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下大變

上官睿走到樓上，回頭又向下再看一眼，看傅靜之這樣立著，也沒動筷子，只是靜靜的抬頭看著他，她身子修長，一件月白的長裙襯的格外的優雅，才十六歲的人，他卻總能從她的眸子里看到沉靜這樣的氣質，跟一般十六歲的女孩子笑鬧全都不一樣。

就如同這一刻，她沉靜如水，這樣看著他。

傅靜之抬頭，看樓上的上官睿看他，她面上也沒有更多表情，只是覺得這人是在審視她，又在審視她，似乎總是想把她看穿看盡才罷休。

無論如何，她現在逃不開，那就坦然的接受，等著未來的有一日，她總是能走。

這是一場博弈，她和上官睿各執一邊棋子，她根本不是對手，可她可以等。

用上官睿說的，就是蟄伏，等著一個機會，一擊必中。

*

傅靜之在這裡吃了午飯，根本也沒什麼胃口，上官睿似是忙著，外面已經備好了車，小丁興高采烈的在等著她了。

半大的孩子笑容燦爛，在陽光底下看著格外的心無城府。

傅靜之想，這所有裡面唯一單純可愛的就只有小丁了吧？

上官睿少年持重，心思陰沉；馬副官待人客氣，可畢竟是上官睿的副官，客氣里透著探尋，於人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王媽精於算計，市儈的很，不成器；王雪戰戰兢兢，說是小白兔可又比小白兔還要豁得出去，到底還是套牢了她的姑父李齊凱；李齊凱更是個色配，膽小如鼠，貪慾又強……

這樣一圈看下來，她大概明白為什麼自己母親這樣格外看重小丁。

心思單純實在是一個巨大的優點。

小丁身手好，年紀輕輕手裡力氣大，笑呵呵的給傅靜之開車門，等上了車，車子一路出了上官睿的私宅，小丁還興奮的看著窗外那些穿著兵服的人，滿眼都是嚮往。

「你也想當兵？」傅靜之問。

小丁對他家這位小姐極其信任，雀躍回話：「我才不是想當兵，小小姐您在裡面我在外面等著，聽見槍響我總不能還等著，我可看見了，拖出去的人是劉仁！頂厲害的人物！上官少連劉仁都能收拾太厲害了！我也想成為上官少那樣的大英雄。」

小丁眉飛色舞，儼然是真把上官睿當成了偶像。

傅靜之全沒料到竟然能在小丁口裡聽到誇上官睿的話，於是問：「上官睿哪裡這樣英雄讓你這麼喜歡？」

小丁回頭看傅靜之，一板一眼：「我嘴拙，我就是覺得好，我聽說書先生說過，大英雄都是要頂天立地，做大事業，都是十分厲害的人物，上官少可不是就是頂天立地、做大事業、厲害的人物嗎？自然就是大英雄！」

一番話說的傅靜之到是無從反駁。

小丁畢竟是個小男孩，天性就喜歡打打殺殺這些，她不一樣，她倦了累了，想要的東西不多，無非就是平安，無愛無恨，連感情都變的奢侈。

可這平安二字太難。

傅靜之問小丁：「從前在江城那樣的日子不好嗎？」

江城雖然沒有雍城這樣繁華，可安然快樂，她後來常常會在夢裡夢到少時在江城度過的時光，荷花依依，她早晨跟一群家族裡的孩子上課，被夫子訓話溫書，水鄉一種溫軟，她用竹子在地上寫字玩耍，到了午時一群孩子各自歸家去吃飯。

唯一不願意記起的，是那時候她家這一支並不是她一個孩童在家族的學堂里讀書，還有一個少年跟她一起，那少年才華橫溢，總被老師誇讚，說那少年有大家風範，反過來又會格外訓斥幾句傅靜之，說傅靜之聰明都是小聰明，不肯用到正道上去，更貪圖玩樂，不成大器。

那少年的名字叫做：李慕南。

小孩子玩樂，最喜歡扮新郎新娘，每次她扮新娘，李慕南自然而然就是新郎。

她不扮新娘，他也不肯扮新郎。

她那時候情竇未開，待人不分遠近，只覺得這表哥這樣靈秀的人物不扮新郎可太虧了，這戲都不好做下去，一力攛掇著表哥李慕南去當新郎，她好去做書里的紅娘，把表哥這樣靈秀的人和扮小姐的傅卉兒湊到一處，一場佳話才好開啟。

可李慕南不肯。

她那時候一心想做紅娘，他這樣不肯，她幾乎就要惱起來。

李慕南拉著她的手，將她從戲台上拉下來，握著她的手認認真真，一雙眼睛也認認真真：「我母親說要跟你家裡提親，以後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子，我自然是不能跟別人扮這新郎，你以後也別跟別人扮新娘了吧？」

小孩子玩樂，誰會在意這許多？

小小的傅靜之不肯，小小的李慕南無奈至極。

那神情似乎至今都還能在傅靜之的眼前浮現出來。

上一世的後來，她就是抱著這些回憶和執念，不肯鬆手，一力支撐李家，在又一次跟洋人談生意之後的酒會裡她喝多了幾杯，出去透風，恰看到院子里一株海棠花樹，想起那時候老師的教誨，忽然就笑了。

被老師說不成大器的她肩負起了整個李家，收了所有玩樂的心思，終於走到了今日雍城第一實業家的名號，跟洋人做起生意。

被老師說大家風範的李慕南，整日跟白如薇談情說愛，到頭來空有才名，卻最不務實。

所以是不是只要不談感情，人終會成功？

……

這邊汽車還在緩緩開，外面一陣喧鬧，路上一隊隊的士兵集結，趕著往城外去，還有許多騎兵，馬蹄聲疾，看樣子天下又要變動。

小丁嘆一口氣，小小的人看起來有無限的惆悵：「小小姐，江城雖然好，可現在天下不太平，江城能好多久呢？上官少要不是這麼厲害怎麼能保護小小姐？要是多幾個上官少這樣厲害的人，這世道早就太平了。」

又是誇上官睿的。

小丁沒怎麼見上官睿，倒是對上官睿崇拜的五體投地。

傅靜之不由地問：「小丁，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經許給李家？」

傅靜之的言下之意是，就算是退了婚，她也是個下堂婦，又不可能嫁給上官睿。

小丁卻沒明白，立刻皺眉，十分嫌惡的表情：「那個李慕南根本配不上小小姐，還聽他們說是什麼人物，他家裡那樣子他能是什麼好人！小小姐別再想他了！」

聽的傅靜之不由的一笑。

小丁又說：「小小姐，等他回來你也別再跟他有牽扯！不然……」

傅靜之看他，等著他說。

小丁頓了頓，才又狠心說：「不然我雖然不會說什麼，可是從心裡肯定也會瞧不起小小姐的！」

傅靜之又笑，安然答應他：「我不會的。」

上一世，多少人也是這樣的目光看著她，多少人也是這樣明裡不說話心裡瞧不起她，她都受了，最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這一世，她絕不會再如此。

*

當日晚間報上就已經登出來，劉仁的兒子劉珏帶著親兵9萬餘人誓師而起，要替劉仁報仇雪恨。

局勢一時大亂。

九萬多人馬雖然不算多，可也不少，再加上劉仁曾經的部下手中還有十幾萬人，此刻都在觀望，劉珏自然是在好生勸說，大帥那邊也有不少人拉攏，兩邊拉鋸不停，最後抉擇無非就是看戰場形勢。

上官睿已經帶兵去圍劉珏，可上官睿年紀才二十齣頭，雖然打過不少仗，可外界都說那是大帥上官霖給上官睿做的面子，不過是要刷些軍功，上官睿到底實力多少還不可知。

軍中又都是老人，上官睿這樣年輕想要調動他們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