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人魚
在謝謹歌確定這個實習生的身份就是那條雄性人魚的這一瞬間,腦海里那些曾被他刻意遺忘的種種畫面再一次清晰的浮現了出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撞到一起,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謝謹歌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自己。
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最後,這個實習生突然低低的笑出了聲,打破了這變得越來越緊張的僵局。
他臉上的笑容非常的燦爛,明媚的好似這午後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一改方才的那種壓迫和邪氣。
謝謹歌注意到他的臉頰兩邊竟然有一個小小的酒窩,並不太明顯,只是因為距離近了,才隱隱可見。
「謝博士,不認得我了嗎?」這個實習生說出一個模稜兩可的話語。
在他說話間,謝謹歌聞到了這個實習生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淡味道,是如同深海一般的冷暗幽香,並不過分濃郁,卻帶著一種非常特別的侵.略性,強勢的讓人無法忽略。
謝謹歌沒有回答這個實習生的問題,儘管他的心裡很多的疑慮,不過此刻到底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平靜的開口道:「自我介紹。」
「自我介紹啊...」實習生重複了一下謝謹歌的話,將臉又湊近了些許。
這一下,因為他的動作,兩人的鼻尖都差點碰到了一起。
謝謹歌眉頭一皺,背往後靠,拉開了這完全已經算是越界的距離。
實習生見狀,笑意盈盈坐到了謝謹歌對面的位置上,然後不疾不徐的說道:「謝博士,是哪方面的自我介紹?」
謝謹歌冷聲說道:「姓名,年齡,學校。」
實習生聞言,單手撐著下頷,想了兩秒后,盯著謝謹歌說道:「姓名的話從現在起非常想改成蘇念謹,年齡應該是十九歲,學校是C大。」
蘇念謹?
從現在起?
謝謹歌眉頭一皺,看了一眼對面這個笑眯眯的青年,隨即給陳州粥發了一條信息,讓他把實習生的資料傳送過來。
「怎麼?謝博士對我的自我介紹是有什麼疑問嗎?」青年眨了眨眼睛。
謝謹歌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打開了陳州粥秒發給他的個人信息表格。
「蘇野?」謝謹歌念出了表格上的名字。
「嗯,」對面的青年應了一聲:「謝博士,難道不覺得蘇念謹更好聽一些,念謹,念謹,念著......謝謹歌。」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實際是人魚化名為蘇野的實習生故意放低了語氣,用低沉輕緩的嗓音念著謝謹歌的名字,帶著一種無限的溫柔和憐愛。
謝謹歌冷下臉,不再理會坐在對面的蘇野,而是繼續快速瀏覽起了這份個人資料。
身份證號碼,年齡,戶籍地址,畢業院校,家庭關係......所有的信息都詳細的記錄著,並且看起來沒有任何造假的成分。
但越是這樣,謝謹歌就越是心驚。
他幾乎敢肯定對面這個叫蘇野的實習生就是那條雄性人魚,然而這種肯定暫時還並沒有任何的證據,只是一種本能的直覺。
蘇野是人魚,那麼資料上的這個蘇野的個人經歷如果是真實存在的話,說明人魚在很早之前就上岸了,並且以人的身份生活了十九年。
但如果是這樣,就與他第一次見到人魚時,人魚所表現出來的懵懂和生澀相矛盾。
資料上可以造假的,那麼生活經歷呢?
謝謹歌將文檔資料下滑到了最後,然後目光停留在了補充信息那一欄———
三個月前曾發生了一場非常嚴重的交通事故,在車禍中不幸臉部被毀,後到Ti醫院進行了面部整容手術,於兩日前出院。
三個月前車禍,整容,兩日前出院......
謝謹歌眼神微動,問道:「三個月前的車禍具體是什麼時候?」
「唔...沒記錯的應該是一月二十三日。」蘇野回道。
於是謝謹歌又問了他車禍的地點,經過。
所有的一切都與當時發生的事情對的上來。
謝謹歌心裡有了一個隱隱的猜測,蘇野應該真實存在的,只不過他的存在很有可能是為面前這個人魚提供一個合理的身份。
人魚代替了原來那個扮演蘇野的人,而代替的時間就是在面部調整手術成功的那一天,也就是兩日前,他剛從蘇利南回來的日子!
「謝博士,還有什麼想問的嗎?」蘇野笑眯眯的問道。
謝謹歌盯著對方這雙含著笑意的漆黑雙眸,他想問原來那個扮演蘇野這個角色的人去了哪裡,想問人魚究竟是怎麼將魚尾變成雙腿上了岸,更想問他是如何在這短短的兩天時間內掌握了人類世界的語言,思維,和生存法則的。
然而儘管此刻謝謹歌的內心深處設想了無數種猜測與可能,但出於諸多原因的考慮,最終他還是忍住了詢問出口,選擇了暫時沉默。
「謝博士,資料上有寫我的感情經歷嗎?」蘇野用另一隻手指了指電腦。
「沒有。」
「這樣啊,」蘇野自顧自的開始說起來:「我的感情經歷在前十九年都是空白的,然後最近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目前正在努力追求中,雖然這個人現在還......」
謝謹歌打斷他:「我不想知道這些。」
蘇野有些委屈,他低垂下濃墨刀裁的眉眼,帥氣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隱約的落寞:「我只是想讓謝博士多了解我一點罷了,從來沒有想過會讓謝博士困擾。」
謝謹歌冷笑一聲,盯著這條裝模做樣的人魚看了幾秒:「學的不錯。」
至於是什麼學的不錯,謝謹歌沒有明說,但他知道這條人魚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可以先出去了。」謝謹歌乾脆對蘇野下起了逐客令。
然而即便他如此直白的表達了讓蘇野出去的意思,對方卻依舊穩穩的坐在位置上,紋絲不動。
謝謹歌有些不耐,「沒聽......」
他的話才剛開了個頭,蘇野就打斷了他的話,目光落到謝謹歌桌面上打開的圖書,說道:「謝博士,剛剛是在看海洋生物學嗎?」
謝謹歌沒回他,直接漠視了這句話。
已經被謝謹歌習慣性忽視的人魚並不在意謝謹歌的冷淡,他的眼神微微眯了眯,緊接著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話:「聽說謝博士前兩日剛從蘇利南回來,不知是不是真的在那邊看到了來自於海洋最深處的人魚。」
「來自海洋最深處的人魚......」謝謹歌低聲琢磨著這句話,隨後終於給了蘇野一個眼神,「我有看沒看到,你不是應該最清楚?」
「為什麼謝博士會這麼說呢,」蘇野露出了一副略顯困惑的表情:「我一個剛從醫院出來的實習生怎麼會清楚謝博士有沒有見過人魚。」
謝謹歌沒有繼續再爭論這個話題,只是淡淡的說道:「或許你該去看看海綿寶寶。」
「海綿寶寶?」蘇野有些好奇:「那是什麼?」
謝謹歌回道:「那是你的鄰居。」
謝謹歌說完這句話之後,恰好這時電腦屏幕上的最下方企鵝號又開始閃動,於是他順手就點開了消息。
發來消息的人還是陸辰綽。
似乎是因為謝謹歌一直沒有回復消息,對方等了半個小時,沒忍住又發來了幾條。
謝博士,是在午休嗎?
還是說正在研究院忙?
.........
謝謹歌看完陸辰綽發來的這幾條消息,沉默了片刻后,怕對方又會無聊的繼續發,乾脆就回復了一個忙字,然後將狀態從在線改成了勿擾。
做完這些后,謝謹歌才將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看向了仍坐在他對面不離開的蘇野。
這條人魚正在低垂著頭,神情專註的看著手中的手機。
謝謹歌微微頓了一下,從他這個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對方那濃密纖長的睫毛,並不卷翹,而是直直的伸長著,根根分明。
陽光照在他的臉龐上,似乎將他深邃的五官輪廓和利落分明的稜角都柔和了些許。
外貌可以偽裝,但是那種彷彿從骨髓里散發出來的個人氣質,是無法被複制的。
謝謹歌的神色有些複雜,眼前這樣的畫面對他來說並不算陌生,蘇野此番的模樣與神情都與記憶中的那條雄性人魚完美的重合到了一起。
只不過後者發生的時候,人魚是在那片海灘上,低垂著眼眸專註的處理著那條藍鰭金槍魚的刺身部分,而現在的話......
謝謹歌下意識朝著手機屏幕掃了一眼。
結果在他看到屏幕中那對他來說還算熟悉的黃.色小海綿后,心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他是該說這條人魚的學習欲.望很強,還是該說他對於自己的話很重視?
謝謹歌沒有想到他方才只是隨口一說,這條人魚竟然還非常認真的在網上的百度百科里搜索起了海綿寶寶來。
「謝博士,」蘇野抬起眼眸,別有深意的說道:「我可不住在太平洋海底的比奇堡城市。」末了,他又緩緩補了一句:「我究竟住在哪裡,謝博士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我不感興趣。」謝謹歌第二次下起了逐客令:「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謝博士,張教授說要讓我多跟著你相處。」蘇野毫無自覺的說道:「我待在這裡,你不用理會我,繼續做你的事就可以。」
張教授?
謝謹歌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沒有第三次說出讓這條人魚出去的話。
他從座位上起身,從書架上抽出了一疊資料,然後在這堆資料裡面拿出來十多張用訂書針裝訂好的智商測試題。
「把這些測試題全部填完。」謝謹歌將習題冊放到蘇野面前。
「好。」蘇野點了點頭,對此到沒有任何異議。
在蘇野開始埋頭填寫測試題的時候,謝謹歌喝了一口之前沖泡的咖啡,咖啡放到這會兒已經有些涼了,他只喝了一口,就合上了蓋子,然後用筆在本子寫起了關於下一場試驗的一些準備分析。
整個辦公室的氛圍瞬間變得安靜下來,只有鋼筆摩擦到紙張上面發出的細微刷刷聲。
謝謹歌一旦認真開始做起某一件事情后,就很容易沉浸在工作中,不會輕易被外界的因素影響或者是打斷。
也正因為這樣,在坐在謝謹歌對面的蘇野填寫完測試題,然後停下筆將目光看向他的時候,專註於書寫的謝謹歌也絲毫沒有發現。
蘇野撐著書桌,安靜的看著謝謹歌,目光就像是黏在了謝謹歌的臉上一般,瞳孔中浮現著濃濃的喜歡和欣賞。
他的視線順著謝謹歌秀挺的眉毛一路往下,從那清冷的眸子到挺直的鼻樑,再到那形狀優美卻顯得有幾分薄情的雙唇。
或許是因為喝了咖啡的緣故,謝謹歌的唇瓣在光暈的照射下顯得比往日還要瑩潤和光澤,原本的淺色變成了一種淡淡的紅,有點像是櫻花,又有點像是被一場春雨沖刷過後、曬在陽光下的海棠初芽的顏色。
蘇野看著看著,眼神就加深了些許。
他想到了親.吻上這雙唇的時候,那柔軟的不可思議的美妙觸感,以及那唇齒間所流轉出的獨特馥郁的甘甜,這種美好的讓他渾身發顫的感覺,是他從前從未體會過的。
他為了能儘快的與這個人無障礙的交流,花費了幾十個小時去系統的學習人類的語言,思維,動作,去儘可能的融在這個整體里。
所有的枯燥無味,在加上了『謝謹歌』這三個字后,就都變得生動和有趣起來。
謝謹歌......
蘇野在心裡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唇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他的視線停留在對面這個謝謹歌緊閉著的雙唇上。
似眷念又似回味的在謝謹歌的唇珠處繾綣又緩慢的游移,那原本幽黑如濃墨的眸色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成了一種墨藍。
蘇野還是蘇野,只不過褪去了一些偽裝,轉回到了那令謝謹歌熟悉的,凌厲的兇狠和原始的野性並存的狀態。
然而偏偏沉浸在工作中的謝謹歌並沒有發現人魚眼中的這一微妙變化。
為了能將謝謹歌的注意力從工作中拉出來,讀作蘇野的人魚故意來回翻動著測試題,製造出呲呲呲的紙張摩擦聲響。
但這些響動聲依舊沒能引起謝謹歌的注意。
人魚嘴唇一撇,盯著謝謹歌的臉深深的凝了兩秒后,眼神微動,桌下的腳開始不安分的動了起來,帶著幾分玩味和侵.略性的,慢慢移向了坐在他對面的謝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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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可愛們的營養液
感謝花月鏡生、西瓜霜、jon、幼稚的地雷
感謝我就爛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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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看了一些小可愛的取名,好有寓意!我要把那些名字標記起來
突然覺得蘇野這個多少有些草率了哈哈
…………
下章魚魚又要開始作妖了,前面的有些伏筆會慢慢寫出來
…………
謝謹歌:人魚的魚尾巴什麼時候會露出來?
作者:對著你發.騷(bushi)是發q的時候
咳咳我到底在說什虎狼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