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相處之道
因為這樣的關心像極了她小時候每次生病時候母親對她的那樣。
很多個夜裡,她都模糊快記不清了,可印象里總有母親打著一個蒲扇,一晃一晃的替她扇風,怕她熱又怕吹風不好,所以扇子扇的格外輕,而後就是這樣時不時的摸一下她的額頭,怕她再燒起來,常常這樣就是一夜過去,母親陪著她,一夜不眠。
那時候的時日漫長,時間彷彿永遠不會過去,那時候不會想未來不會想日後,只以為生活就應該是如此安寧淡泊。
簡簡單單,快快樂樂,有人愛,有人關心,這樣就是最好的了。
人生再遇到一些人,才知道被人關心是何其的榮幸。
上官睿似乎是焦慮,又起來踱了一會兒步子,就在她床邊來回的走。
他腳步聲又遠了,開了門,是出去叫了醫生,細細問醫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人還不醒,語氣帶著一點焦灼。
一會兒腳步聲又回到她的病床前來,他的手又伸手去試她的額頭。
如此這般,往返數次。
周圍終於是沒了聲音。
傅靜之試探的輕輕睜開眼,正看見上官睿就在她床前,他是搬了把椅子在這裡坐著,她是睡著自然不覺得時間過了多久。
他胳膊墊著在床邊,臉埋在胳膊里。
他的頭髮有些像個小刺蝟似的,她這樣看著忽然就伸手去碰了一下。
那一刻,上官睿急忙的抬頭,正對上她的目光,看見她是醒了整個人眼底都亮了,卻是眼底亮了一秒才連聲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好點了嗎?我讓醫生進來給你再看看。」
說著上官睿就站起來,大步就要往外走。
傅靜之開口,聲音出口非常嘶啞,她低聲:「別……」
上官睿已經起身,聽見她說轉頭過來看她,聲音一樣焦急:「是哪裡不舒服?嗯?」
他伸手過來摸她的額頭,感受著掌心的溫度,覺不出什麼差別來,於是說:「我還是叫大夫進來給你仔細看看,不然沒法放心。」
傅靜之看著他,他似乎都忘了之前他們相處時候他還在因為李慕南的事情鬧彆扭的事情,也忘了應該是個多冷血多無情的人。
見她沒更多反應,他走了出去叫人,外面應該一直是有人守著,他這樣過去立刻就有醫生過來,幾個醫生忽然呼啦啦的又回來細細的檢查傅靜之。
上官睿本來在旁邊看著,可醫生看他,他全無反應,醫生也不敢多說什麼。
傅靜之按了醫生的手,抬眼也去看著上官睿。
上官睿不明就裡,還問一句:「怎麼了?」
旁邊醫生都看著他,他這才恍然大悟,就算不放心還是先出了房間去。
臨出門還極不耐煩的說:「什麼時候拘泥這些小節!」
這時代沒有這麼開放,男女之間還是有些防備。
很多檢查男人不應該站在這裡。
可在於傅靜之,她介意的不是這些,而是她真沒受什麼傷,身上連淤青紅痕都沒,不想讓上官睿察覺,乾脆拿這個當作借口。
上官睿出門去,一會兒醫生也沒檢查出什麼,可傅靜之這麼虛弱的樣子,醫生於是去跟上官睿江大概就是驚嚇過度之類的,外傷就手上那點,早就處理好了,她也沒什麼病痛,就這樣交了差。
傅靜之聽見上官睿在外面跟醫生說話,一一細細的問了許多注意事項之類的事情。
等一切沉默下來,又過了好大一會兒,上官睿才從外面又進來。
此刻上官睿的神情淡然許多,不像剛剛那樣急了,整個人收斂了不少,過來到傅靜之床邊坐下,看一眼傅靜之,伸手去拿了桌上的一杯水。
傅靜之已經靠著枕頭坐起來,伸手接過了水杯。
「沒事你就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再回去。」上官睿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
傅靜之卻是看著上官睿,輕聲說:「你再陪我一會兒吧。」
她是試著這樣說。
上官睿本來都要站起來,聽見她這樣的話,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她,微舔了一下唇,當真順著她的話坐下。
傅靜之看著上官睿:「你曾跟我說,要我說實話,別弄那些小心思,因為你都看得出……」
上官睿凝她一眼,似乎並不上心,目光落在別處,聽著她講。
「可有些事,我是真不知道你問的是什麼,我可能是有些小聰明,可我恐怕沒有你想的那麼聰明。」傅靜之聲音低低的,也不知道上官睿聽進去多少:「早上你家裡的傭人跟我說你放了李慕南,我才記得這麼一回事,如果這就是你說的讓我得償所願,我覺得這並不能算是我許的願。」
上官睿的目光終於是轉過來,看向傅靜之。
目光溫溫的,卻是依然讓人捉摸不透。
傅靜之有些後悔一件事。
那就是為什麼在剛才剛剛醒來醫生還沒來檢查的時候就跟上官睿說這些話。
那時候的上官睿對她的關切溢於言表,讓她都有些錯愕,而現在上官睿已經收斂好了所有的情緒,效果就沒有那麼好。
在她提到「李慕南」的時候,他眸子里還有些陰冷。
可她已經開了口,只能是繼續。
傅靜之低聲:「我想兩個人相處,如果總是一方單方面的去迎合,總是會出現問題,或許你願意試試看,你要求我的那些,我們互相都不要再說很多似是而非的話,這樣你也不會覺得作了退讓,而我根本全都不知道。」
她聲音不大,這房間也不大,這樣說完,屋子裡就靜下來。
一點其他聲音都沒有,寧靜的地上掉根針都能聽到。
上官睿不言不語,只看著她,他的眸子是複雜的沉澱,根本讓人看不分明。
在他那樣的目光之下,傅靜之無奈,只能是繼續說:「我不是在對你提出要求,我只是覺得這樣可能更好一點,畢竟你我可能還會相處很久,總要摸索出一點相處之道。」
上官睿還是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傅靜之印象里,自己很少有這樣沒有把握的時候,上一世紡織廠工人不肯工作,她親自出面去跟工人談復工,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復工了,最後卻沒能按時交貨,買辦要扣她錢,本來利潤就薄,她又去談,站在對方辦公室里,對方就是這樣不言不語也不搭理她。
後來那人被她磨的沒辦法,終於是肯了,末了還說:「你一個女人家怎麼這樣拋頭露面,我這不成了欺負女人……」
若是麵皮薄一點,早就撐不下去。
……
這樣尷尬的沉默,傅靜之於是開口問他:「你覺得呢?」
上官睿看她,連同她的這句問題都不回答,只定定的看她,眸子里全是審視。
等到傅靜之都覺得這次談話是無望了,才聽見上官睿答話。
上官睿聲音帶著冰冷的涼意,如同他面上那種,一字字的:「你就是想說這些?」
傅靜之心頭有些微驚,怕是自己又沒摸准上官睿的脾氣。
她上一世許多跟人交往的經驗里都是教她坦誠一點才好打破對方心結,交心之後再談生意無往不利,可怎麼在上官睿這裡明明上官睿對她是不差的,可又總是碰壁?
上官睿唇角勾起冷笑似的,看向傅靜之,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你是不是傻了?你今天差點就沒命,你還有心思想這些?什麼相處不相處,你要是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傅靜之死過,當然知道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可她更知道,活著不管多辛苦多累都要咬著牙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