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樂逢生這一夜折騰人的很。
想來是這位小少主太嬌氣,被毒催的難受,後半夜睡不著,就拉著沉秋說話,沉秋一向好脾氣,心裡對樂逢生也頗有好感,便陪著他從古至今的胡亂聊著。
沉秋天生就是守規矩的老實性格,上一世從小到大也都是老師口中的好孩子,家人眼裡的孝順後輩,在書中的世界生活十六年,比起曾經更為沉穩知禮。
樂逢生卻是自小長在龍蛇混雜的魔宗,沉秋本以為會是個驕縱狂妄的男孩子,相談一夜,卻發現小少主博古通今,並非貪玩狂傲,反倒是對許多事情頗有見解,自然而然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欣賞。
年輕人身強力壯底子好,天光乍破,沉秋要離開時,樂逢生已經能穿戴整齊將人送出院門,雖然帶著些虛弱,仍是笑容滿面問:「師兄晚上也要去見殿主嗎?」
沉秋點點頭:「自然要去的。」
樂逢生便開口:「好,那晚上見。」
沉秋愣住:「你,也要去?」
樂逢生奇怪:「不可以嗎?」
見沉秋錯愕,他又打趣道:「原來這才共處一夜,師兄就煩了我?」
沉秋失笑:「亂想。」
說罷他才帶著穆山轉身離開,心中卻是有些打鼓,本該離開的樂少主似乎並不想離開了,難道因為自己橫插一腳,劇情也要跟著出現變動?
只是這變動終究不大,沉秋沒有深思,便放寬心走了,卻不知自己走後,樂逢生卻是神情驟變,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眼神落向院外的樹林。
躲在樹后的程韞偷看許久,被他眼神一掃嚇得慌忙逃走,不知為何心臟跳得猛烈,被那年紀不大的小少主看一眼,只覺遍體生寒。
她清楚看到,樂逢生分明上一秒還是滿面陽光和煦,可再看向她的時候,卻彷彿要生生剜了她的筋骨。
程韞想也不想的跑走,直到那被嚇住的感覺消退,才懊惱的呢喃:「跑什麼呀,那小狐狸精又不會吃了你!」
沉秋回到自己院中,一路上都覺得旁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百轉千回,似有萬般心事,卻又難以開口。
實在不是他太敏感,而是這些人的神態太過顯眼。
沉秋忍不住問:「我很奇怪?」
穆山滿心還是自己與公子差點惹上謀害魔宗少主的大事,心有餘悸,恍惚道:「沒有奇怪啊。」
沉秋只好低頭看看自己,見一夜未換的衣袍有了不少褶皺,甚至袖邊還因昨夜著急去扶樂逢生沾到了茶水,的確是有些難看,不由加快了步伐。
而一回了院子,程韞找來的消息便傳到了沉秋的耳朵里,沉秋微嘆口氣,也只好叫人上了早膳,等著程韞找來。
不出一刻,程韞便磨磨蹭蹭的進了門,一言不發的看著沉秋。
眼神竟是與外面的人十分相似。
沉秋抬眼,只做出一副嚴厲樣子:「看來是我這個做師兄的太沒威信,管不住你了?」
程韞急道:「大師兄我沒有不聽你的話,我只是……」
沉秋將手裡的筷子放在桌上,清響一聲,程韞不敢說話了,低頭站在桌前裝委屈。
「罷了,來吃飯。」
程韞鬆了口氣,心中卻是急著另一件事,眼看桌上只有一副碗筷,疑惑問:「師兄不吃?」
穆山這會才緩過了勁兒,解釋道:「公子在樂少主那邊吃過了,方才回來。」
程韞剛拿起碗筷的手一頓,勉強維持著神情試探:「樂少主?師兄只出來半月,沒想到就與樂少主相熟了……」
穆山接道:「是啊,出門都是樂少主親自送的呢。」
就連被害中毒也不會亂冤枉人,穆山想想,感嘆:「想不到樂少主人還挺好的。」
程韞神情一變,撇嘴看向穆山:「你懂什麼?我看那樂逢生就是……」
沉秋指節輕敲桌面:「程韞,食不言。」
程韞只好將話咽了下去,混雜著滿肚子的氣囫圇吃完了早飯。
夜幕將至,各位被神霄殿主宴請的宗主弟子紛紛聚到了主峰。
沉秋作為太方宗的大弟子,代表一宗而來,自然是坐上貴賓,少不了與人寒暄,但眾人知曉他的性子,也不會多加攀談。
除了即夜山莊的方無度。
這方無度是即夜山莊的內門弟子,雖然並沒有什麼高位實權,整日弔兒郎當的跟著他師兄四處晃悠,但人人都會給上幾分面子。
卻不是因為他自己有多厲害,而是因為這方無度,實際上是沉秋師尊星辰子的親兒子。
至於方無度為什麼不跟著親爹拜入太方宗,其實是由於他那雙親都是倔強的性子,過了幾年日子打的天昏地暗,誰也不願意將就誰,成了佳偶沒幾年便簽了和離書。
臨走方無度被他親娘打包帶走,從此只好兩邊跑,倒是與沉秋成了至交好友。
他只比沉秋大了幾歲,見到人便親親熱熱的勾肩搭背:「沉秋,說好了出關先來找我,你倒是自己跑出來玩了!」
沉秋懶得將人推開,因為他知道,就是將這無賴踢出去,不出一刻便又貼上來,便道:「師尊吩咐罷了,況且,我與你傳信了。」
方無度笑笑:「算你有良心。」
沒等他沒說幾句,便覺全身一冷,回頭看看身後不遠處,站著的卻是程韞,奇道:「喲,你怎麼也跟來?」
方無度自己就是個少爺性子,最看不慣程韞,而太方山上女修少的屈指可數,程韞早被寵壞了,是以對方無度也沒什麼好感,兩人每每見到都是針尖對麥芒,讓沉秋頭疼得很。
果然程韞瞪他:「你都能來我怎麼不能來?難道神霄殿是你家的?」
熟悉的開場白,幼稚的很。
但這次方無度卻沒心思去和她吵,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方才那道視線並非來自程韞,而是更加冰寒刺骨的視線,如有實質。
方無度心眼多,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偷偷按了按沉秋的肩胛骨,沉秋意會,隨即抬眼掃看四周。
宴席之上,人人熱絡如親眷,不論真心假意,眾人面上皆是一派暖陽般的笑意,哪位宗主新生了兒子,眾人熱熱鬧鬧的說恭喜,這邊又有沖關失敗修為倒退了的,許多人也要跟著唏噓一番,嘴上卻不停,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是在傷口撒鹽。
表面看不出什麼異樣。
沉秋面上不顯,心中卻是警惕,這百花宴前的事,原著劇情寫的不多,但想來也不會太簡單。
所有未知的事情,對沉秋來說都是陷阱。
在原著里,四長老的兒子左荀然前來參加,好巧不巧,偏撞上六王爺的刺殺案,中了毒粉,正要說出真兇時,立即毒發身亡成了第二個犧牲者。
因此,前來盜取重塑筋脈聖葯的主角,成了唯一知情的人,才有了後續一系列的變故。
沉秋成想著,卻覺方無度臉色微變,緊接著便察覺身後有人靠近,眼神微暗,迅速回神握住襲來的……一根冰涼的手指。
樂逢生看著被沉秋握住的手,忍不住好心情的笑起來:「師兄也太過警覺,我只是開個玩笑。」
見是樂逢生,沉秋才放開手:「抱歉,只是習慣。」
樂逢生看也不看其他人,熱絡的湊到沉秋身邊:「師兄,聽說馬上會有異族的術士表演,我能不能坐在你身邊一起看?」
沉秋想想每次都會絮絮叨叨影響自己耳根清凈的方無度,再看看乖寶寶似的樂小少主,笑道:「自然可以。」
程韞大急,慢半拍喊:「不可以!」
得到肯許,樂逢生也不理驚叫的程韞,便沒什麼架子的自己拖了椅子緊挨著沉秋落座。
程韞心中著急:「師兄,他怎麼能坐在這裡?」
沉秋斥道:「無禮,你若不想看,就自己回去。」
程韞氣急,方無度卻是驚得結巴,這才反應過來喊道:「樂樂樂……樂少主!」
樂逢生側眼看他,維持著笑意打招呼:「方公子,許久不見。」
沉秋好奇的看向方無度:「你們認識?」
方無度卻如臨大敵,急忙擺手:「不不不,不認識!」
而見樂逢生看向自己,方無度只好硬著頭皮又開口:「……也算認識。」
說過了兩句話,方無度便如臨大敵的說句告辭,遠遠跑回了宴席的另一頭,沉秋覺得他奇奇怪怪,不等多想,席上的光驟然暗下,散著熒光的轎隊自外走向宴廳中心。
這就是那些異族術士的表演了。
這個世界並不如沉秋以前所想,有那麼多神奇的法術,能夠使用超出常理的術法,非大宗師不可,所以甚至連傳訊,也要用最傳統的鴿子,充其量是這些鴿子多餵了些靈藥,能飛的更快更遠。
所以即便是對於修行之人,這神奇的異族術法也是很吸引眼球的。
沉秋自然也被吸引了目光,而樂逢生卻是趁此機會,光明正大的打量,忍不住搬著椅子湊近一點,趁其不備再湊近一點。
程韞的注意力也都在這兩人身上,見此慪氣的也往沉秋身邊湊,等沉秋稍回過神,已經被這兩人擠在中間,茫然的左右看看。
樂逢生壓下心底的陰桀血氣,隨手丟了粒金珠打向程韞的椅子腿,程韞只覺整個人隨著椅子被推開,不可思議的看向樂逢生,卻聽他淡淡道:「男女授受不親,程師姐靠的太近了些。」
程韞自來對付靠近沉秋的女人都是如魚得水,以師妹的身份自居,這句男女授受不親,都是她用來警告別人的,卻沒想到有一天實實在在的落在了自己頭上,心中升起不可名狀的危機感。
「師兄!」
程韞氣呼呼的找沉秋告狀,沉秋正看著表演,聽著只覺心煩,不滿道:「程韞,好好坐著,大呼小叫像什麼樣子?」
程韞似乎又要說什麼,沉秋心中嘆氣,卻察覺什麼,立時凝眉,下一秒宴廳中心的熒光轎子飛起,忽的炸裂。
沉秋抽劍揮出劍氣抵擋,緊接著卻覺座下一空,竟是地陷叫他連人帶桌椅一起掉了下,他正要去撈程韞,卻是被樂逢生忽的抱緊,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沉秋下意識反手將他擁住,穩穩下落,一邊在漆黑中尋找程韞的身影,樂逢生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湊到他耳邊快速道:「師兄別怕,方才情況緊急,我將傀儡丟給了程師姐,沒給自己留下才要抓著你。」
說罷他像是不好意思,怕沉秋誤會一般彆扭道:「其實我很厲害的……」
男孩子大概都會比較在意這些,生怕被人看不起,沉秋這才放心,不由輕笑:「多謝,我知道你很厲害,若不是程韞,你已經被傀儡護著安全落地了。」
而程韞此刻也在半空,她方才抓的急,以為是抱住了沉秋,卻很快就發覺了不對勁。
她懷中的東西是個人型,有著同樣綿軟的肌膚,可觸感卻冷的徹骨,根本不似活人!
程韞心臟狂跳,只等她落到地面,接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了面前的東西時,立刻發出衝破雲霄的駭人尖叫。
她懷中抱著的哪裡是她的大師兄,分明就是具腐爛不堪面容可怖的青紫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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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又是被自己的善良所感動的一天呢~
程韞:給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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