,口中似乎在說著,你還好嗎?
可是他的耳朵已聽不見。
……
回憶至此,他手中的香煙已經抽了半支。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了起來:「喂,金老闆。」
來電顯示是金磊,他訕笑著稱呼對方為老闆。
「你是老闆,我不是。」金磊的語氣十分嚴肅,絲毫沒有和他開玩笑的心情:「我聽說你綁走了沈德清的兒子?」
「嗯。是誰告訴你的消息?」
「我的人已經發現有警察在查我的信息,很多年了,我都沒有再暴露在警方的視線里,現在你準備因為一個沈德清暴露自己嗎?」金磊的聲音低沉,明顯不悅卻仍舊沉靜。
「不會的。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上一次不就安全地回去了么?」
「下次你打算做什麼要先和我說。不然我很被動。現在不是前幾年了,邊檢各方面都很嚴格。」
「老闆」又吸了一口煙,隨即應道:「好,我下次和你說。」
「最好不要有下次。沈德清的兒子不是一般的人,他近來和警方走得很近,這次和他一起來株洲的人就是一個警察。他們已經開始在找人了。
還有,你為什麼還和沈德清過不去?他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待著么?他和兒子已經很久沒見,以後也不會再見。你還想怎麼樣?」
問到最後幾句金磊顯然已經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了。
「我要他死心塌地地待在這兒!」「老闆」嘶啞著嗓音低吼,語氣近乎暴躁,性子里的狠戾一覽無遺。
電話那頭一時沉靜。
片刻后,他又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解釋道:「就是因為他兒子和警察走得近,所以我才要把他找來,他一直在追查他父親的事,而且他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他到我們那裡的事情,他的記憶沒有被消除,如果讓他把全部事情想起來,只會更麻煩。」
「所以,你把他找來,是要他徹底忘記過去的事情?」
「盡量吧。不能讓他想不起來,那就讓他說不出來。」
……
看完了監控的陸城仍留在醫院裡。
女護士找來了醫院科室的領導,他們看過監控以後也表示醫院裡並無此人,同時表示就這件事願意配合警方的調查。
另外陸城還詢問了一些當時等在診室門外的其他病人,想要詢問他們當中是否有人留意到了那個醫院和沈然。
大多數並未特別的留意,偶爾有人對醫生有點印象,但也說因為醫生戴著口罩並未看清樣貌,只說確定是男性,年紀不大,中等身材,還說他腳下套了一個藍色的塑料鞋套。
「藍色鞋套?」
「是啊,我當時還想這醫生包裹得嚴實啊。可能是為了乾淨吧。」
陸城又找來監控確認了一遍,醫生的腳下的確穿著藍色的鞋子,當時沒仔細看,原來不是鞋子,而是鞋套。
這更加印證了陸城的推測,此人來者不善,早有預謀。
這樣一來,陸城很難通過現場的足跡來進一步確認他的信息了。這也是一種反偵察的技術。
陸城走到醫院側門一看,果然,足跡已經被磨乾淨。
陸城將這些信息都一併告知了都警官。
都警官立馬錶態一會兒會派人過來取證。
警局那邊,陸城還沒有著急過去,他知道現在到警局去自己也插不上手,那裡是都警官在負責,而他也表示一旦有消息就會通知自己。
他繼續在醫院的側門查看。
他想象著如果自己是帶走沈然的人,究竟會怎麼走,選擇哪一條路呢?
如果沈然真的是在被脅迫的情況下被帶走的,他會怎麼離開呢?
一定會有一輛車,否則很難快速離開這裡。
側門外雖然沒有監控,但是如果能找到這附近形跡可疑的車輛依然有可能找出他們的行蹤。
只是現在應該還沒法大面積地調取方圓幾里的交通監控。
不行。
還是要和都警官那裡溝通一下,盡量爭取到更多許可權。
只考慮了一分鐘,陸城就又拿出手機,準備給都警官電話。
如果被帶上車子,會載到哪裡呢?
這時候,陸城忽然想起了他和沈然不久前一起看過的那片海。
沈然說他曾經見過海面上的那座小島。
還說自己曾經被人綁走,還有一些綁走以後的記憶。只是不能確定那些記憶是不是真的。
還有那些和嫌疑人相似的夢境。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如果沈然的記憶是真的,他曾經被人綁走,是因為什麼呢?
他的財產並沒有遺失,他的身體似乎也沒有損傷。
綁走他的人是什麼目的?
這次也會是同樣的目的么?
他說在自己似乎見到了父親……
如果他真的見過父親。
這麼說,綁走他的人,讓他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這個推測看起來很不合邏輯。
有這種可能嗎?
查,沈然父親當年的失蹤案最好也再查一查,不行就我自己來,陸城這麼想著,準備再給警局那邊打個電話。最好是能讓自己看看當年沈然父親失蹤的報案記錄,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的線索。
他躊躇思索了一陣,忽然手機鈴聲響起。
是都警官。
「我向上級說明了你朋友的情況,申請到了臨時的許可權,幫你查了他的手機,目前他的手機是關機的,一般的定位技術暫時還查不到他的位置。」
「嗯,這個我知道……」
「不過我們剛剛得到了一個新的線索,他在離開醫院以後不久曾用手機發過一封郵件,郵件內容無意義,發送的地址是一個品牌的廣告商,可能是隨意點擊的結果,但是足以讓我們查到他的信號定位。」
陸城眼前一亮。
「他的位置在醫院朝南的地方,在長途公路旁的一個休息站附近,現在我準備叫人過去,你可以和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