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飛來橫禍

第五十六章 飛來橫禍

鄒招生除負責場部材料保管外,又派往一隊任檢驗員,抓日進度及丈量開荒面積。1959年11月,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小英。談起這孩子來到世間,還得補上一筆。

還是住在城子村的時候,招生挺著個大肚子在炊事班工作,一天後半夜突然肚子痛得厲害——快臨產了。我手忙腳亂,請了二位工人,提一盞馬燈扶著她急急往勐西衛生所趕,去衛生所要走四里路,過二條小河,河不寬但水深,我背著她趟過小河,還沒走一半路,她已痛得大汗淋淋,我說:「堅強些,堅強些。」

一個大肚子也不好背,又怕壓著胎兒,她就自己走,這時血順著大腿流了下來,小孩子半個腦袋已露出來,我慌了手足,就和那兩個工人用雙手抬她走,她痛得臉色發白,大汗不止,硬咬著牙,忍著劇痛,低聲說:「哎喲,好痛。」。我們加快了步伐急行,送到衛生所,剛躺到產床上,小孩就順利產下了,母女平安,真是老天保佑。那天是1959年11月15日。

那時條件極差,那位李醫生(他是醫科大學畢業,下放在此)熟練地消毒、止血,給小孩洗凈包紮好。這一切工作都是他一個人完成,身邊連一個打幫的護士都沒有,可見李醫生是一個全能的醫生。孩子平安出世,招生和我萬分欣慰!要不是她堅強自信,可能在半路上就流產了。大家說這孩子命大,必有後福!

為了給孩子取名,夫婦商量了好幾天,我說:「你我各取一個名吧。」招生給孩子取名叫「小英」,我說「孩子生在南詔省勐西,學名就叫小侖吧。」她點頭笑了。孩子長得清秀健壯,足月有餘,所以也挺胖,小臉很像娘,直鼻樑,大腦袋,頭頂上長一小圈頭髮,煞是可愛。

招生一時尚無奶水,孩子一出世就要吃,那時物質極度緊缺,葡萄糖、奶粉等食品市面上根本沒有,小孩餓得嗷嗷叫。幸好普治的愛人李瓊仙給了一些紅糖,調些紅糖水,沒奶瓶,用小勺送到小嘴裡,也許餓了,吧嗒吧嗒一口一口吮進去,我睜大眼看著這小傢伙吃水,真感到稀奇。

小孩一口氣喝了十幾勺子,嘴巴一張一張的,舌頭一舔一舔的,似乎餘味未盡,閉著小眼慢慢睡著了。後來我去孟那縣出差,找熟人批到了一小包葡萄糖、一隻奶瓶,沒有批到奶粉,但還是很高興,回到家裡就用紅糖與葡萄糖配在一起給小孩吃。如此這般,小孩也一天一個樣,成長起來。

我當爸爸了,喜在臉上,樂在心頭。招生因缺乏營養,身體恢復較差。場部旁有一食館,有點豬肉、包子、米線、餌塊賣,平常也不敢去,怕人說「幹部搞特殊化」。李瓊仙是位中年婦女,經驗多,她告訴我,每天要買點豬腳、排骨燉湯給小周喝,可以增加奶汁,有雞更好,這樣使大人身體恢復得快,小孩也長得好,買些給產婦吃,大家能理解的,放心吧。

以後,我就照此辦理,招生果然身體恢復得蠻好。五十六天產假滿期,她就去一隊上班了。早上餵飽小孩去上班,到中午回來才能餵奶,下午要等到晚上收工回來才有奶吃,上午、中午幾個小時小孩子也只有吃糖水度過了。

小英吃飽了就睡,尿急了就哭,尿光了又睡,醒來了就得要吃,真是邪乎!場部沒託兒所,只有我一個小孩,正好馬場長夫人沒事,就請她帶一下。從此,我們倆家結成了好朋友。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1960年2月的一天,招生在一隊上班,帶一位湘工人一起去丈量砍壩面積,山坡上有許多工人在砍樹,有一位工人在砍一棵20多米高的大樹,大樹快要倒了也不喊一聲:「山坡下有人嗎?」

參天大樹嘩啦啦從山上向下劈來,說時遲,那時快,眼看樹枝即將打到那位女工人了,招生猛力把她一推,自己卻躲閃不及,剎時就被樹枝擊倒在地,那位女工人得救了,她爬一看現狀,大聲疾呼:「快救人啊!樹打倒人啦,救人啊!……」

工人們聞聲趕來,只見鄒招生她口裡流血,昏迷不醒。一位叫谷邦萬的工人,二話沒說,背著鄒招生就往場部跑,馬場長、許書記見人未醒來,血繼續流著,忙叫人送衛生所急救,那位李醫生忙了一陣說:「快!快送孟那縣醫院。」

那時農場沒有汽車,我們在通往孟那縣的公路旁好不容易等到一輛班車,可是車上人太多,擠不上,急得我直跺腳。幸好一輛部隊吉普車路過,見狀,立即停了下來,把人扶上車,由李醫生護送著,我也顧不了小孩,托場長夫人照顧,急忙上了車。

車上坐的是孟那縣邊防團駐軍首長,他見此情狀,叫駕駛員要又快又穩地爭取時間,救人要緊。望著不省人事的招生,我的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我緊抱著招生的頭部,怕汽車顛簸震蕩腦子加重病情,李醫生高舉著輸液瓶輸著液,招生嘴裡的血還在流,雙眼緊閉,我心急如焚,痛苦萬分。趕到孟那縣,那位首長在路邊的駐地下車,叫司機直接送到三公裡外的縣醫院,我向他敬了一個軍禮,深深地道謝。

人很快入院急救,醫生檢查驗血、測脈搏,忙了一陣,招生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的心跳加快,打了針,服了一些葯(是撬開嘴灌下去的),人仍然沒有醒過來,到天黑以後,口裡的血還沒止住,人昏迷不醒。我的心七上八下,十分沉痛。

醫生說:「危險期未過,觀察幾天看看。」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竟遭如此不測。小孩剛出生幾個月大,大人體質尚未復原,我暗暗流淚,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敢往下想。

一連幾天,她不吃不喝,也不動彈,一直昏迷不醒。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真是度日如年啊!熬到第八天,她慢慢張開一雙無神的眼睛,痴獃呆地望著,忽然,似乎看清了是我,好像明白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我撫摸著她的臉,捋著她那可愛的小辮子,輕輕地呼喚著她的乳名,難過地吻著她的臉。她把手伸向我,我緊緊地握著她嬌小的手,親吻著,她慢慢閉著眼睛,又昏睡過去了。

我不時地追問醫生:她的病情怎樣?……醫生經過會診,提出「建議速轉思市醫院」。那時農場場部還沒有電話,我就把電話掛到勐西區上級,請他們轉告農場。馬場長說:「由醫院醫生決定,該轉就轉。」我馬上到孟那總場會計處借了錢,辦了轉院手續,帶著招生搭上去思市的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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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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