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無需意義的反抗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眾人嘗試了各種方法，甚至試圖用火焰點燃荊棘，燒出一條通路。
但最終卻全部以失敗告終，這黑色的荊棘藤蔓，如鋼鐵般堅硬，也如鋼鐵般耐火，唯有槍手的射擊能對其造成實質性傷害，但以他的火力，雖然能夠在靠近時自保，卻完全不足以支撐眾人闖過圍牆。
看著眼前的圍牆，厄甘斯特調侃似的自嘲道。
「我說怎麼木靈族的禁地周圍，一個木靈族都看不見呢，有這玩意在，就算給我們一支軍隊，也是送養料的份……」
此前他在與各種異族交戰的過程中，從未有過屈服與妥協。
他堅信只要抗爭下去，總有一天人類能夠迎來轉機。
但現在，他看到如此磅礴駭人的造物后，厄甘斯特頭一次的有些絕望。
這樣的力量，能夠輕而易舉的摧毀任何人類大軍的攻勢，如果這世上真的有木靈族，如果這真的是木靈族創造的圍牆，那麼它們也能用這力量扭轉戰爭的局勢……
人類將沒有任何勝算。
在深深的絕望感中，厄甘斯特突然仔細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戎馬，陡然發現自己好像並未與真正的上位種族有過直接交鋒。
雖然他們自由解放者一直進行著各種游擊戰鬥，剿滅的敵人不計其數。
但那些敵人大多是上位種族帝國內的附屬種族，以及……作為奴隸隸屬於它們的人類部隊，還有企圖投靠它們的人類……
而厄甘斯特作為對抗上位種族多年的解放者，自然也是明白那些附屬種族，也大多是由人類轉化而來的……
想到此處，厄甘斯特背後不禁泛起了涼意。
原來自己這一生，一直都在和人類作戰！
那些真正的上位種族，他連衣角邊都沒碰到……
「哈……哈……」
凝視著眼前的恐怖巨牆，厄甘斯特越發懷疑起自己組織反抗者的意義。
也許能夠威脅到上位種族的，能讓它們引起重視的，只有其他上位帝國罷了，或許像他們這樣的人類反抗者時至今日未能引來上位種族的親自剿滅，是因為它們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對其造成威脅。
螞蟻有很多，巨龍不會去一一踩死，而是看都不會看一眼。
就在厄甘斯特的內心開始動搖時，狄戈在發現無論如何都得穿過這道圍牆的現實后，做出了一個迫不得已的決定。
「我們……必須挖一條通道，從這裡穿過！」
「什麼？」
「啊……這……」
「……」
聽到狄戈的決定，眾人紛紛作出了各自的反應。
狄戈十分認真的闡述了自己的計劃。
「既然無法從上面過去，那麼我們就從下面過去，挖，只要挖的夠深，我們總能從下面打開一條通路！」
菲克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雖然這個決定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仔細思考，卻是可行性最高的方案。
厄甘斯特從自我否定的悵然感中陡然驚醒，有些猶豫不定道。
「這……這真的可行嗎，我總覺得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狄戈眼中像是燃燒著火焰，那種對於探尋真相的熱忱，止不住的從他眼中勃發而出，他堅定不移的說道。
「可行不可行，必須試了才知道，如果不試試的話，又怎麼能得到答案呢？我們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那就要有賭上一切的覺悟……」
說著，狄戈目不轉睛的盯著眾人，發出了直指靈魂深處的拷問。
「現在，我們進行的工作充滿了不確定的危險，隨時都可能喪命，好好思考吧，你的人生究竟為什麼而存在，如果沒有捨棄一切的覺悟，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聽到狄戈的話，除了菲克和萊特這兩名早已經歷過生死抉擇，洞悉生死後堅定意志的人，以及槍手這位全然淡漠生死，唯有工作與目標銘記在心的絕對執行者，其他人都情不自禁的猶豫起來。
厄甘斯特也不例外，他開始露出彷徨的眼神，思考起自己的人生意義。
之前他一直寄希望於自由解放者的游擊情報工作，希望以此實現自己的人生意義與價值，為人類的種族解放貢獻一份力量。
但在見識到絕望之牆的恐怖后，他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生命和工作，到底是不是毫無意義的浪費時間。
那種力量，真的是他們能夠抵擋的嗎？
在痛苦的思索與辨析后，厄甘斯特有些猶豫的問向狄戈。
「我們所探尋的歷史真相，真的能幫助我們，為人類帶來希望嗎？」
狄戈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堅定不移的說道。
「我所追尋的，是真相本身，至於它帶來的結果和影響，誰也無法預計，也許它能讓人類迎來希望，也許它會讓人類墜入絕望之中，但不論如何，我，你……能明白嗎？」
真相，也許是希望，也許是絕望……
露出苦澀的笑容，厄甘斯特對狄戈的話深有體會。
在未見到這堵絕望之牆前，他雖然經歷無數坎坷，卻依然充滿反抗的勇氣與活力。
而在見識到這令人絕望上位種族力量后，自己心中在解放者生涯無數血淚歷程中建立的一切，頃刻之間便搖搖欲墜。
或許，無知是一種幸福。
正因無知，所以無畏，所以還有反抗的勇氣……
有那麼一刻，厄甘斯特似乎有些理解了那些人類，為什麼捨棄尊嚴與一切，向那些異族屈膝妥協……
但……
厄甘斯特明白，這種無知帶來的無畏與勇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虛偽之物罷了。
真相卻是永遠真實的屹立在在那裡。
而這種虛偽的勇氣，將會在觸及到真相的瞬間煙消雲散。
看著那遮天蔽日的絕望之牆，厄甘斯特眼神閃爍著，不斷深吸著空氣。
僅僅面對一堵阻攔的圍牆，便讓自己失魂落魄，那圍牆背後的真相，我真的有勇氣去面對嗎……
若是真的沒有希望……
在短暫的思考時間中，厄甘斯特腦海飛過了許多記憶的片段。
但最後，一切淡去，他發現自己一生的全部，不過生，死與意義罷了。
人終有一死，要麼倒在遙不可及的理想前，要麼埋入卑躬屈膝的現實下……
如果反抗真的沒有意義，就算失去了那本就不存在的希望又如何呢？
意義，本就毫無意義，將無意義的一切賦予本不存在的意義，這便是一切的意義所在……
將雙手握緊，厄甘斯特咬緊牙關，開口說道。
「我……明白了。不論如何……我也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人類究竟還是否有希望在……然後，不論如何，我也會反抗到底。」
這淡然的語調，讓厄甘斯特自己亦是訝然。
原本心思萬重，似負千鈞之重，開口時卻雲淡風輕，似將一切放下……
雖然語氣平淡如水，但在那一剎那，狄戈在厄甘斯特眼中看見了那轉瞬即逝的火花。
那目光中迸發出的火焰，是如此熾熱，讓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對方的意志。
周圍的解放者們也紛紛感受到了厄甘斯特熾熱而內斂的決心，接二連三的附和起來。
感受到周圍越來越熾熱的氛圍，狄戈體內似有火焰正在逐漸燃起，他深深的點頭道。
「那麼，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