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皆因皮囊

冷雲煙中毒的消息會傳出去她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令冷雲煙意外的是，第一個來看她的人是皇貴妃蘇茗芷。

她的身子已經撐不住她起身行禮了，蘇茗芷也不和她計較，只是看著冷雲煙的臉，這位皇貴妃面色凝重。

「皇貴妃娘娘安」只能是一個口頭的問候，蘇茗芷坐在她的旁邊，伸手拉住了冷雲煙枯如朽木的手。

「禮數就不必了，我本以為你母親這些年過得辛苦，可如今看來你也過得不好」蘇茗芷手上溫熱的溫度傳來，冷雲煙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是蘇茗芷是皇貴妃，她不回答也不合禮數。

「雖然過得艱難一些，可總歸是活著的」現如今她說什麼過得不錯，也太過虛假了，不如大方承認自己過得不好吧。

「纖云為你算計了那麼多，終究還是沒能讓你過得一世安穩。」冷雲煙並不知道玉纖云為自己算計了多少，可是就目前看來，怕是若沒有玉纖云為自己算計謀划，恐怕今時今日，自己已經是一堆枯骨了。

「母親多為雲煙費心，是雲煙未能好好活過一場罷了」冷雲煙有注意到，蘇茗芷的眼睛紅了。

在冷雲煙的印象里，這位皇貴妃娘娘似乎同母親的關係並不是很親密。

只有上次在承玥宮的時候，蘇茗芷親口承認了自己同玉纖雲相識許久，但這也並不能說明什麼。

冷雲煙記得，她封郡主的那一年，蘇茗芷就是皇貴妃了，這麼多年來她始終都是皇貴妃，也始終沒有尊號。

「你母親已經儘力了，很多事情不是她可以左右的，只是看到你這幅模樣，她也會傷心難過吧」冷雲煙靜靜地等待著蘇茗芷的後續，她不相信這位皇貴妃是特意來看自己的。

若說關心她，她命懸一線的時候，就是楚御風打掉她的孩子的時候，可那個時候除了玉星公主沒有人看望過她。

如此看來，也著實可笑，自己快死的時候，陪在身邊的竟然是半個仇人。

「可惜了你這幅好皮囊」冷雲煙沒有聽到蘇茗芷的其他後續，只是聽到她這樣的一句感慨。

所以，只是因為她的這張皮囊像母親嗎？

她冷雲煙所得到的一切都源自於像玉纖雲，一旦這一點被拋開，她將一無所有。

蘇茗芷的欲言又止落在冷雲煙眼裡，冷雲煙知道這位皇貴妃有事情想要告訴她，可是又嘆了口氣生生吞下。

「你好好休息，其餘的事情不必去想」蘇皇貴妃說完便離開了，也不管冷雲煙什麼反應。

冷雲煙現如今的模樣，便是想做什麼也是做不了的。

另一邊錦瑟宮裡的氣氛也不怎麼好，玉星公主坐在那裡也不說話，皇後娘娘看著玉星滿臉的焦急。

「陛下已經決定了要讓你嫁給藍玉王，已經著人準備嫁妝了，你為何一點都不著急」誰知玉星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皇後娘娘，我二十八了，嫁人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陛下親自賜婚何等的榮耀，你怎麼可能留住我一輩子呢？」面對玉星的滿不在乎，皇後娘娘卻是氣急。

「藍玉是什麼地方？藍玉的女人是什麼地位！你不清楚嗎？一旦你嫁了藍玉，便是受了委屈也無人能為你撐腰」玉星只是冷笑，藍玉是什麼地方她怎麼會不知道。

那裡女人的地位，用豬狗不如來形容也不為過，冷俞依這幅著急的模樣可真像一個母親啊，可是她並不是自己的母親，也不如她口中所說的那般為她著想。

「你現在該後悔不該害死玉纖雲，她若是還活著，便是借藍玉十個膽，也不敢求娶大楚嫡長公主為妾！」玉星公主的話剛說完，就被皇后冷俞依一個巴掌扇倒在地上。

「你也向著那個女人？你們都向著那個女人？她有什麼好！楚雲瑤你給我看清楚一點，我才是你的母親！她只是一個外人！」冷俞依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只是換來的只有玉星的冷嘲熱諷。

「母親？我的母親？冷俞依你捫心自問，你是我的母親嗎？」冷俞依的手再一次抬起來，玉星卻冷冷的看著她。「你接著打，打壞了這副皮囊，你到哪裡去找第二幅」冷俞依抬起來的手無力放了下來。

她撲過去抱著玉星開始落淚，她的手摸在玉星的臉上，輕聲問她疼不疼。

玉星冷眼看著這一切，疼還是不疼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也只是這一副皮囊罷了。

世人都以為她受盡恩寵，可誰又知道冷俞依就是個瘋子，一個不折不扣十足的瘋子。

「冷俞依，你喪心病狂」玉星依舊對著冷俞依冷言冷語，根本不在意冷俞依對她的態度如何，好與壞都好。

這麼多年，她過得不舒心，她的幸福安樂全部毀在了冷俞依的手上。

那冷俞依也別想獨善其身，哪怕是地獄她也要拉著冷俞依一起下去。

「對，我喪心病狂，我無可救藥，可明明是那個女人搶了我的！她憑什麼可以得到哥哥的青睞，她憑什麼可以取而代之，他憑什麼！」冷俞依越說越瘋狂，捏的玉星骨頭生疼。

這位皇後娘娘，是將門之後也是個練家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玉星挨了她那麼多打，也並不全是她故意挨的，很多時候是根本躲不過。

冷俞依的那位嫡親大哥，是真的把一身本領全部都交給了冷俞依，只是她大哥若是知道自己傾囊相授的妹妹，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兇手，又是何種心情呢？

「沒有人取而代之，這一切都是你一個人的臆想！冷俞寒與你，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他對你只有兄妹情，沒有多餘的什麼

冷俞寒自始至終也只愛玉纖雲一個人，你就是因為接受不了，你就自我催眠自欺欺人

你害死了他，害死了他心愛的女人，害死了他的兒女

你害得他有家不能回，害得他冤無處申，害他的有功不能留

他本該名垂千古的，都是因為你的自私自利和利欲熏心，你害得他如同從沒存在過一般

都是因為你，都是你害的，你害得冷家的功勛榮耀就此而止」玉星的每一句話，都砸在冷俞依的心上，每一個都生疼。

可每一個字，她都無可辯駁，是她毀了哥哥，是她毀了冷家。

冷俞依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錦瑟宮，玉星也只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這不是她和冷俞依的第一次爭鋒相對，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嫁給藍玉王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讓冷俞依不舒坦卻是儘可能的做到了最大化。

就是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為了一己私利害得她什麼都沒有了。

藍玉的事情還是要自己想辦法，冷俞依這個女人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無非也就是仗著皇帝給她撐腰罷了，這一次是和皇帝的意思相違背的，冷俞依很難討到便宜的。

她這個外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偏偏冷俞依自己看不清。

嫁妝已經在準備了，肯定要有人去藍玉和親，只是這個人是不是自己還未有定論，只要皇帝陛下沒開這個口，誰也不能把她這個明面上的嫡長公主輕易許給他人做妾的。

玉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是因為這張臉，她的恩寵災難都源自於這張臉。

玉星恨冷俞依嗎？毫無疑問的恨！但是玉星捨得毀掉這張臉嗎？同樣的毫無疑問的捨不得。

為了玉星的這張臉，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讓這張臉這麼完美的貼近冷俞寒，怎麼能輕易毀掉。

玉星有多恨冷俞依就有多愛惜自己的這張臉。

每次涉及到的臉的時候，玉星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冷雲煙，那個天生就擁有那般相似，不用受罪就可以得到的面龐。

「我很久沒有見過冷雲煙了」玉星想看到冷雲煙那張臉，那張酷似玉纖雲的臉。

「皇姐想念冷雲煙倒是比想念本王的多，也不過三五日的時光，便思念至此嗎？」帶著些憤怒的聲音從錦瑟宮門口傳來。

敢在錦瑟宮如此放肆的男人，除了楚雲軒不做他想。

「你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裡」玉星公主直接無視了楚雲軒那有些酸溜溜的話。

玉星和楚雲軒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這種微妙似乎是有人在刻意引導一般。

玉星有試過掰正這種微妙，但反而適得其反，久而久之玉星也不在意了，終究皇帝陛下把楚雲軒養的很好，沒有交給皇后教養，也就沒有皇后的喪心病狂。

只是玉星有意的拋開話題，楚雲軒卻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

「他們都說父皇要把你嫁給藍玉王為妃，我想你自然是沒有時間去打聽這些事的，我剛好進宮索性來告訴你一聲，冷雲煙中毒了」楚雲軒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玉星的臉色，可是玉星始終都是漫不經心的態度。

「這一次又是什麼毒？」面對玉星的態度，楚雲軒有些不太懂這位長姐了，她明明是很關心冷雲煙的。

「藍玉的毒，容顏盡毀，形如枯朽」再聽到容顏盡毀的時候，玉星的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

看到玉星的臉色，楚雲軒內心竟然產生了一些快感，那個女人已經沒有姑母玉纖雲的容顏了，若是就這樣死了多好，若是她就這樣死在了藍玉的毒下，那玉星是不是就不用嫁了？

楚雲軒在沉默，玉星也在沉默，玉星卻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對著楚雲軒開口「你別在她身上做什麼手腳，她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藍玉的毒下」

聽到玉星的話，這一次是楚雲軒的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又是這樣，他的長姐永遠都在維護別人，分明他才是她最親近的人。

「為什麼你要如此維護她？一個郡主而已，死了就死了，她死了你就不用嫁了」楚雲軒的話，把玉星氣了個不輕。

「你殺誰都不能殺她！她是個小小的郡主沒錯，大楚的郡主多如牛毛，可是你也別忘了她是玉纖雲唯一的孩子！

你讓玉纖雲的孩子死在藍玉的毒下，百年之後你有什麼顏面去見她！」玉星也只能如此呵斥楚雲軒，有些話有些秘密現如今還不能告訴他。

縱使告訴了他也應當是不敢相信，他有高高在上的帝後作為父母，是頂尖的榮耀又何必將他拉下塵埃呢？

楚雲軒帶著滿腹的不情願，被玉星讓人請出了錦瑟宮，玉星心情並不好，楚雲軒也不敢再繼續留下來。

人命這種東西，是很珍貴，但是那只是不涉及利益的時候，他學的是帝王策，他的認知里就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一個玉雲郡主算什麼？要他的長姐嫁給藍玉王那個年近九十的糟老頭子，痴心妄想。

別說為此殺一個玉雲郡主，就是為此殺一個后妃，殺一個公主皇子都未嘗不可，冷雲煙只是比較倒霉的成為了第一個活靶子而已。

冷雲煙是玉纖雲的女兒，可也僅僅只是玉纖雲的女兒，玉纖雲死了很多年了。

若是時隔多年以後，她的女兒死在了藍玉的毒上，那將會激起大楚民憤，到時候別說是下嫁嫡長公主了，藍玉能不能撐得住大楚的大軍壓境都是一個未知數。

這毒是誰下的都好，只要證實毒來源於藍玉，那麼只要冷雲煙出任何問題，藍玉都要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背了這口黑鍋。

楚雲軒看了一眼錦瑟宮的牌匾，當年玉星回來的時候，讓她選一個宮選一個名字，她沒有選，後來別人給選了很多，都被玉星鬧脾氣砸了，本來錦瑟宮也是要被砸了的，可是那個送匾的太監機靈，說了句是軒王殿下親手寫的，就被玉星留了下來，當天就掛了上去。

若是可以，他希望玉星可以永遠的留在這裡，永遠的作為大楚的嫡長公主，他的長姐。

如果她的留下，需要他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那麼他也可以把目標對準那個位置。

楚雲軒還是離開了，玉星是目送著楚雲軒離開的。

這一切好像都已經失去了掌控一般，很多秘密都已經瞞不住了，就好像有一把無形的手在推著每個人前進，目的只是要擾亂大楚罷了。

玉星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只怕又會引起一陣血雨腥風。

可那又如何呢？有的人不能帶著功勛被埋沒於黃沙，那一年的無聲殺戮，被毀掉的可不止戰神一家，還有數十萬將士的英魂！

十五年了，他們被風沙掩埋功勛，變成累累白骨，卻無家可歸何等凄慘。

冷雲煙被安置在了宮裡，雖說她是個病人，可是一直躺在龍床上也不成體統。

只是這一次，皇帝陛下直接給冷雲煙開闢了宮室，這是於禮不合的，可是陛下的旨意誰敢違背呢。

皇帝甚至直接派了重兵把守，這一次冷雲煙中毒的事情，讓整個長都的貴族都活在陰霾里。

本來冷雲煙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郡主，甚至被楚御風那般打掉孩子，也是貴族圈裡人盡皆知的，那個時候陛下也沒有對於楚御風有太重的責罰。

可是如今冷雲煙只是中了毒罷了，皇帝陛下竟然惱怒至此，如此看來，那麼之前世子府的那場大火，恐怕是另有隱情。

冷雲煙雖然是住在了皇宮裡，可是皇帝並沒有截斷她的消息往來，所以冷雲煙自然也是知道外面已經眾說紛紜了。

只不過冷雲煙可不在乎，如今她只想把這水攪渾，鬧得越大，事情就對玉星越有利。

這一場和親，有多少人都在為了一個目標，而用不同的方式努力著。

皇後娘娘會來看冷雲煙，是冷雲煙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皇后如今才來，倒是令冷雲煙意外了，這個姑母以往都是第一時間或者第一個關心自己的。

也許是玉星的事情讓她分心了，這樣也對，畢竟玉星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根據藍玉籌給她的消息，玉星公主到底是不是皇後娘娘的女兒，只怕還很不好說。

「姑母」聽到冷雲煙的話，皇后才回過神來，看到冷雲煙那形如枯朽的樣子，冷俞依愣住了，可內心卻是止不住的狂喜，原來玉纖雲老了會如此醜陋不堪，早知道她就不該讓玉纖雲死的那麼早。

「可憐的孩子，怎麼…怎麼就變成了這幅模樣」冷雲煙看著為自己傷心的皇后，忽然之間冷雲煙覺得這位姑母很陌生，如果不是之前見過蘇茗芷，冷雲煙真的會覺得如今皇后這幅模樣是真的關心她。

「讓姑母擔心了，是雲煙不好」這幾日在皇宮裡，用最好的葯滋養著，冷雲煙的聲音已經差不多恢復了正常。

「苦命的孩子，若是纖雲還在，誰敢如此待你啊」幾乎是每一次，冷雲煙都會在皇后的關心裡聽到玉纖雲的名字，也就是這樣，冷雲煙一直覺得皇后和玉纖雲的關係很好。

可是很多本來以為的事情，在見過蘇茗芷以後，再去看就都變了味道。

「皇後娘娘也在啊，看來是本宮打擾了」冷雲煙還沒有回答皇后的話，被蘇皇貴妃打斷。

「皇貴妃，你未免囂張太過」這個蘇茗芷，當初皇後進宮的時候，她還會規規矩矩的自稱一聲嬪妾，還會安安分分的行禮問安，雖然是自己搶了她正室的皇后之位，可那個時候蘇茗芷是沒有任何怨懟的，哪怕只是表面上沒有，也是規規矩矩的。

從什麼開始，這個女人就開始越來越放肆，越來越不把自己這個皇後放在眼裡。

好像是從玉纖雲改嫁冷俞風以後，又好像是在玉纖雲死後變得愈演愈烈。

冷俞依始終想不明白，這個玉纖雲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死了都能讓人念念不忘，可是皇后忘記了一件事兒，活人是永遠比不過死人的。

「皇後娘娘，本宮囂張與否的界定在陛下，而不在你，若是娘娘覺得本宮逾越了，大可以去告訴陛下，陛下這會兒在御書房」蘇茗芷漫不經心的開口，還一臉挑釁的看著冷俞依「看本宮這記性，娘娘是沒有無詔進入御書房的資格的」

冷俞依氣的發抖，這個蘇茗芷，處處和她對著干，偏偏她還奈何不得。

進入御書房的資格，她原本也是有的，可是自從冷俞寒死後，她就徹底失去了進入的資格，那個時候她才明白，一個強大的娘家對於一個皇妃來說多麼重要，可是太遲了，是她親手毀了。

冷俞依臉色並不好看，可是蘇茗芷卻似乎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原本皇後娘娘也是有這個資格的，可惜了……」

聽到蘇茗芷的話，冷俞依的臉色更難看了，她知道？她竟然知道？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她和皇帝陛下，其餘人不應該都死了嗎？

看著蘇茗芷和冷雲煙，冷俞依那一瞬間覺得完了，一切都完了。

誰知蘇茗芷湊近冷俞依耳邊低聲「你放心，冷雲煙還不知道，我會一點一點的慢慢告訴她，至於要多久，那就看本宮心情了

想要這個秘密不被泄露，那麼你最好是殺了冷雲煙，這樣你就不用擔驚受怕了，畢竟我和陛下你還沒本事兒殺

至於你能不能殺了冷雲煙，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和你作對到底的……賤人」

面對面前笑得溫和的蘇茗芷，冷俞依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臉上都帶著驚恐。

她一直以為蘇茗芷軟弱可欺，若非如此當初也不會甘願讓正室之位給她，也不會對於一個沒有尊號的皇貴妃毫無怨言，可是如今看來，最愚蠢的竟然是自己。

「皇後娘娘怎麼連站都站不穩了，莫不是身體不適？」蘇茗芷始終都保持著溫和大方，「來人，送皇後娘娘回去休息，娘娘放心，玉星公主的嫁妝，本宮會準備的極度豐盛」

冷俞依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只是蘇茗芷竟然直接叫人把皇后抬回她自己的鳳熙宮，請太醫去治。

而且詭異的是，這些人都聽皇貴妃的，而不是首先關心皇后的身體。

皇后被抬走了，冷雲煙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看著這個被嚴重低估的皇貴妃。

「皇貴妃娘娘萬安」冷雲煙面無表情的補上問安。

「你看到了，在這個皇宮裡，陛下的恩寵是一切，有了陛下的恩寵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如此，你姑母也如此

可你知道為什麼你姑母貴為皇后，我只是個皇貴妃卻敢如此嗎？

因為你姑母蠢，蠢到毀了自己最有力的後盾，若非當年戰神，她根本沒有做皇后的資格，可是她卻蠢到是非不分，恩怨不明

如今這份恩寵你也有了，給你兩個選擇，入宮為妃或者去死」

「娘娘說笑了，便說玉雲絕無進宮之可能，即便是有，玉雲這幅模樣，又如何敢與娘娘相比呢」這個皇宮裡，每一個人都很危險。

「陛下已經責令太醫要務必治好你了」蘇茗芷並沒有看冷雲煙，相反的她反而是走到床邊，看著窗上綻放的那朵花。

「可娘娘也知道，被治癒的幾乎微乎及微」面對於冷雲煙似乎的認命，蘇茗芷可不這麼想。

蘇茗芷扯下一瓣花，拿起來看了看「這種花，叫做雲初薇」

冷雲煙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蘇茗芷的手上，雲初薇？那不是只有藍玉才有的東西嗎？

「世人都以為，這東西只有藍玉皇室才有，可卻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東西當年被你母親帶了一些回來

只不過這東西，似乎是並不服大楚的水土，活下來的沒多少，可即便是少，也不再是藍玉獨有了

這二十多年來，宮中花匠仔細培育，將那些存活下來的少之又少的雲初薇，培育到如今整個御花園都種植了一大片

可經過一代代的改良，大楚皇宮裡的雲初薇，早已經不是你母親帶回來時的模樣了

如今若是我們幾個知情人不說這是雲初薇，便是藍玉皇室的人站在這裡，也不敢說這是雲初薇」冷雲煙沉默，她從藍玉籌手中拿到的雲初薇竟然在大楚的皇宮裡遍地都是，何等可笑，可是她並沒有打斷蘇茗芷，這位皇貴妃，似乎永遠都能夠恰到好處的告訴她一些事兒，順便恰到好處的暗示著她有多蠢。

「可是令本宮意外的是，當年玉星被接回來的時候，她竟然認識這種花，並且一口說出這花叫做雲初薇

這可是連皇後娘娘都不知道事情，她一個常年流落在外的女子怎麼會知道

本宮知道所謂的玉星公主不是皇後娘娘親生的，她生不出也教不出這般放肆桀驁的女兒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看到玉星的那張臉時，本宮就一點都不意外皇後為什麼要帶她回來了

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如果不是本宮抱過雲星，見過雲星的模樣，那一瞬間本宮真的以為她就是纖雲和鎮國公的孩子了

以皇后的喪心病狂，既然玉星是被她帶回來的，那麼玉星原本生活過的痕迹，就該抹去的一乾二淨

果然不出本宮所料，那一家子養育過玉星的人，都得了瘧疾死了，可本宮不信，這世間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果然，不是瘧疾，是屠殺」聽到蘇茗芷說屠殺的時候，冷雲煙的瞳孔縮了一下，屠殺？那個溫柔賢良的皇後會下達屠殺的命令？

「那戶人家姓雲，而最為巧合的是，玉星同雲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太多的巧合，讓本宮不得不懷疑，她真的就是纖雲的孩子了

可本宮也懷疑，太多巧合就未免有些太刻意為之了

總之玉星公主是皇后的孩子也好，是纖雲的孩子也好，一個同年同月同日，又和戰神仿若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孩子，被皇后養著怎麼都不為過

若是不被拆穿她並非皇后的女兒，那麼玉星永遠都是大楚高高在上的嫡長公主，若是被拆穿，一代功勛之後，就算鎮國公被淹沒在風沙里，玉星還可以直接說是纖雲的孩子，照樣的的也可以被封公主

所以沒有人會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而且陛下已經默認了玉星的身份，她是公主不管是不是親生的她都是公主了

陛下的態度，皇后的私心，都讓玉星的身份成為了一個不可觸碰的存在，所有人都必須默認她是大楚的嫡長公主」冷雲煙沉默的聽完了蘇茗芷的話，她停下來了似乎並不打算說什麼了。

「那娘娘又何必告訴玉雲呢？」這些事情，本不該告訴她的，她最好什麼都不知道才是。

「哈，你和傳聞的不太一樣，也和本宮初見時不太一樣，這個時候你難道不應該關心玉星到底是不是纖雲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嗎？」蘇茗芷是笑著的，可冷雲煙覺得這份笑下，是藏著針和刀的。

「娘娘說笑了，玉星公主貴為帝后嫡長女，如何能同玉雲一母同胞」冷雲煙的話，讓蘇茗芷收斂了笑容。

「你很聰明，只是不知道纖雲聽到這句話，會作何想呢」冷雲煙看不明白蘇茗芷對於玉纖雲的感情。

但是她知道，玉星公主只能作為帝后的嫡長女，大楚的嫡長公主活下去，她沒有別的身份，也不能有別的身份。

「玉雲，楚御風打掉你孩子的時候，你恨他嗎？」面對蘇茗芷忽然的問話，冷雲煙有些猝不及防，這個問題她是沒想過會被這位皇貴妃問的。

沉默了一下，她知道一定要回答的。

「他的藤條落在我的肚子上的時候，我有那麼一瞬間是恨過他的

可孩子被活生生打下來以後，我發現我不恨他了」冷雲煙回答的很平靜，可蘇茗芷接受的也很平靜。

「愛也好，恨也罷都太熾烈了，我不恨他，但永遠都沒辦法原諒他」冷雲煙的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裡曾經有一個生命的。

冷雲煙的動作正好落在了剛好回頭的蘇茗芷眼裡。

她知道冷雲煙說的不恨是真的，冷雲煙那個時候愛慘了楚御風。

「如果楚御風還活著，你還會愛他嗎？」蘇茗芷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不會遇到這般為愛熾熱的人了，她想知道冷雲煙的答案。

「不會，我會把他的心剖出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竟然可以狠心到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冷雲煙不恨，也不愛了，只是那個生命，楚御風要賠給她。

蘇茗芷知道不必問了，她看到孩子被打落成為死胎后，對楚御風也只剩下失望。

看著冷雲煙的動作蘇茗芷的手也不自覺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多少年她沒有過這個動作了，其實就是失望吧。

只不過不管是玉纖雲還是冷雲煙，她們母女都比自己勇敢。

雲瑤，雲煙，都是很好聽的名字……

「楚雲瑤，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如果她的女兒還活著，那麼她也會輕聲細語的喚她一聲瑤瑤。

可是她的女兒死了，死在了皇帝陛下娶冷俞依的那天，她的瑤瑤本該是嫡長公主的，可是就是因為皇后，她的女兒莫說嫡長的身份，便是長女的身份都沒有。

隨隨便便撿來的一個孩子，就輕而易舉的取代了她女兒的位置，用著她女兒的身份，著實可笑。

那天瑤瑤死在她懷裡的時候，她對皇帝也是滿心滿眼的失望。

她抱著自己的瑤瑤，哭的撕心裂肺，皇帝陛下在同娶來的皇后洞房花燭。

冷雲煙察覺到去蘇茗芷的狀態不怎麼對，也看到了她那一下撫摸肚子的動作，她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卡在喉嚨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茗芷的經歷，恐怕也並不美好，可是她好像對皇帝陛下並沒有十分怨恨，反而是對冷俞依恨之入骨。

「長公主的名字，自然是好聽的」誰知冷雲煙的這句話，卻讓蘇茗芷猛然抬頭看向冷雲煙，那雙眼眸像是毒蛇的信子一般，讓她極度不舒服。

冷雲煙看到蘇茗芷嘴角勾起的笑意，一股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可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就看到蘇茗芷直接倒了下去，冷雲煙的心涼了半截，這個皇宮是個是非之地，自己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另外一個牢籠罷了。

蘇茗芷是被慌慌張張的抬走的，抬回承玥宮醫治，冷雲煙卻有些頭疼了。

一天之內，兩位娘娘，都先後昏倒在她這裡，而且還是極度不對付的兩個人，若是此時她們兩個說法一致，那麼她冷雲煙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艱難。

以前她或許覺得兩位娘娘不會一個說法，可是如今她卻拿不準了。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只是冷雲煙想不明白，皇後娘娘和皇貴妃娘娘的共同利益在哪裡？

冷雲煙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就聽到了兩位娘娘纏綿病榻的消息，更有甚者說兩位娘娘都開始病中囈語，只是這囈語卻出奇的一致，處處指向冷雲煙是罪魁禍首，是妖異之物。

很多人已經開始認定冷雲煙是個妖女，要燒死冷雲煙，按理說冷雲煙住的地方雖說沒斷了消息，但是這種不利於她養病的消息，應該是被人有意的截斷才是，可是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她得到的消息，永遠是最快最準確的，外界已經流言紛紛，妖女危害兩位娘娘健康，接下來便應該是大楚皇帝陛下的安危了，甚至危害社稷，妖女災星該死。

一個皇后和皇貴妃同時在她這裡病倒的事情，其實是可大可小的，但是此時此刻鬧得滿城風雨，很顯然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只不過這把火，未免燒的太旺了些，冷雲煙卻是任由外面風言風語，自己則安心調理起身體來。

太醫竟然真的有法子讓她恢復，半個多月的時間，她竟然已經褪去了那一身如同朽木一般的身軀，雖然還沒有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但可見太醫的葯是有成效的。

「呦，你還有閑心情喝茶」玉星公主進來的時候，冷雲煙坐在桌旁喝茶，這是冷雲煙中毒以後玉星第一次來見她。

「公主殿下怎麼有空來看我這個閑人」冷雲煙發覺，雖然自己中毒以後，玉星是第一次來看自己，但是面對自己這幅衰老的模樣卻一點都不意外。

「閑人？外面為你鬧翻了天，你這個當事人，倒是成了那個最清閑的」冷雲煙只是笑笑，從桌上取了一杯茶遞給了玉星。

「公主殿下嘗嘗，上好的茶葉」玉星漫不經心的抿了口茶，卻倏然瞪大了眼睛，這茶……

「這茶味道不錯吧」玉星反而坐了下來，靜靜地喝茶，和冷雲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我許久沒喝過這茶了，這茶曾是獨一份」這茶只有玉纖雲有，自從玉纖雲死後，就沒有人會泡了，也沒有人敢泡了。

「公主殿下喝著合胃口就好，我剛住進來這裡的時候，就覺得這裡很眼熟，可是卻說不上哪裡眼熟

住了幾天以後，我便知道是哪裡眼熟了，這宮殿屋子的布局，是同母親在恭親王府的小院一樣的，只不過是反過來的，更確切的說是鏡像一般的

可我卻很好奇，據我所知，母親是從未在宮裡長住過的，你說這座宮殿又是什麼時候蓋的呢，我可不相信這樣連布局都一樣的院子是巧合

陛下對母親，用情頗深啊」冷雲煙說完這句話，就看到玉星看著她的眼神並不和善，甚至還帶著憤怒。

「冷雲煙，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皇帝陛下對於臣下妻子懷有情愫，那不管他們有沒有越矩，那就是錯，大錯特錯，陛下不會錯，錯的就只能是玉纖雲。

「公主殿下，我自然是知曉，只不過你在氣什麼？氣陛下還是氣母親」冷雲煙已經很冷靜了，可說出的話卻顯得那般的薄情和冰冷。

「本公主今日才發現，你是如此冷血涼薄之人，月寒長公主已經過世多年了，她十月懷胎生下你，縱使你不懂得尊重母親，還應該知道尊重長公主」如果冷雲煙不是玉纖雲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那麼她一定讓冷雲煙血濺當場。

面對玉星的惱怒，冷雲煙卻像得寸進尺一樣，「我沒有不尊重母親，也沒有不尊重長公主，但是公主殿下您說錯了一點，我不是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母親八月產子，我身體孱弱皆是因此」

這次玉星公主愣了，玉纖雲八月產子？怎麼會是八個月？這麼重要的信息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幾乎沒有人提起冷雲煙是八月早產的孩子，一直以來她都認為冷雲煙是足月兒的。

如果她是八個月早產，那麼是不是？

玉星公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玉星卻是知道的，當年鎮國公出征的時候，玉纖雲是懷孕了的，玉纖雲還拉著玉星的手摸著自己的肚子說，你又要有弟弟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