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宋傑笑著點頭道:「確實,國家律法是威嚴不容人褻瀆的,但是否有罪,在沒有最後定下來的那一刻,罪犯只能是疑犯,這罪名就不能直接扣在包勉身上,趙大人覺得宋某說的可對?」
趙斌看著宋傑,突然笑道:「老夫期待安樂伯高見!」
宋傑根本不在乎他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只是繼續道:「包大人,這是另外一份,在這兩年中,包縣令利用水桶收銀作為懲罰辦法的調查。」
「這期間,蕭山縣因賭博被包縣令以此法處罰的共有七百一十六人,其中只有不到五十人事後再次參與賭博。」
「而這五十人,無一例外都是早就常年混跡賭場的慣犯,餘下的人,全都幡然悔悟,或是在家務農,或是做些營生填補家用。」
包拯看看調查證供,上面清楚的羅列個人的情況,心中一動,言語溫和地道:「依安樂伯所見?」
宋傑道:「包縣令這兩年,接觸的賭徒案件,其實一共有將近千餘例,除了之前說的那四十幾個人之外,這些人全是多年賭鬼,包縣令對這些人並沒有採取水桶續銀的辦法,而是直接按律杖責。」
趙斌嗤笑一聲道:「經年的賭棍,哪裡有油水給他榨?這些人發生鬥毆等事件,基本就是無力償還賭資,可不是犯不著浪費口舌了嗎?」
宋傑沒搭理趙斌,繼續道:「這些浪子回頭的人,一般都是剛剛踏入賭途的賭徒,此時陷得還不深,包縣令此舉,其實就是一幫子將人打醒,此乃大智慧也。」
「回到之前說的,賭徒入迷,那都是一步步慢慢陷入的,到了痴迷的時候,他們已經無可救藥了。」
「怎麼才能讓他們對賭驚醒?那就要在他們還沒過於痴迷的時候,讓他們深深地記住這份疼。」
「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不管是多重的傷,只要過上一段時間,傷愈自然也就慢慢忘記疼痛,反覆被打,時間久了,反倒更加不在乎了,這就跟民間對淘氣的孩童說的被打皮了是一個道理。」
「那麼,怎麼才能真的讓他們疼呢?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次性讓他們幾乎傾家蕩產,包縣令知道,引誘賭徒的時候,是一點點地讓他輸,一開始輸個幾文、幾十文不在意,慢慢地,麻木了,幾兩,幾十兩,最後房屋田地,妻子兒女就全都輸出去了。」
「賭場的人害怕人一下驚醒,所以不敢開始就讓人輸的太多,沒徹底入局的人,面對一次性輸贏,會牢牢記住教訓,而包縣令做的,就是讓這些人知道,賭博的時候,不僅會輸,還會被罰的傾家蕩產!」
「那麼,敢問包大人和趙大人,包勉此舉,可有錯?」
這次,包拯趕在趙斌之前開口道:「自然是無錯,不管是用什麼辦法,只要能讓賭棍警醒,懸崖勒馬都是可取的。」
趙斌冷笑道:「可是他包勉所得罰銀,揣在了自己的腰包中!」
包拯看著自己的侄子心中嘆氣,這件事兒其實主要問題就在這裡,包勉得銀並未充公,當初若是這銀子仍在蕭山縣衙的公賬中,那這隻能算是正常的罰銀,但包勉不僅將銀子私用,還沒辦法拿出來。
但到底是關乎侄子能不能活下來,就算是鐵面無私的包拯也開口道:「包勉,你將銀子用在了何處?還不從實招來?若是私藏,就馬上交出來,也許還能保下你一命!」
嘴上說著的時候,心裡還在盤算著,自己府里還有多少盈餘,實在不行,就跟白玉堂幾個有錢的借一借,保下侄子才是大事。
包勉哭喪著臉道:「侄兒是真的將這些銀子散出去了,只是未免招人懷疑,是收買人心,所以並不曾現身,也不知道都給了誰。」
這話要不是華叔將調查結果給了他,就是宋傑怕也以為這是託詞,哪有捐錢,不僅隱姓埋名,還連自己捐給誰都不知道的?
看著本就黑的反光的包拯的臉,此時已經能嚇死人了,宋傑趕緊道:「包大人,宋某這裡有份名單,還請包大人過目。」
包拯看過之後,那是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了,氣得指包勉的手都發抖,站在包拯身後的展昭伸頭瞄了一眼,也不由得滿頭黑線。
這上面是一份調查,原本蕭山縣所轄的周邊村落,都是極為貧瘠的地方,但現在很多周邊的窮人,甚至縣城中過的不好的貧民,都有去定局的。
而原因就是,這邊兒的山神特別靈,遇到家裡有禍事急用的,只要誠心祈禱,就有可能天降銀子,一兩到十兩不等。
本來,這些得了銀子的人,都要隱瞞的,畢竟財不露白,但,受到銀兩救助,本來就是急用,一個兩個的,或許沒事兒,多了怎麼可能不引起注意?
再加上,現在的人,還是很淳樸的,他們覺得山神幫了自己,那自己出災了,就得去拜謝山神。
多了去拜謝的人,就會在山上撞上,看到對方手中香燭元寶之類的,彼此心照不宣,久了,這個也就傳了出去。
只是,因為家中沒有急用的,就算是天天燒香禱告,也沒見到銀兩出現,時間久了,這裡的山神廟雖然香火不斷,但並沒有讓富裕的人重視。
而包勉乾的事情,剛開始是隨機的,讓人打聽哪家是真急用銀兩,至於窮,都說救急不救窮,所以,這個是不管的。
後來,需要急用的人都上山去祈禱,有的路遠的,晚上就會窩在山神廟休息,於是,包勉派出來的家丁就想了個躲懶的辦法,觀察這人的衣著打扮,神情氣質之後,直接將銀子扔給人家。
反正包勉給的任務就是,悄悄地將銀子送給需要的人手裡,然後記下給出多少銀子的賬冊就行了。
所以,包勉當初交給包拯的賬冊,上面只有對方因何事需要多少銀兩,還有日期,並沒有具體地址和人名,這個怎麼看怎麼是貪贓之後的借口。
更可怕的是,包勉提供的負責這些事情的人,竟然一個也沒有找到活的,這看起來就更像是殺人滅口了。
宋傑等了一下,發現趙斌只是坐著品茶,並不出聲,心中對於少了一次打他臉的事情有些不爽。
好在包拯幫著遞話道:「不知安樂伯可有證據證明這些銀錢的出處?」
宋傑點點頭,繼續道:「這個事件,其關鍵處就是,這些負責發放銀兩的人,莫名被屠,致使死無對證,還讓人懷疑此乃包縣令殺人滅口。」
包拯點點頭道:「不錯!」
宋傑嘆氣道:「這些人當中,其實大半死有餘辜!」
包拯問道:「安樂侯何出此言?」
宋傑冷著臉道:「包大人細數,上面收到山神饋贈的人家,其銀兩合起來其實不足百兩,臨縣前去求助,最後得到幫助的人,不能完全統計,但加起來絕對不可能超過千兩銀子。」
「可包勉罰銀所得十萬兩有餘,想來包勉交上來的賬冊上的銀兩也是這個數字吧?而包勉自家後院能找到的,怕是除了當月的俸銀,再多的就沒有了吧?」
包拯又點點頭道:「不錯,查抄包勉住處,只得不足二百兩銀錢,但賬冊和府衙罰銀記錄,是能對上的。」
宋傑嘆氣道:「負責這件事情的是,包縣令的同窗好友秀才馮安井,只是此人一直之後,一直屢試不中,后投靠包勉,為蕭山縣師爺。」
「說來,包勉以水桶稱銀判輸贏,這個主意還是他出的。」
包拯點頭道:「包勉確實交代過這個,如今看來,也是一才華橫溢之人,只是,他如今下落不明。」
宋傑搖搖頭道:「有才華,但心術不正,他從一開始出謀劃策開始,就是看中這些銀錢,推包勉出來做替死鬼。」
「他很聰明,特意真實的放出一些銀錢,引出這些話題,以便讓包勉知道,事情確實在做,但包勉於庶務上並不擅長,也不曾細數過,得到銀錢的人數和報賬不相匹。」
包勉苦笑插話道:「安樂侯有所不知,下官是因為,以為這些農人得到銀錢,是害怕招來禍事,不敢聲張,特意另派幾人去調查,得知確實有幾家人悄悄地渡過了難關,之後才不再特意關注。」
包公等開封府的人看著他,真想直接破口大罵一聲蠢材!這不就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嗎?
宋傑聽后,也是無語了一下,他收回之前的話,這包家,不管是包拯還是包勉,其實都是實心兒的木頭疙瘩!
被噎了一下之後,宋傑卻還得繼續道:「馮安井一直不忿自己只能做個小小的縣衙師爺,所以,他早早地與高坎勾結,暗中將八萬兩銀子送給了高坎,得到承諾,可做清河縣縣令。」
「高坎拿到銀兩之後,拿出其中五萬兩孝敬他的乾爹高俅,自己得銀三萬兩,哄得高俅高興之後,趁機求高俅幫他得到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的嬌妻林娘子。」
包拯聞言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道:「安樂伯所言屬實?」
宋傑點點頭道:「正要上任去的清河縣縣令馮安井,已經被我擒住押了過來,現在也在門外,大人可將人叫進來詢問。」
「至於林教頭的事情,大人可將林教頭好友陸謙,還有,高俅的親信虞候緝拿審訊之後便知真假,而虞候已經被在下給抓住了,但卻是為了家父的事情,這個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