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回1962
謝嬌這輩子非常失敗。
生了三個孩子,沒一個有用。
大兒子是個混賬酒鬼,一喝酒就打人,後頭醉酒把他自個老婆給活活打死,被判了二十年。
二丫頭本以為是個愛學習的,可學習是假,不想干農活是真,肚子一丁點兒墨水都沒有,後來為了不勞而獲,去給人做了小老婆,被別個原配找人打得毀了容,半生凄苦。
至於小兒子,膽小怕事兒,畏畏縮縮,著實沒有個男人樣兒。
這會兒謝嬌正半死不活的躺在醫院裡,子女們則在為她遺留下來的產業大打出手。
謝嬌回顧一生,不由老淚縱橫,想著要是這日子能重來多好啊,她一定好好教養這三個孩子,也一定不讓陸向榮……她的丈夫英年早逝。
滴——
心電監護儀的線被拉平了,謝嬌嬌也帶著遺憾失去了意識。
*
謝嬌要再醒過來的前,迷迷糊糊聽見自己家小孩頗為稚嫩的聲音。
「二丫!你守著小崽,我出去有事啊!」
「大哥,你是不是又要去跟人喝酒!爹說了的,你才九歲,不能喝酒!」
「你閉嘴!你成天考試考二十分,還不是為了躲懶在這裡假裝看書,你要是多嘴,我就讓爹娘不給你這賠錢貨讀書!」
「那我就告訴爹娘你天天去後山那兒偷劉瘸子的酒喝!」
兩兄妹就這事兒吵起來了,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竟然直接動了手,耳旁是乒乒乓乓的聲音,煩得謝嬌猛地坐起來,大斥一聲:「別吵了!」
斥完,謝嬌也懵了。
土磚屋子,牆面脫皮處糊著發黃的報紙,屋頂橫著樑柱子,估摸著是太久沒打掃了,上面布滿灰塵,交錯蛛網。
而她此刻坐一張簡單的木頭床上,其上鋪著乾草墊,估摸著是許久沒曬了,帶著一股發霉的潮味兒,挨著床放著的是一張邊角都腐爛成黑色的書桌,桌上堆著雜亂的書,和一個掉了漆的搪瓷杯子。
這是陸向榮還沒被大卡車撞死前,他們家住的老房子!
「娘?」二丫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問,「你咋了?」
謝嬌僵硬的扭頭,看著縮小了好多的二丫,她張了張嘴,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陸晚?」
被叫名字的二丫抖了一下:「娘,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努力學習,爭取下回考及格。」
「牛都在天上飛啦!二丫,你要是能考及格,我名字倒過來寫!」大鐵放肆大笑,毫不留情的拆台。
「陸鐵?」謝嬌抬頭愣愣的看向大鐵,還沒有成為混賬酒鬼的大鐵。
陸鐵雖然沒有跟二丫一樣發抖,但也因為親娘冷不丁叫名字而老實了點,他結巴了一下:「干、幹什麼?」
謝嬌沒作聲,她動了動腳,發現床尾還睡著個小奶娃,分明是小崽兩三歲時的模樣。
她、她真的回來了?!
「娘,要沒什麼事兒,我我我就出去了啊!」陸鐵扯由頭,「我替娘去外頭幹活!」
謝嬌清楚自個這個大兒子,什麼替她幹活兒,都是騙人的,這臭小子要去喝酒!
她也來不及激動自己重回年輕時候了,當即呵斥:「你給我站住!」
陸鐵是個皮崽子,估摸著自個跟二丫的對話給親娘聽見了,這回叫停他,肯定是要收拾他,他想也不想,拔腿就跑。要挨打,也等他去劉瘸子那兒偷喝了酒在回來挨。
要以前,陸鐵跑了,謝嬌也就作罷了,但這回謝嬌不。
她下了床,讓二丫看著小崽,同時指著陸向榮謄抄出來的,注了音的一篇課文,非常嚴肅的說:「第一段,三十六個字,等我回來了,你得能背能寫,不然我抽你三十六下柳枝子。」
說完就戴著草帽子,頂著大太陽急急忙忙出去了。
不急不行,謝嬌記得六二年的時候她發了一場熱,也正是在病中時,大鐵和生產大隊里的野小子們偷酒喝,還打破了酒罈子,被發現后,大鐵講什麼義薄雲天,一個人頂了所有罪。
劉瘸子家裡的酒,是藥酒,裡頭泡了不少藥材的,很值錢。他們家那年賠了三十斤土豆,兩斤菜籽油,一斤大米,半斤糖,這事兒才勉強揭過,不至於叫大鐵被送到少管所去。
也正是因為賠了不少糧食,導致她男人陸向榮不得不去縣裡找關係買糧,最後在回來的路上,被卡車把整個身子都撞裂開了。
過去幾十年了,謝嬌嬌始終記得當時卡車衝過來,坐在輪椅上的陸向榮反應迅速,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竟然反手拽著她的衣領,把她甩了出去,而陸向榮自己倒在血泊中。
這一回,她一定要提前阻止這事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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