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惡意陰謀
他在那裡壓了石頭，心裡許願說有一日他要回來，再回來這裡把母親的屍骨遷走，他跟滿天神佛許願，就像是自己母親曾經在村口的小廟許願那樣虔誠的跪拜。
他許願自己飛黃騰達，獲得權力，衣錦還鄉，他願意為達成這個目標做任何事，希望滿天神佛保佑，等他飛黃騰達那一日，定當見廟燒香，給神明再塑金身。
以至於後來就出現了這樣滑稽的一幕，那個步步高升的上官霖殺人如麻，幾次三番挑起戰事踏著鮮血和白骨而行的上官霖每次戰事之後，卻是進廟參拜，虔誠無比，好似心中真有好生之德。
有人說他虛偽，他也不在意，他上官霖走過人生的那一段路，就能走過人生所有的路。
在他手裡敗北的人很多都比他要優秀，要聰明，家世要好得多，可那些人都沒走過那一段路，那些人高高在上，根本不懂得普通人想要活下去就要拼盡全力的那種絕望和孤苦。
上官霖懂得，上官霖白手起家，他什麼都懂。
……
人人都說上官霖最重兄弟義氣，可事實上，上官霖最重的是他不允許叛。
可以降，但是不可以叛。
他有了權利金錢之後，第一時間回到家鄉的村莊，去修建了父母的墳塋，在那裡守孝七日，深深叩首。
一眾軍閥之中，所有人都說他出身最土，光桿起家，可也只有他一個人從來不曾給你自己編排什麼出色的門第，因為他時刻都記得自己是誰的兒子，那個家對他來說不是家世最好，可那是他的家，給過他溫暖的家。
那裡有帶病還要繼續上工賺錢的父親，有最後一點糧食都會推讓給他和弟妹的，呵護他長大的母親，他打從心底認定這不是恥辱，這就是他的門楣，他走到今日，他有一天才是要把上官家發揚光大，他這樣的出身就是他的榮光。
這思緒飄散太遠，想來卻也只是須臾。
傅靜之看向上官霖，起身，深深行禮，直起身卻是說：「父母之恩，恩重如山，我傅靜之雖然有心愛慕上官睿，可絕不敢想拋棄出身，我與他緣分不到，自然也是天命如此，我學玄黃之術怎敢不尊天命。」
上官霖看著傅靜之，一句句的點評：「你這小丫頭，不愧是傅家之女，倒是真的明禮，外面世道亂，你又耽於兒女情長，你這樣會吃大虧。」
傅靜之回說：「天命之外，人也有自主，凡事拼盡全力，就連天也要讓你三分。」
「天也要讓你三分……」上官霖低聲念一遍，唇角呵呵一笑：「說的好！這天命和人心之間，一個是大勢，一個是個人，人心若是齊，就連天也要讓你三分。」
上官霖原地踱步兩趟，開口：「你跟我上樓去，再與我講講玄黃之術，那些洋人懂個p每天就知道動刀動槍！」
說完上官霖一伸手：「小九，放人！」
被稱為小九的男子就是跟傅靜之說話威脅傅靜之要用烙鐵的那人，聽見這話，過來替傅靜之挪開了凳子，做一個「請」的手勢。
上官霖已經先一步往外走，傅靜之快步跟上，正看見一個中年女人過來迎了上官霖。
這女人一直就在黑漆漆的走廊里，聽著看著眼前的一切，卻一直沒有作聲，作壁上觀。
這女人面容嬌美，身材豐腴，看得出年輕時候是多傾國傾城，眼角微吊，美的極其鋒利，顯得有些高冷不近人情，細細的眉目從她身上一掃而過便轉過去，彷彿是審視卻又有不同，伸手極其自然的挽住了大帥的胳膊。
這樣親近，而且看得出她並不怕上官霖，傅靜之猜她應該就是大帥夫人。
傳說中跟大帥夫妻二十多年，家族勢力極大，掌握無數商賈和錯綜複雜的勢力，連大帥也要敬畏三分的杜家人——杜千蓉。
四目交匯的那一瞬間，傅靜之心頭就有種不好的感覺。
這個女人雖然面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可一定對她心懷著惡意，她感覺的到。
一個集金錢、權利與一身的家庭，能在裡面存活並且活得不錯的人，每個都是人精，這裡面是最詭詐的地方，儼然一所等級森嚴的後宮，怕不是她那點在李家的小聰明就能應付過去的。
上官霖這人防心極重，要不是她有上一世的記憶，記得大帥跟其他那些人不同，在日後稱霸一方之後仍然處處講求忠孝節義，猜中上官霖的心思，怕是上官霖不會這樣輕易的在這裡笑著跟她說話。
大老遠把她從雍城綁過來，困在牢里，還用槍指著她的頭，一定不是為了聊天。
這家人的眼中，她根本輕如一隻螞蟻，隨時可以把她碾死而不需要任何理由。
這些如同泥潭，她踏進來了，以今日大帥的反應，她日後已經不止是牽扯了上官睿一個人，更是牽扯了整個上官家。
無數的惡意和陰謀都會夾雜其中。
她的本意是上一世已經過的足夠糟糕，想要帶著母親去南洋過平靜的生活，可一切從火車上的相遇就全不一樣，她開啟了人生的另外一條線路，卻比她上一世還要在複雜兇險。
可支撐她下去的，仍然是那個小小的願望，帶著母親去南洋，平安度此一生。
**
小九是大帥的親隨，大帥叫他小九，可他年紀並不小，大概二十多歲，跟隨上官霖更是十年之久，看起來精鍊能幹，是上官霖信得過的人。
此刻對傅靜之極其客氣有禮，卻是不卑不亢，就好像剛剛拿著烙鐵威脅傅靜之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的。
「去把地圖拿來。」大帥吩咐。
很快有人把地圖拿來，小九接過，再去鋪開在客廳當中的桌子上面。
上官霖踱步過去看那地圖，拿著幾個小旗子插在幾處位置，招手又叫傅靜之過來，問：「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圖？」
傅靜之過去，只見碩大的紙張之上細細都是江南江北的地形，上官霖插小旗的地方正是如今跟蘇仲卿爭奪的幾個城池，於是點著一處說：「雍城在這裡，往北這條線應該是河流，這條河的北面是江北，南邊是江南。」
上官霖呵呵一笑：「你懂的的確是不少。」
正要再說，外面忽然吵雜起來，似是起了什麼爭執，上官霖不由得皺了眉，也看過去，卻看見門口的地方上官睿大步而來，風塵僕僕的面上也沒什麼好臉色。
上官睿一身墨綠色的戎裝，眉宇之中有惱怒之意，目光緊盯向在桌邊同上官霖一起立著的傅靜之，彷彿是厭煩極了，又看向坐在一邊沙發上喝著茶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進來一樣的杜千蓉，最終還是看到自己父親上官霖面上去。
「父親。」上官睿叫人，聲音還是不悅。
上官霖臉色不佳，斥一句：「沒一點規矩！到我這裡吊著臉，連槍都不卸像什麼樣子！你是要反了你老子了嗎！還叫什麼父親！」
小九聞言快步上前去，站在上官睿身側，上官睿這才從腰間卸了槍下來，隨手拋給小九。
小九收了退到一邊。
「我怕有人不知深淺，在這裡嚼我的舌根。」上官睿目光陰冷的看向傅靜之，意有所指：「要是有人胡說了什麼，父親您不用聽，她還管起我的事來了！我要不是看在她到底是鄭振鐸的義妹的份兒上，她早不知道死過多少次！我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顧念兄弟之情，她這樣變本加厲不如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