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集結的人們
法爾姆斯王國。
這個大國被稱作西方諸國的門戶。
東方帝國跟西方諸國沒有直接進行貿易。以現狀來看，國與國之間沒有金錢來往，只有大盤商以個人名義買賣特產。
這些交易大多透過矮人王國——武裝大國德瓦崗進行，雖然德瓦崗是武裝大國，卻擁有中立都市的面貌，透過德瓦崗進行貿易也獲得雙方陣營默許。
此外，法爾姆斯王國的國土還與矮人王國相連。不走朱拉大森林，西方諸國要前往矮人王國就只能通過法爾姆斯王國。
與其經過有危險魔物棲息的朱拉大森林，不如走法爾姆斯王國會更安全，就算付高額關稅還是比較划算。商人都選這條路走可說理所當然。
換句話說，不只珍貴的東方帝國商品，品質優良的矮人制裝備也得經法爾姆斯王國賣到西方諸國。
因此，法爾姆斯王國的首都馬利斯眾集來自世界各國的人，變成一個有名的商業都市。才會被稱為西方諸國的門戶。
基於上述原因，法爾姆斯王國的國庫由於交易品高額關稅，還有對花錢不手軟的商人提供服務的服務業之稅收，聚集了莫大的財富。
在西方可爭一二的豐饒之國——這就是法爾姆斯王國。
●
尼德勒·麥格姆伯爵很憤慨。
法爾姆斯王國確實是豐饒的大國。然而，雖說中央政府資金雄厚，被分配到邊境領土的貴族卻與之無緣。財富全都集中於中央，沒有重新分配，尼德勒·麥格姆伯爵該繳的稅從未輕減。必須比照其他國家，按農作物收穫量高低課稅。
儘管如此，要從森林的威脅中保衛國土，這等防衛任務都以嚴苛的責任與義務形式堆在他身上。
尼德勒伯爵之所以憤慨，全都是對這樣的中央政府不滿。
「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想起剛才財政大臣說過的話，他忿忿地咒罵出聲。
光是回想就覺得生氣。
『「暴風龍」的威脅已經消滅。有鑒於此，中央政府發放的特別對策補助款從今天開始停撥。』
說完這些話，對方單方面結束會談。尼德勒被中央政府叫去，還等了三個小時，最後只有這樣。
確實，先前那些補助款很有幫助。
伯爵的領土跟朱拉大森林相連，位於法爾姆斯王國邊境，是防衛要地。但這不只是邊境地帶的問題，更是法爾姆斯王國全境的問題才對。
「還一副施了天大恩惠的模樣，這算什麼！」
伯爵氣炸了，心裡想的事情不禁脫口而出。尼德勒·麥格姆伯爵對這樣的自己無計可施，開始思考今後該怎麼經營自己的領土。
過去「暴風龍」維爾德拉雖然被封印了，但只要它還是特S級威脅，就無法放置不管。所以中央政府才會撥特別對策補助款給邊境領地。如今「暴風龍」消滅的事公諸於世，取消特別對策補助款可以說合情合理。
然而，這個時間點不對。
「暴風龍」對魔物來說也是一種威脅。這個威脅消失代表一種意思，那就是沒了支配者，魔物的活動會更加頻繁。
必須進一步強化邊境地帶的警備工作，補助款卻在這個節骨眼上中斷。
尼德拉伯爵憤慨的原因在此。
中央政府也有他們的一套說詞，但這些對尼德勒伯爵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今後該怎麼守護領土才好……
僱用傭兵要花錢。自由公會的冒險者在緊要關頭又派不上用場。
原本應該要由中央政府支持他們，政府卻完全狀況外，都是一些無能分子。
萬一尼德勒·麥格姆伯爵領被魔物大軍吞噬，他們將喪失周邊諸國和大商人的信賴。到時候最頭痛的不是別人，正是默許這一切發生的中央政府……
尼德勒伯爵先將自己的責任撇到一旁，東一句西一句地臭罵中央政府。接著心情似乎比較好了，在馬車裡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最後的希望只剩王族，不過……一想到國王的臉，伯爵就絕望。那個貪婪的國王根本不管邊境領主是死是活吧。講這種話大不敬，但尼德勒伯爵當真這麼想。
少了「暴風龍」當名目，今後搞不好還會增加課稅額度。
尼德勒·麥格姆伯爵該面對的只有中央和朱拉大森林。不需戒備其他國家的侵略行動，所以沒有常駐軍隊的必要。事實上，伯爵領的軍隊只負責對付魔物和魔獸，是充其量不過百名騎士的小規模集團。
一想到這件事，尼德勒就擺出苦瓜臉。
老實說，尼德勒伯爵一直拿特別對策補助款中飽私囊。
「暴風龍」維爾德拉被封印后，中央就一直撥給特別對策補助款，要他嚴加警戒朱拉大森林。可是根據方才提的原因，這個地方不需要保有大規模的軍隊，足以應付魔物就行了。
尤其這十幾年來自由公會逐漸抬頭，用極低費用就能擺平魔物。
這次事情會變成這樣，一方面也是因為尼德勒伯爵怠匆職守，才會自作自受。
雖然他有自知之明，心中的苦楚還是無法抹滅。
事情的開端要從西方聖教會發通知講起。
西方聖教會透過魔法通信正式發表「暴風龍」消滅的事，尼德勒伯爵才知道自己不行動不行了。
西方聖教會跟神聖法皇國魯貝利歐斯的國教掛在一起。視唯一神祇魯米納斯為絕對神權，是在西方諸國廣受信奉的宗教本部。
西方聖教會擁有廣大信眾是有原因的。
傳說中每個人的戰鬥力都超越A級，堪稱最強騎士——聖騎士（Holyknight）就隸屬該組織，世人相信他們是對付，魔物的高手。
教義以殲滅魔物為宗旨，小國有難以應付的魔物現身，聖騎士團就會前往協助。
他們是出自「善意」集結的組織，發表內容肯定不會有詐。
既然西方聖教會都警告大家要小心魔物蠢動了，他們就該做好心理準備。
儘管尼德勒伯爵心不甘情不願，他還是決定增強騎士團的戰力。
單看朱拉大森林的警戒任務，只靠百名騎士不成問題。不過，一旦遇到魔物失控，那些人力就形同虛設，這是一大問題。
不能動騎士團——這是尼德勒伯爵做出的結論。
他拿緊急狀態當理由把退役人員叫回，成功聚集高出一般情況三倍的人馬。
然而，光只是這樣依然令人擔憂。魔物們要構築新秩序，至少得花上十年。光拜託退役人員，要撐過往後十年還是很難。
聘僱自由公會的冒險者又會壓迫財政。
發布緊急招集令是最後手段，如今只能期待大家自願參與了。
冒險者會接討伐森林周邊魔物的工作，依據危險度的分級評價而定，有時會索取昂貴的費用。要他們平日里就常駐在這裡，根本連想都不用想。
話雖如此，最壞的情況下還是可以考慮委託自由公會。尼德勒伯爵的確挪用那些補助款，卻不至於對領地的營運造成逼迫。因為那些錢頂多只供他玩樂。
趁退役人員回歸騎士團，他得把握時間培育新人——以上是尼德勒伯爵的想法。
他儘可能地想出一個晦時的因應對策。
都這個節骨眼了，現在不是對金錢吝嗇的時候，不單隻有補助款，他甚至動用自己的財產。後來事情總算有點眉目——中央卻在此時召他回去。
接著中央就告訴他，要取消特別對策補助款。怪不得尼德勒伯爵氣成這樣。
他一直怠忽職守，還拿資金中飽私囊，照理說一點都不值得同情……
待在返回自身領土的馬車裡，尼德勒伯爵繼續為今後的對策傷神。
尼德勒伯爵滿腦子都是補助款斷炊的事，無暇想像後面還有更大的難題在等著……
*
他終於回到自己的領地里，那裡有件事等著他，是領土內的自由公會分會長弗朗茲發出會面申請。
尼德勒伯爵也得商量今後保衛領土的事，所以他應允對方的申請，決定隔天跟對方談談。
弗朗茲咄咄逼人地說情況已經十萬火急了、由不得他們從長計議，那態度實在很強硬，但他平常給人沉穩的印象，這次會這麼嚇人著實令尼德勒伯爵耿耿於懷。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才會跳過原本應該要有的手續，准許他跟自己會面。
而後，在討論會上……
「目前尚不確定這個情報有多少可信度，但豬頭帝已經出現了——」
弗朗茲匆匆打完招呼就道出這句話，尼德勒伯爵聽了差點沒昏倒。
這問題可大了。
「……你說什麼？半獸人王？尚不確定是什麼意思？」
激動的反應正好替尼德勒伯爵壯膽，朝弗朗茲丟出質問。
弗朗茲不為所動，淡淡地說明狀況。
謠言來自布爾蒙王國的冒險者，聽說半獸人王出現了。
「我們有些要求，為了判定傳聞是否屬實，想請你們出面協助。具體而言，希望你們派出調查團。」
弗朗茲端出自由公會分會長的架式，朝激動的尼德勒伯爵提出要求。這個要求並非毫無道理。自由公會不是慈善團體，此組織亦不隸屬於國家。立場上是互相幫忙的幫手，一個超越國界組織。
「要委託我們公會出面調查，是可以算你們特價啦——」
「住口！貪婪的東西！」
雖然弗朗茲認為對方也沒資格說這些，但他面不改色，沒吭半點聲。
無論如何，調查勢在必行。
站在弗朗茲的立場，他也有保護公會成員的義務。他們不可能在沒有報酬的情況下接危險的任務。
通常，委託他們討伐魔物前還要經過幾道手續。
村莊、城鎮會發出正式委託，帶情報給自由公會。他們依目擊情報判斷魔物的危險度，再按情況派合適的勘察人選。
根據自由公會方針，不能接明顯沒勝算的魔物討伐任務。危險的任務更是如此，透過事前調查，預先知道要派什麼等級的人選乃首要課題。
總之想狩獵魔物時，須有同等級的冒險者數名——公會規定三名以上——不可低於三名。一對一單挑獲勝會成為升級時的判定基準，然而，計算安全比重后，他們決定設立這項規定。
等級低於危險度對應評比的低階冒險者就算集體行動，大多還是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假如贏了，還是會死好幾個人，生還者也多半會受重傷。
就算確定魔物現身也沒用，他們無法立刻派人員討伐。
平常還有餘力對應，但最近魔物出現得太過頻繁。
所以他們忙不過來。
接獲委託、前往討伐，之後再回來。在村莊和城鎮間移動會耗費時間，這時間差正是問題所在，冒險者的人手開始不足。
依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們需要一個組織，能在村莊間巡邏、不等委託下來就出面討伐。
所以說，弗朗茲會要求尼德勒伯爵派遣調查團再當然不過。
聽弗朗茲懇切審慎地說明狀況，尼德勒伯爵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他不想基於保護城鎮的理由出動騎士團，又不能對周邊村莊見死不救。既然他們有繳稅，尼德勒伯爵就有義務，必須保護他們。一旦冒險者組成調查團出動，這些村莊就無人保護。說穿了，尼德勒伯爵目前就好像被人勒住脖子。
弗朗茲的說明條理分明，句甸都站在理字上，沒有尼德勒伯爵插嘴的餘地。實際上真的人手不足，弗朗茲才會要求會見吧。
再來是半獸人王。那個會吞噬一切的怪物都出現了，這問題就無法置之不理。必須儘快向中央政府提出陳請，請他們派遣援軍。
為了達成目的，獲取情報將是首要之務。要說動中央政府，必須準備確切的情報。
得進行調查才行。立刻調查——
「——就是如此。因為這情報尚未確認，我也很難開口……」
尼德勒伯爵開始絞盡腦汁，煩惱派遣調查團的事該怎麼辦才好，這時弗朗茲語重心長的開口。
他臉上帶著苦澀的表情，讓尼德勒伯爵心生不祥的預感。
「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那我就說了。半獸人王的軍隊共有——」
「等等，你說軍隊！難道說，他已經強到那種地步了？」
「是，很可惜你說中了……所以，有關那支軍隊的數量，聽說大約有——二十萬。」
「——唔，什麼？怎麼可能————！」
尼德勒伯爵驚叫出聲。然而，弗朗茲臉上的神情並未動搖。
他不可能拿這種話當玩笑，尼德勒伯爵也知道這件事確實不假。但他難以接受，畢竟太超乎現實了。
「確定這事是真的嗎？」
尼德勒伯爵很想誇獎聽完還沒昏倒的自己，一面問出這句話。
「按間接證據來看，可能性很高，我認為那件事是真的。」
「有何對策？」
「只能預測軍隊的進攻方向，要人民儘快找地方避難——」
「你是說，要我們捨棄城鎮？」
「若有獲勝手段，我們也不會放棄。只不過，就算你們委託我們幫忙，沒有具體的作戰計畫，我方還是無法接下這個工作。」
「夠了。哪來的獲勝手段。」
尼德勒伯爵頹喪地垂下脖子，嘴裡發出無力的呢喃。
「那麼，調查團的事再麻煩你處理。」
弗朗茲臨走前不忘重新提醒一次，接著就火速離開房間。
尼德勒伯爵開始思考。
姑且不論最後是否該捨棄城鎮，他們得做最壞的打算。
這樣一來，騎士團更不能動了。可是，他又需要調查團。
該怎麼辦？
先前他怠匆職守的爛帳襲卷而來，但在這抱怨也不是辦法。
一陣煩惱后，尼德勒伯爵想到一個絕妙點子。
只要弄到情報就行了，派遣會使用傳送魔法的魔法師，調查完再讓他回來。
別讓護衛們知道這件事，能保魔法師到現場即可。找來喪命也無妨的傢伙，由他們組成調查團，這樣一來要付的錢也會跟著變少。
如果他們活著回來，到時再看著辦。重點在於半獸人王的動向。
●
因為這些原因，尼德勒·麥格姆伯爵組了一個團體。
名字叫邊境調查團。
人數三十。
在村裡混不下去的人跑到鎮上為惡，有些人則在鎮上打架滋事，這些人都被抓起來。還有一個矯正設施專門收容這些小混混。
強制他們替騎士團打雜，有時擔任騎士團模擬訓練的對手，諸如此類，以矯正為名要他們當打雜。尼德勒伯爵決定讓其中一人擔任團長，要他們前去調查這次的事。
對尼德勒伯爵來說，就算他們死了也不痛不癢。沒什麼損失，倒還希望他們死死算了。
會找這些人來原本是基於上述想法，不過……
這群人出乎尼德勒伯爵意料。
「哼，這隻貪婪的狸貓。看在能恢復自由的份上，我們樂意接下。」
率領三十惡人的男人大言不慚地放話。
他就是受指派當上邊境調查團團長的男人尤姆。
這年輕人模樣聰慧，外表精悍，眼神看來不容輕忽。
精實的肉體晒成茶褐色，上頭長滿肌肉，看起來很結實。身高雖沒那麼高，但正對著人站立卻會散發壓迫感，讓人不寒而慄——由於被尤姆的霸氣震到。
分類上屬於五官端整的類型，但他臉上掛著既殘酷又冷淡的笑容，散發難以親近的氛圍。
這男人本來應該會從小混混躍升為黑道老大才對。但尤姆卻在陰錯陽差下率領邊境調查團，朝朱拉大森林內陸挺進。
找到跟朱拉大森林鄰接的最後一個村莊，補給糧食等物，之後又過去一個星期。
在尼德勒伯爵底下做事的魔法師——隆麥爾一看到尤姆就變小貓一隻，感覺很像被迫站在凶暴的食人虎面前，腿都快軟了。
「對了，我們要去調查什麼？」
「這是機密事項，我沒辦法回答。」
「什麼？混帳，聽起來不單純喔。最好趁我好聲好氣問你的時候坦白，這也是為你好喔！」
「真的啦！我也不清楚詳細內容，拜託你相信我。」
「哦，原來是這樣啊。因為契約魔法的關係，我們得對你言聽計從。可是契約也提到，完成這個任務后，我們就是自由身。沒錯吧？」
「的確如此。先前跟我的僱主尼德勒伯爵簽過契約，內容是這樣沒錯。」
「我說的就是這點不單純啦，白痴喔你！任務內容不明，要怎麼判斷任務已經完成了？連任務內容都不曉得就來這座魔物森林，還要到最裡面去，你腦袋沒問題嗎？」
被尤姆當面臭罵，隆麥爾嚇到魂都快飛了。
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說的話有語病，卻無法道出事實真相。要是他真的跟這夥人坦承來龍去脈，到時當場被人宰掉就怨不得人了。
「所……所以說，自由公會過來報告說森林裡出現異狀。然後才派任務，要我用這個影像紀錄魔具拍下事情經過，再帶回去給——」
「是嗎，看樣子你很想死嘛？我全都明白了。還是說，不過區區一個法術師，真以為自己跟純粹的戰士打近身戰有勝算？別以為有契約撐場，我們就不會忤逆你，拿著雞毛當令箭啊？」
這個男人是認真的，隆麥爾的心臟為此緊揪。
他們應該會因契約魔法的效力聽命於隆麥爾才對，但隆麥爾不禁思考這男人是否不受影響。
「咿、咿咿！」
隆麥爾怕得向後退，一記冰冷的觸感貼上他的脖子。
「老大，直接把這傢伙殺了更省事吧？」
身上的黑衣宛如從黑暗中溶出，這名男子用平靜的語氣詢問尤姆。手上握著黑漆漆的小刀，刀就架在隆麥爾的脖子上。
「先等等吧。要是這傢伙自願開口，我就沒殺他的打算——」
「等等，先等一下！我講，我全告訴你們拜託別殺我……」
「哦，這樣啊。因為半獸人王出現才派我們過去調查，你總算願意告訴我真相了？」
「咦？你怎麼知道？」
「哈！你把我當白痴嗎？我們有三十人，混進公會假扮部下有什麼難的。會讓你活著，只是為了解除契約魔法啦。好了……接下來看你的表現，你打算怎麼辦？」
隆麥爾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解除契約魔法。這樣下去肯定被人殺掉，這個叫尤姆的男人正釋出讓人不敢不從的氣息。
恐懼支配他的心靈，隆麥爾因而任尤姆擺布。
「還好這傢伙夠聰明，大哥。我可不想繼續被人當寵物養，這下總算能徹底恢復自由。」
「所以咧，這傢伙該怎麼處置？」
魔法解除后，那群手下開始鼓噪。
「請放過我，拜託饒我一命！」
隆麥爾哭喪著臉求對方饒命，這時尤姆的手下靠近他。
「哎呀，先等一下。這個人也只是被那隻貪心狸貓僱用罷了。罪不至死嘛。再說，這傢伙還被施了探測生命的魔法。好好一個魔法師來不及報告調查結果就死掉，那樣就沒戲唱啦。」
「那不然，你認為該怎麼辦？如果要一天到晚派人看著，還不如宰了他？」
聽尤姆跟手下們你來我往，隆麥爾三魂七魄都飛了。
「總之先暫停一下。這傢伙看起來弱歸弱，好歹還是個法術師吧？搞不好能替我們賣命喔！」
「我願意！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看，這傢伙都跳出來附和了。不只這樣，他還是替我們解除契約的恩人。殺他似乎不太妥當，大家覺得呢？」
「話是這麼說啦……」
「我不會背叛你們！絕對不會，請相信我！」
隆麥爾一離開魔法學院就被貴族聘用，講白點就是涉世未深。
尤姆打一開始就沒殺隆麥爾的意思，打算讓他替自己賣命。隆麥爾哪能看出這點，一心只想保命，光顧著求尤姆。
「老大，不如這樣辦吧？傑奇是妖術師，要不要用契約邪法將他變成奴隸？」
「不，憑我的技能等級，會被隆麥爾先生擋掉。」
「不會的！我不會擋它，請對我施法！」
「好，那這樣大家都同意了吧？可以的話，我今後滿想請這傢伙當顧問啦。」
「我們都聽老大的！」
「只要老大願意，我就沒意見。」
手下們按事前跟尤姆串通好的劇本走，在那你一言我一語地高喊。
隆麥爾傻傻地信了，為了取信尤姆，自願接受契約邪法。
之後大伙兒一陣哄堂大笑，還告訴他事實真相，但已經太慢了。
話雖如此，隆麥爾其實並未感到不滿。
這個叫尤姆的混混有種邪惡魅力，他被那股難以言喻的魅力蠱惑。正所謂不諳世事的小毛頭容易走上歪路……
就這樣，隆麥爾發自內心服從尤姆，邊境調查團從尼德勒伯爵手中解脫，開始進行一連串活動。
●
時間回到當初利姆路才剛遇上還是大鬼族的紅丸一行人那時——費茲望著眼前這三名冒險者，嘴裡吐出嘆息。
他要三人去朱拉大森林調查那裡發生什麼事，這幾人一回來卻開始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三名冒險者指的是卡巴爾、愛蓮、基多。
他們身手了得，頗得費茲信賴。雖然是B級冒險者，實力卻受費茲認同。
這三人一開始告訴費茲的事如下，就是對費茲來說形同恩人的井澤靜江最後發生什麼事。
「——差不多就是這樣，她召喚焰之巨人，被失控的焰之巨人吞噬。」
「我想，她可能早就猜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了，才會離開城鎮……那個人已經心裡有底，知道自己的生命所剩無幾。」
「對啊。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從昏迷中蘇醒……搞不好對她來說，直接在沉睡的狀態中死去還比較幸福哩……」
三人陸續開口說明。
井澤靜江——讓靜小姐跟調查團同行，是父親海因茲私下拜託費茲做的事。
靜小姐對費茲來說如同英雄，還是一同討伐過魔物的夥伴。為了恩人，費茲沒意見。不僅如此，能幫她走完最後一程更令費茲心喜。
聽說結束現場調查后，靜小姐準備前往魔王統治的領土。她似乎還有心愿未了，意志相當堅定。既然如此，費茲說什麼都白搭。所以，他希望自己最起碼能在暗中幫忙，讓她跟預計前往森林調查的三人組接觸……
但這三人沒能看靜小姐走完最後一程，在那之前就回來跟費茲報告。
有關上述事項的判斷，費茲沒資格置喙。因為任務擺第一，而且他對三人組隱瞞靜小姐的事。
（話是這麼說，他們把事情交給魔物處理就回來了？）
或許於情於理都不該抱怨，但費茲還是覺得難以釋懷。
不單隻有這些，三人組說的事有太多地方都不合邏輯。
他決定先將靜小姐的事擺一邊，聽取報告內容，不過……
這裡有個前提，那就是魔物在建造城鎮。
最上面的老大是史萊姆，人鬼族聚集在一起建造城鎮。還比照人類城鎮，建得有模有樣、毫不馬虎。
某些有智慧的魔物種族會構築聚落。就連低階魘物小鬼族都會建自己的家。所以光建住家、聚落沒什麼好令人吃驚。
然而根據三人組此次所述，那些魔物開拓森林整地，還伐木蓋房子，甚至重新規劃，細細分類建造預定地，費茲才會大吃一驚。
愈聽愈覺得他們興建城鎮建得煞有其事，但他一時間還難以相信這些事都出自魔物之手。
更讓他在意的是那隻史萊姆。
史萊姆——名字好像叫利姆路，不過，他好像不是一般的命名魔物。說來，那個城鎮的魔物似乎都有名字，情況已經顛覆以往的常識。會有這些事發生，好像都是因為那隻叫利姆路的史萊姆出現……這案子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無法置之不理。
「然後，我們被一群魔物救了，還被帶到那個城鎮里。」
「每隻都有C級，是規模達數百的魔物集團呢！講真的，憑我們幾個根本沒辦法對付。原本以為這下要沒命了，結果他們居然請吃烤肉！」
「那個肉好好吃。畢竟俺們整整三天沒吃東西。」
這案件明明已經來到無法坐視不管的程度，聽到這三人的無腦發言，費茲內心的危機感不禁轉弱。
再來，三人組還說靜小姐失控並魔人化，那隻叫利姆路的史萊姆則出面打倒她。
想來想去依舊令人難以置信。
焰之巨人是特A級的高階精靈。那玩意兒一旦失控搞破壞，危險程度肯定相當於「災厄級」。
像布爾蒙王國這種小國，該危險度足以把國家搞得天翻地覆。
（這種東西——居然被最低階的魔物史萊姆打倒！）
他很想破口大罵，要三人組玩笑別開過頭，但他們報告時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接著，他們還說那裡有矮人工匠，還有身受重傷但收到回復葯，用了康復了之類，開始講些不禁讓人想問「你在作夢？」的話。
費茲原本還懷疑他們中幻覺魔法，但隊伍里有愛蓮在，應該不至於那樣。魔法師擁有高度的魔法抗性，要找能騙過愛蓮的幻覺魔法，危險度肯定也是特A級。除此之外，眼前這三人穿在身上的裝備正好是物理證據。
他們幾個一直在那炫耀，煩都煩死人，不過，看也知道那些都是高品質高性能的頂級貨。是著名矮人工匠葛洛姆的作品。經過費茲鑒定仍不例外，那些是真貨。
既然都有這麼多證據了，就不能朝幻覺魔法解釋。聽起來很天方夜譚，但他必須承認這些都是真的。
上述報告內容讓費茲不知該做何判斷，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
還是該派其他人前往調查才對，最後費茲這麼決定。
這是他煩惱一個星期的結論。
據卡巴爾他們三個的報告可以推知一件事，那就是魔物城鎮應該沒有危險。
都讓他們帶裝備和回復葯回來了，也難怪費茲做此感想。此外，他還調查三人帶回的裝備和回復葯，裝備上並沒有遭人施咒，回復葯更具備前所未見的強效。
因為那三人一直喋喋不休抱怨，所以費茲就把裝備還回去。應該說，他們哭著說自己的裝備壞掉，一少了那些裝備就沒辦法接任何委託。
取而代之，費茲徵收他們用剩的回復葯。他拿來試用，用以驗證三人組所言不假。
為了確認燒傷的事是否屬實，他把藥用在被抬來此處的嚴重燒傷傷患身上。接著事情就發生在短短一瞬間，那人徹底痊癒不打緊，身上還不留半點傷痕。
就連駐病院的魔法醫師團都大感吃驚，替這葯背書，說它足以媲美神聖魔法帶來的神跡。最後費茲終於證明三人組沒說謊。
雖然是魔物城鎮，但聽起來，他們似乎是聽命於史萊姆利姆路，恪守秩序的集團。這就算了，那傢伙不知道在想什麼，還說下次要來鎮上玩。
卡巴爾他們對此表示歡迎，利姆路甚至為了來訪的事拜託他們跟費茲說情。
要費茲放這種來路不明的魔物進布爾蒙王國，他怎麼可能答應，話雖如此，跟單獨打倒焰之巨人的魔物敵對絕非上策。
（只不過，一旦放那種魔物入鎮，我就有可能背上國家動亂罪……）
費茲煩惱極了。
就算自掏腰包支付調查費用也在所不惜，他認為這件事必須更進一步詳加調查才行。
正當費茲苦於該派誰去才好時，卡巴爾他們又帶了新的問題跑來。
在公會專用的建築物里，卡巴爾大呼小叫地呼喚費茲。一般而言沒事先約好不可能見他，但費茲認為他慌成那副德性肯定不單純，才讓他們進隱密的接待室。
「好了，這次又怎麼了，有事發生吧？跟那個人有關保嗎？」
費茲指著身披斗篷的人，朝卡巴爾提問。
「費茲先生，大事不好了！這個人剛才跟我說，半獸人王好像出現了！」
「你說半獸人王！」
費茲差點讓喝下去的茶噴出來。
維爾德拉消失后，謎樣史萊姆出現，再來是半獸人王。
相較之下，他們布爾蒙王國受的影響較少，但他聽說鄰近國家的魔物出現率變高了。看樣子這一連串問題彼此之間部有關連，費茲開始覺得心煩。
總之，目前的問題是半獸人王。
「不好意思，那邊那位是誰？」
費茲恢復冷靜，再度開口問話。
似乎等這句話等很久了，來人亮出連帽斗篷底下的真面目，一面朝費茲行禮。再向費茲說明來意。
「失禮了。我是哥布達大哥的部下，名叫哥布得。這次前來是為了知會那邊那位卡巴爾先生，告訴他半獸人王現身的事。我們的主子利姆路大人要我來傳話。」
自稱哥布得的人說完又把斗篷帽戴回去，拉到可以遮住眼睛的位置，重新坐回椅子上。
費茲仔細端詳那張臉。是如假包換的魔物——滾刀哥布林。外表看起來像人，不過，想看錯特有的泛綠膚色可沒這麼容易。
（命名魔物——看來卡巴爾他們說的都是真話——）
費茲深表認同，決定相信一切都是真的。這麼說來，此次半獸人王出現的事應該不假。
「我叫費茲。在這個城鎮——布爾蒙王國擔任自由公會分會長。你叫哥布得先生對吧，可以請教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們的主子利姆路閣下為何帶這情報給我？」
「我們這些基層人員不清楚細節。可是，利姆路大人說『若情況不樂觀，可能要請人類打倒半獸人王』。」
「原來如此……」
「留下這句話，利姆路大人他們就去討伐半獸人王了。所以我想，他們現在應該在料理半獸人王了。我也想跟哥布達大哥一起去，但利姆路大人都對我下令了，我只好過來這邊。」
如此這般，哥布得連人家沒問的事都說了。看樣子他很不滿，表情萬般無奈，滿肚子牢騷。
無暇顧及不滿的哥布得，費茲為剛才聽到的事陣腳大亂。
（什、什麼！史萊姆要去討伐半獸人王？開這哪門子玩笑？不，等等。我們是後備防線？他擬定作戰計畫時已經預見這一切了？一隻魔物？怎麼可能！）
他混亂到不行，在那咀嚼剛才聽到的內容。
至於卡巴爾那伙人，他們好像打算把事情全推到費茲頭上，看起來一派輕鬆。這點固然令人火大，但費茲認為現在沒空管那個了，開始沉澱心情。
「沒關係，有利姆路少爺在，半獸人王肯定不是對手啦。」
「對啊！他都能打倒焰之巨人了。半獸人王成長會很棘手，但才剛出生就沒那麼危險啦！」
「是啦，跟俺們應該扯不上關係。」
光聽這些對話，費茲的腦血管就快爆了，但他還是硬逼自己振作，冷靜地理清狀況。
看樣子三人組也好、哥布得也罷，他們都對史萊姆利姆路獲勝的事不疑有他。這就算了。問題不在那裡，而是利姆路這隻魔物的思考模式。
比較起來，利姆路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言行舉止不似魔物。他不僅造鎮、馴服魔物，還想跟人類構築互助關係。
這次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早就預料到一旦他們潰敗或了無勝算，肯定會立刻退兵。人類這邊若等到那時才發現事情不對就太遲了，將無法阻止半獸人大軍。
（要是他為了避免事情變成這樣，才預先告知我方……）
這隻名叫和姆路的魔物該不會很特殊？費茲不免浮現這種想法。
「我明白了。謝謝你過來傳遞情報。要是有什麼萬一，我們也會出面應對，可不可以麻煩你回去報備，說到時我們可能需要協助？」
「了解。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哥布得一說完就從座位上起身，接著離開房間。落落大方的舉止一點都不像魔物。
「那我們也走嘍。」
留下這句話，卡巴爾一行人跟著步出房間。
「真是的，這下事情嚴重了——」
費茲自言自語，目送卡巴爾等人離去。
（這次的傢伙，光靠我或許無法對付。先去跟那傢伙商量好了——）
腦里浮現好友貝葉特男爵的臉，費茲已經做好把整個國家拖下水的心理準備。
之後，費茲大幅修正調查計畫，決定實施為時三個月的調查行動。
*
後來三個月過去，有人回來稟報情況。
這時利姆路他們正好遇到魔王蜜莉姆來襲。
地點是老地方，費茲跟貝葉特男爵正在進行密會。
「以上就是這次的調查結果嗎？根據進軍的痕迹推測，軍隊總人數確實超過十萬。那麼，半獸人王肯定出現了吧？」
「沒錯，貝葉特男爵。我跑去求國王，為了讓他出動情報單位費盡苦心……不過，確實有些成果。」
費茲擺出苦瓜臉，在那發牢騷。當初求王的時候提出的交換條件，對費茲來說糟透了。
「哈哈哈，我已經聽說了。因為這次的事，你也要成為情報局的一分子吧。你的父親不也想快點讓出位子，讓你統理情報局嗎？」
「才不要。我當這個鎮的公會分會長就夠了。」
「真敢講。不過，現在先別管那個。這份情報具有高度價值。有魔物城鎮，還有住在那裡，比半獸人王更強的史萊姆。不單隻有這些，半獸人王還已經成長了，統領十萬規模——推測最高數量達二十萬的大軍。最驚人的莫過於殘兵未淪為暴徒，還散往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