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物降一物
傅靜之前半夜幾乎是無眠,跟韓媽說了先別腦子裡全是關於上官睿,來來回回,循環往複,每一幕都是她無法逃脫,最後被他囚在掌心裡,有如玩物。
黑暗裡她乾脆睜開眼,想了許多可能,終於想到一個人,心裡才略微踏實了些。
等到第二天一早,傅靜之叫王雪一起去了王雪之前就讀的聖約翰教會學校,這是城中最好的教會學校,李思芙還在這裡念書。
上一世傅靜之一直想來這裡念書,最後只旁聽了幾節課就因為不能拋頭露面而回了李家。
入學手續辦的飛快,中午傅靜之就被丹尼爾老師親自帶著去學校教室。
傅靜之目光掃過底下座位的同學,臉上帶著笑,非常溫和的樣子,然而目光在看到日後血戰一方聲名赫赫的的大將鄭振鐸的時候,眼底微亮。
她此行就是為了鄭振鐸而來。
十年後的鄭振鐸是上官睿的最親近的親信,手中握有重病,為人中正儒雅,一代儒將,跟上官睿情同兄弟,一路跟上官睿南征北討,兩人曾有生死之誼。
然而此時的鄭振鐸還只是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看著比其他人年紀都大一點,還有些儒雅的氣質,容貌端正,此刻在教室角落裡坐著對周圍的一切好像聽不見也看不見,只專註的看著自己面前的書。
傅靜之在唯一的空座坐下,從背後打量鄭振鐸。
鄭振鐸是非常沉穩的人,一直在看著書,周圍同學熱鬧喧嘩似乎都跟他無關。
傳聞中,鄭振鐸中正勤勉,講求公平公義,是一個心中有家國天下的人。
下課的空隙,周圍有同學過來跟她說話,傅靜之微笑回應,忽然聽見門口有人尖聲:「我可要看看是什麼小狐狸精!」
周圍圍著傅靜之的同學一時間都散開。
教室門口站著一個女孩子,美的很有鋒芒,眼底里卻是陰森森的目光,一邊笑著一邊大步往傅靜之身邊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座位上的傅靜之:「就是你也配跟我未婚夫跳舞?你這種出身還想飛上枝頭,簡直太可笑!」
說著她就一耳光扇過來。
傅靜之本來是要伸手攥住那人的手,可目光瞥過一邊從教室外面才走進來的鄭振鐸,卻改了想法,身子向後傾,任那人的指尖掃過她的面頰。
在旁人眼中看著,就是挨了一巴掌。
傅靜之手捂著面頰,眼底委屈,語氣卻鏗鏘:「我從沒想當什麼鳳凰,我來這裡念書是為了有朝一日報效國家!」
本來在靜靜看書根本不想理周圍事情的鄭振鐸此刻眼睛里一亮,不由的看過來。
從鄭振鐸的角度看,就是一個新來念書年紀不大的少女被人欺負,可這少女眼底倔強,聲音不屈,說要讀書報國。
這學校不小,來念書的人非富即貴,可有報國之志的恐怕沒有幾個。
這就達到了傅靜之想要的效果。
鄭振鐸上一世就是這樣一個光明磊落,以家國為先的人,所以才能贏得那樣多人的尊重。
然而她面前的女孩子卻半個字也不聽,一腳踹過來,大聲:「就憑你?你還敢抓住我的手!我爸爸才是報效國家的人,你信不信我叫我爸爸打斷你的胳膊!」
傅靜之不言不語,硬挨了一腳被踢在膝蓋上。
傅靜之也不還手,往後退開,好像退無可退的樣子,果不其然鄭振鐸大步過來,一把拽開她面前的女孩子:「劉宛珍,你不要鬧了。」
劉宛珍?
傅靜之看見教室門口的地方李思芙也在,李思芙顯然是唇角噙著笑在看熱鬧。
劉宛珍是大將劉仁的女兒,劉宛珍口中的未婚夫跟她跳過舞?那無疑就是上官睿了,跟上官睿訂婚了的人原來就是她。
「怎麼是我鬧!她啊!她敢跟上官睿跳舞!我才是上官睿的未婚妻!她算什麼!她敢勾引上官睿我怎麼不能打她!」劉宛珍漂亮的臉龐都有幾分扭曲,大聲辯駁。
傅靜之說:「只是宴會上跳了一支舞,這是基本禮儀,跟上官睿跳過舞的女人何止幾百人,你人人都要打,人人都說是在跟你搶?」
說的有理有據,就連這個教室里也有幾個女孩子跟上官睿跳舞過。
「劉宛珍,我沒有幫誰或者不幫誰!這裡是學校,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為了報效國家才來的,我們身上都有責任,不是像你一樣在這裡混日子,我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鄭振鐸眉頭微皺。
這對鄭振鐸來說已經是非常重的語氣。
劉宛珍面對鄭振鐸實在是沒有勝算,這才罵罵咧咧的走了,到門口又說:「鄭振鐸,你別以為你跟上官睿走得近有他保著你入學就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可是已經跟上官睿訂了婚,你以後也得叫我一聲嫂子!」
鄭振鐸沉聲:「就是上官睿在我面前我也一樣是要說,有一日我們在前面拋頭顱灑熱血不是為了讓你在這裡爭風吃醋搬弄是非!更不是為了讓你嫁給誰當什麼鳳凰!」
等人都散了,鄭振鐸才扭頭看傅靜之:「我叫鄭振鐸,你也別怕,劉宛珍脾氣大但是過去的也快,你好好學習就可以,你要是怕她再欺負你,你過來跟我坐同桌吧,我護著你。」
傅靜之甜甜一笑:「好,謝謝你。」
*****
下午下課傅靜之被單獨叫去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黃百燾搓著手說傅靜之入學是丹尼爾老師批准的,雖然丹尼爾老師有權利招學生,但是他聽說傅靜之跟其他同學產生了矛盾,他也有難處。
根本沒有餘地,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只是被劉宛珍找茬,要被退學的就是她。
因為劉宛珍的父親劉仁是上官霖坐下的大將,手握實權的人物。
黃百燾滿臉遺憾的兩手一攤:「你不自己退學,我就只能是開除你,傅小姐,被我們學校開除的後果你知道的,非常嚴重,我無論如何不能留著你。」
只有鄭振鐸這樣的人才是可以不用管劉宛珍繼續好好學習,她這樣的小人物只能被劉宛珍一句話就踩死。
傅靜之從校長辦公室出來,一邊想一邊走,卻正看見前面校園李空蕩蕩的操場上鄭振鐸單腳撐地騎一輛自行車,鄭振鐸顯然是不會騎,快摔了就撐著地站著,總是不得要領。
「比騎馬難多了。」鄭振鐸看見傅靜之竟然沒走,他還在跟一輛自行車較勁,高大的個子笨手笨腳怎麼也弄不明白,也有些尷尬,反問:「馮同學你想試試嗎?我扶著你。」
這個時代自行車很少,傅靜之自然在之後見過很多自行車,可她從來沒自己騎過。
校服是褲子,車子大,傅靜之騎在車上,冷不防聽見旁邊又有人開口:「我來教她吧。」
傅靜之一怔,這聲音太過熟悉,只是她不敢信。
鄭振鐸瞭然的點頭:「那你來吧,反正也是你帶來的自行車,你會騎應該教的好一點,別摔著她了。」
身後微微一暖,有人的手從她背後伸過來握了她的手,嗓音低沉:「別握這麼緊,掌住就夠了,太緊反而容易控不住。」
那聲音就響在傅靜之的耳邊,聽的傅靜之整個人心裡發毛。
「你坐好,我帶你一段。」上官睿的聲音明明是溫柔的,可聽在傅靜之耳朵里就覺得毛骨悚然,根本不容傅靜之拒絕,摟著傅靜之放置在自行車的橫樑上,回頭跟鄭振鐸說:「我帶她騎一會兒。」
傅靜之的汗毛都立起來,上官睿的胸膛就貼在她的脊背上,一絲絲的熱度傳過來,他伸手扶著車把,幾乎就是把她摟著在懷裡。
上官睿騎車到前面一拐,忽的把自行車靠在一邊,抵她在牆上,胳膊撐著牆壁,居高臨下看她:「又看上鄭振鐸了?他是我兄弟,你給我離他遠一點。」
傅靜之低頭:「我沒有,只是他人很好,我今天才第一天來上學。」
上官睿卻不管這些,撲面下來吻她。
她的唇被弄的殷紅。
他這才放開,冷笑一聲:「行了,我們可以回去了,他看了就知道怎麼一回事,省的你每天在那裡裝可憐兮兮勾人。」
傅靜之竟然無能為力。
因為對面是上官睿,她還沒有能力跟上官睿抗衡。
傅靜之坐在自行車前樑上,上官睿載她回去。
剛要拐回去,傅靜之想到什麼,飛快的開口:「我們去那邊再騎一會兒好不好?自行車挺好玩的,你再帶我騎一會兒。」
上官睿略微怔忡,這事從來沒有的事情,他全然沒有料到,可是身體已經在思想之前,他聽見自己說:「好,我再帶你騎一會兒。」
*****
傍晚的風輕拂,校園裡都下了學沒什麼人在,垂柳依依,上官睿騎自行車,前面橫杆上坐著傅靜之。
騎自行車是極其折磨的事情,
傅靜之側坐在他前面的橫樑上面,他們離的太近,她的頭髮被風吹到他的面上,一絲絲的,彷彿是無數的小蛇要鑽入他的懷裡心裡。
髮絲中是淡淡的香氣。
她的校服都貼著他的前身。
上官睿忽然有些汗津津的,好像是緊張,又好像是熱,真的是熱,渾身上下都熱,那熱度蹭蹭的冒出來,就快要把他吞掉了。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理智告訴他要保持距離,可是身體卻貪戀不肯放開。
他整個人都好像著了火似的。
「去那邊吧!」傅靜之指著一個方向,聲音軟軟的。
上官睿覺得這聲音也像是一條條小蛇,鑽進他的五臟六腑。
「好。」此刻就算是傅靜之提任何要求,他怕是都會立刻答應下來。
何況只是要他載著她再騎一圈?
當下就按著她的要求,直往她說的方向去了。
「頭髮剪短了……」上官睿極力找一個話題,讓自己分分神。
傅靜之淡聲開口:「來學校念書就剪頭髮了,我在鄉下只能上私塾,沒念過洋人的教會學校,家裡也不會讓我去留洋,這樣挺好的。」
上官睿卻是又問:「不是今天才第一天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