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翠綠的山林。

伴隨著一陣微風，蕭止的身影出現在林間。

他對於自己離開后的情況一無所知，只是看著手中一片枯萎的葉子有些心痛。

這是個叫做【飄零之葉】的隨機傳送道具，還是一次性的。

在ZERO里，傳送道具都是死貴死貴的，這玩意在沒有通貨膨脹的時候就很貴，現在更是貴得讓蕭止看著就肉疼。

如果他只是在打遊戲的話，可能寧願死一次也不想用這個。但就目前的狀況來說，他擔心自己死一死就真的嗝屁了，再肉疼也不得不用它脫身。

扔掉手中的枯葉，蕭止感覺自己距離貧窮的深淵更近了

看周圍的環境，【飄零之葉】似乎已經將他帶到了和黑森接壤的千葉國區域。

千葉國是達澤門亞大陸上的勢力之一。

主要由木靈族組成，也有人類和部分性格溫和的獸人居住。這裡自然環境舒適，物產豐富，治安也不錯，許多玩家喜歡在這裡買房，被戲稱為養老聖地。

蕭止打開背包，想整理一下物品，卻意外發現自己的遊戲界面亮了起來。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界面，發現除了下線之外的功能都已經恢復，雖然仍舊是無法離開遊戲的狀態，但比起之前已經好了不少，讓他忍不住內心一陣喜悅。

頂著一張通緝犯同款帥臉在遊戲里實在是太危險了，蕭止點開捏臉界面準備給自己換張臉。

ZERO允許玩家重新捏臉，不過並不支持導入捏臉數據，對手殘玩家特別不友好。但哪裡有需求哪裡就有產業，不少玩家也藉機發展出了整容業務。

蕭止原本的職業是人形師，作品走精緻華美、個人風格獨特的路線，在社交媒體上有不少的粉絲，捏個臉自然也難不倒他。

之前他隨手捏了幾張臉保存著，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片刻后，一張眉眼溫潤，看著有幾分書卷氣的臉替換了蕭止原本的容貌。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股斯文乾淨的感覺，看上去十分純良，沒有一絲一毫的砍崽氣息。這樣一來，他暫時就不用擔心被通緝的問題了。

雖然不清楚通緝令上為什麼沒有他的名字，但最保險的做法是連名字也換掉。

可惜，蕭止身上並沒有改名道具，ZERO不設系統商城，改名道具需要玩家自己探索獲得，現在也只能暫時這樣了。

反正遊戲里是不會直接顯示玩家頭頂姓名的，被攻擊也不會提示，想知道他叫什麼必須兩個人交換好友，或者蕭止自己不匿名在世界頻道和論壇里聊天自曝。

解決了最緊要的問題，蕭止開始考慮起其他的東西。

ZERO里，玩家在線活動會消耗體力，需要休息恢復，不論是下線或者在線休息都行。

但休息的時候玩家的身體並不受系統保護，是會受到傷害的。

剛開服的時候有頭鐵的玩家直接在城市裡原地下線，第二天被npc偷得乾乾淨淨扔到城外去了；還有人在野外下線被怪物踩死，或者被不知道什麼人抹了脖子，又或者被賣去當了礦工。

無數的玩家用自己的生命和財產實驗出了一個結論——必須找安全的地方下線！

在城市內的玩家一般會選擇旅館，野外的話可以搭個帳篷湊合一下，有錢的會自己買個房。

蕭止以前敢在黑森下線，是因為那棵樹下不會有怪物和玩家經過，並且阿森會一直守著他，但現在不能這樣了。

「果然還是要考慮錢的問題。」蕭止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下一瞬，一本厚重的書出現在蕭止的手中。

通訊簿，又稱阿薩納西快樂書，是玩家之間的聯絡系統，被具現成了書的形態。世界頻道、私聊、論壇之類的功能都在上面。

大陸上的其他種族是看不見通訊簿裡面的內容的，所以又有傳聞說，這是阿薩納西人的力量源泉。

玩家們對此笑而不語，畢竟系統也不讓他們說出真相啊。

打開通訊簿，蕭止簡單地藉助論壇的帖子看了下這些年的變化。

現在，人類已經進入了星際時代。人類的勢力範圍遍及銀河系，海藍系，蒼星系這三大星系，不過依舊沒有發現新的智慧種族，外星人仍然是永恆的討論話題。

人類的壽命因為永生技術的出現而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不再局限於短短百年之內。生命變得更長，人類也有了更多的人生追求。

同時他也發現，原來現在距離自己當時的時代其實是過去了六百年。

這讓蕭止感到疑惑，既然他是六百年前穿越的，可為什麼黑森的通緝令才掛了五百多年？

按道理，五百多年前這個世界上應該並沒有自己這號人才對？

他還特地搜索了一下和那位黑森領主有關的消息。

結果這位boss非常神秘，除了知道名字叫做弗羅斯特外，沒有任何明確的資料，年齡不詳、外貌不祥、種族疑似不死族、過去經歷不祥。

他極少離開黑森，這些年來，玩家們就連個清晰的截圖的都沒有拍到過。

要麼是一個遠遠的黑乎乎的背影，要麼是一頭白色骨龍劃過天際，要麼是一輛拉風又嚴實的白骨馬車，連他到底是圓是扁都看不清。

「弗羅斯特？」蕭止輕聲念著這個名字，他搜索遍自己的記憶，都沒有關於這個名字的信息。

自己的通緝令會和這人有關嗎？

想不到答案，蕭止只能暫時擱置這個疑惑，繼續看別的消息。

ZERO已經運營了六百多年，在人類歷史上堪稱是一個奇迹，不論是同時代的，還是之後出現的遊戲，沒有任何一款遊戲能擁有如此的生命力。

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ZERO的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大，內容也越來越豐富。

玩家們常常感覺自己不僅僅是在玩遊戲，而是真正的生活在了一個真實的世界里。所以有許多人直接在遊戲中謀生，或者年老之後過來養老，將這裡視為了第二世界。

現在的最高等級已經到240了，大部分玩家的等級處於150-200的範圍。

相比起鍵盤網游時代，ZERO的等級上限開放速度並不快，也沒什麼規律可言，大致上是隨著玩家的開拓進度和大陸發展情況來的。

想了想自己可憐的50級，蕭止在心裡把升級的重要性排在了第一位，要想不嗝屁，還是要自身強大起來才行。

忽然，論壇上一個熱帖被頂到了首頁：

【標題：為了拯救瀕臨崩潰的大褲衩，我對著大佬心生邪念】

這個標題起的，相當的一言難盡，但又很誘人。

蕭止點進去一看，樓主的ID叫做「傳說中的西瓜」。

他哭訴了自己因為眼饞黑森的感謝金，先是被不知名大佬吊打，然後又慘遭黑森領主的毒手，最後賠了褲衩又挨揍的凄慘故事。

帖子里附帶了幾張截圖，正是蕭止一人對上數個玩家的戰鬥，不過拍攝手法有點過於隨意了，看得人眼暈，因為斗篷的關係也沒拍到蕭止的臉。

同時還附帶了一段短視頻，視頻依舊拍得很垃圾，但卻展示出了蕭止利落的戰鬥姿勢，和他的火球22連發。

1L.黃金大褲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主好慘。

2L.我只是路過：

卧-槽！22連發！這身手絕對是個大佬啊！

3L.不吃香菜：

技能威力這麼低，看來等級不高啊，你們知道有哪個知名的法爺刪號重來了嗎？

11L.瓜田一霸：

刪號？！！聞到了瓜的氣息！

112L.你別騙我：

看這個操作水準，難道是若葉？

113L.隨風回復112L：

樓上的別造謠，剛剛我才看到若葉跟他的隊友刷副本去了。

115L.我真的不好吃：

而且若葉是風法啊，這位一看就是喜歡玩火的。

289L.頭頂有點涼：

會不會是火神？這位大佬好久沒出來了。

299L.火神：

謝謝關心，但老夫現在已經是個種田玩家，勿念。

300L.一顆小菜菜回復299L：

卧-槽大佬本尊！合影！

301L.起名好難回復299L：

合影+1

302L.我不做人了回復299L：

合影+2

……

1032L.機智的小青年：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朗基努斯？想重新練個法師打敗若葉？

1033L.瓜田一霸：

噫……這麼一說……手裡的瓜頓時更加香甜了。

1034L.朗基努斯：

呸！我才不玩法師，我要作為一個劍士，堂堂正正地和若葉決一死戰！！@若葉，來戰啊！來戰啊！來戰啊！來戰啊！來戰啊！

1035L.若葉回復1034L：

呵呵。

玩家們的各種猜測中，蕭止注意到了一條並不起眼的回復。

1152L.匿名玩家：

大佬打你們都是輕的，知道被抓走之後什麼待遇嗎？

我曾經因為好奇，讓兄弟給我捏了臉送我過去，結果黑森那邊發現我不是那人之後，讓我交代是誰派我來的。

但是，我就是腦子抽了好奇啊！真的沒人指使我！

可是他們不信，還是把我丟進了地牢，那裡面的經歷簡直堪稱21禁，系統都給我打馬賽克了，好不容易我才抓到機會死出來。從那之後，我見到黑森都繞著走。

蕭止：「……」

在作死這條道路上，玩家們總是充滿了動力。

還好他跑得快，蕭止一點也不想親身體驗小黑屋。

看來，他包里的那些黑森稀有材料還是不要拿出去賣比較好，萬一不小心暴露點什麼，被人惦記上就慘了。以後還是找機會用一些匿名的途徑出手點以前收藏的道具吧。

又翻了一些資料貼，蕭止決定接下來去千葉國，那邊最近都很和平，居民也並不排外，適合低級玩家做任務升級。

點開地圖看了看，蕭止朝著千葉國的方向走去。

·

一邊走，蕭止的思緒忍不住飄到了阿森那裡。

他們的初次見面是在ZERO剛剛開始運營的時候。

玩家們的出生點都是隨機的，而蕭止的運氣不太好，被直接丟進了黑森，迎面就是一個最低級的骷髏朝著他撲過來。

手無縛雞之力的新手法師和可能只有縛雞之力的低級骷髏，在進行了一段菜雞互啄級別的生死之戰後，蕭止憑藉腿長優勢成功擺脫了骷髏。

但同時，他也黑森里跑了很遠，有些找不到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抹白色。在黑漆漆的森林裡，一顆白色的樹是非常顯眼的，蕭止下意識地就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和白色大樹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個沉睡的人。

他正躺在不知名生物的骸骨上，一頭銀髮鋪開，渾身赤-裸著，身材修長肌肉卻勻稱的猶如藝術品，雙眼緊閉著看上去靜謐而安詳，那樣的構圖彷彿是一副傳世名畫。

蕭止當時就被震住了：「兄弟你心這麼大的么，來這裡遛鳥還睡著了？」

被聲音驚動，沉睡的人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鉑金一般的淺色眼眸，正泛著金屬般的光澤。這樣的眼睛應該是冷淡的，但其中卻只有一片懵懂和茫然。

蕭止試著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好，我叫7654321。」

那人只是看著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片刻之後才艱難地開口：「7……」

蕭止發現，這人好像並不是個玩家。

不過，ZERO號稱是最智能的全息遊戲，裡面的npc就是這個水平嗎？

不知道現在退錢還來不來得及？

雖然腦子裡閃過了退錢的念頭，但由於這位小哥長得實在好看，人類對於美人總是更加包容的，蕭止也不能免俗。

一時興起，他乾脆坐了下來教人說話，還把新手法師袍的外套送給了對方遮一下腚。

一教才發現，這位小哥的學習能力非常可怕，短短的時間內就掌握了基礎對話的能力。

這讓第一次做老師的蕭止感覺十分自豪，作為獎勵，蕭止隨手拔了地上的草給他編了一條小蛇當禮物。

小哥伸手接過，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雙手卻很小心地捧著，應該是很喜歡的樣子。

因為是在黑森遇到的，蕭止還擅自給人取名叫阿森，聽上去有點隨便，不過小哥並沒有表示反對。

阿森說想叫蕭止「小七」，蕭止想了想，覺得比「7654321」叫起來方便，也欣然同意。

後來蕭止逐漸接觸了其他的npc，發現別的npc確實非常智能，並不像阿森一樣一片空白。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這也並沒有影響兩人之間的友誼。

想到阿森一個人在森林裡一定很孤單，蕭止一有空就經常跑到黑森去找他。

給他帶去禮物，講講大陸上其他地方的事，偶爾也給他講自己魔改版的童話故事。

比如：

「阿森，今天我給你講白雪公主的故事。白雪公主，人稱吹雪劍客，因為她一劍刺出總是帶著雪花……」

「小紅帽是一位知名的刺客，傳說她那個鮮紅的斗篷都是被血染成的……」

「大陸上還有一名易容大師，她叫做灰姑娘，曾經潛入舞會接近了王子，卸妝后卻完全不會被發現……」

阿森聽得認認真真，沒有絲毫懷疑眼前這人根本就是在扯犢子。

思緒收回。

六百年過去，也不知道阿森現在怎麼樣了？不同種族的npc壽命並不相同，阿森應該是不死系的吧，希望他現在還好好的。

蕭止忍不住嘆氣：「唉，到底為什麼被通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