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妖吞龍(下) 第128章 壓勝
陸止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目盲少年,嘴角掛著笑意,手指敲打桌面,心中難免感慨,一路走來,回首已有六載春秋,想當年這小傢伙離開道家天下的時候才那麼大一點的個子,如今五六年再見,居然已經長的這般高了,已經隱約趕上自己,再過幾年,應該就是差不多嘍。
「我記得天下之間來往很是費勁,沒有特殊允許是不允許來到這邊的,而且據我所知你一直呆在山上從不下山,這一次怎麼來了這邊,還在河裡讓我給遇到了,你們這些道家仙人出場方式都是如此特立獨行,還是說之後你這樣?」對每座天下之間不能隨意來往的規矩大致清楚,要不然當年自家老師來道家天下帶走自己的時候還需要陸止一路開道飛升,從特定地點飛升離開道家天下,返回北境,這次陸止突然來到人間,應該廢了不少勁吧。
陸止順手做了個早已習慣多年的扶正頭頂蓮花冠的姿勢,訕笑幾聲,並不打算說出自己如何出現在運河水面的實情,「虧你小子還記得這些規矩,當然了,我能來自然是因為去了文廟那邊,得了印章允許,而且不怕告訴你……」
年輕道士欲言又止,轉頭看了一眼頭頂房梁,狠狠瞪了對方一眼,那邊劉浮嚇得趕忙撤了監察之術,雙眼生疼,一身冷汗,坐在桌案後面微微顫抖,直到抬手擦汗些許,才好了一些,眼睛緩緩睜開,有些許血色充盈,檢查下來,並無大礙,自此劉浮再也不敢冒險勘察那件房舍。
雖是嚇退那位朝廷船主,為了保險起見,陸止指尖敲打桌面的前幾下就已經將這方天地隔絕開來,做完這一切才徹底放心,可以暢所欲言,繼續剛才沒有說完的話,「而且我不怕告訴你,這一次來的可不止我,每座天下幾乎都去文廟請了通關印章,各自都會來一批人,我算是道家那邊來的比較早的。」至於為何從水上來,他倒是一點沒說。
既然不說,道元也不想去問,別人不想說,窮追猛打,打破砂鍋沒什麼好處,反而會適得其反,惹人嫌。
道元立刻如臨大敵,盯著對方,問道:「這一次出動這麼大的陣仗是來做什麼,別告訴我你打頭陣是為了提前將我搶回道家?好讓另外幾家撲了個空?」
陸止連連擺手,對方顯然是誤會自己了,連忙解釋道:「這你就誤會大了,若是之前你這麼說我還理解,但是現在嘛,你就放寬心遊歷人間的萬里大好河山吧。」
道元不解,自己難道不是那幾座天下一直想要帶回的人?
陸止耐心解答,道:「儒家那邊有人發話了,你暫時是安全滴,所以大可放心,來來來,別光說我呀,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少年將先前那句話放在腦後一會再想,說道:「還能如何,不老山消失了,我也就到了人間,無家可歸,索性老師還算有點家底,將你們道家那個三清山給了我,做了一方山神,地址就在青洲那邊。」
陸止點了點頭,這他知道,雖然天下之間相隔很遠,消息傳到也不慢,知道消息之後,那邊還是很欣慰的,至少沒有在道元與道家兩者之間做的太絕,砍得太凈。
看了看窗外天幕大亮,朝陽初升,心中推演大概,陸止隨意問道:「這艘飛舟的既定航線是去往中洲,在長安郊外那處渡口停靠暫緩,所以你這是要去長安?」
少年點頭。
「你去長安做什麼,明知道最近那邊可不太平,你不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老老實實呆著,跑那是非地去做什麼,還帶三個拖油瓶,也不嫌累贅。」
對於陸止發現隔壁白姑娘三人,少年並不詫異,而是笑道:「沒辦法呀,我這剛當山主沒幾天就接了皇帝陛下的一條聖旨,說是要召我入宮,當面封賞,聖旨我都還帶著,你要不要看看。」說著就要伸手往懷裡掏去,見到陸止擺手才停下手中動作,「貧道出世之人,不想沾染人間俗物。」
道元撇了撇嘴,真就沒掏給他看。
陸止想到什麼,繼續說道:「不過你小子可以呀,拖油瓶雖然拖油瓶,可那小姑娘確實長的不賴,話說這是誰教你的,幾年不見,你都學會金屋藏嬌了。」
看著對方一臉壞笑,少年就知道又是誤會了,解釋道:「哪裡少年金屋藏嬌,人家白姑娘姐弟是長城戰場遺孤,龐北斗說他有事抽不開身,託付給我先行照看,旁邊那小丫頭是跟在我身邊的,從山上帶下來的,其他的你可別多想。」
陸止聽完嘿呦一聲,小心問了一句,「你確定大先生說他忙沒空照看?」
「不然呢?他人現在應該還在長城那邊戰場吧,前段時間他在南洲遞劍的消息我還是知道一些的。」
陸止沒有繼續再說,他並不打算將龐北斗人在文廟,前些天還悠哉悠哉的在一旁看了一場山巔與雲端的論道,這會怎麼就是個大忙人了,但是或許大先生有他自己的想法,自己也不好瞎摻和,至於道元怎麼認識的龐北斗他也沒有多問,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嘛。
朝陽徹底懸挂天幕,照耀人間大地,水面上波光粼粼,不時有飛魚躍出水面,再重新落入水裡,很是愜意。
少年扯去屋內障眼法,就看到門口窗戶那邊,小花丫頭雙手趴在窗戶上,探露出半個小腦袋朝屋裡亂邈,起初因為障眼法的緣故一直看不清屋內情況,只是看到床榻上面,他的山主哥哥還在休息,心裡還有些取笑山主哥哥都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賴床。可是隨著他的山主哥哥將障眼法扯去之後,屋內景象,一目了然。
結果小丫頭的一雙大眼睛先是來回在屋內桌旁正襟危坐的二人身上來迴轉悠,之後鬆手下了窗檯,一邊跑一邊喊道:「白姐姐,白姐姐,山主哥哥屋裡藏了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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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自南向北,已經出了青洲運河地界,到了揚洲運河範圍內,以如今飛舟速度,不日應該就能駛出揚洲,到達中洲地界,停靠長安渡口。
與此同時,在揚洲半途靠近沿岸,一片足足上百里荒蕪之地中央,有著一座高大紅樓建築,巍峨矗立,高樓的紅色讓人看上去很是發怵,像是血的顏色,雖然此時天放光明,但是紅樓百里之內皆是一片黑暗,猶如夜色,陰風陣陣,不見一絲人煙,門內門外都是掛著白紙燈籠,用來照亮腳下的路。
雖然屋外毫無人言,屋內卻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有下人丫鬟疾步奔走,還有綉娘織衣的人手中線貨不停,可若是湊近細看,他們雖然栩栩如生好似真人,但是動作木訥猶如機器,雙眼無神,形似走肉。
很快就有一道身著紅裙的曼妙身姿赤腳出現在府門門頂上面,面色慘白,但若是好好打扮打扮,也是個不折不扣得大美人呢。
紅裙女子一手捻住裙擺,一手捂嘴輕笑,笑聲如有迴音,陰惻惻的,格外慎人,她舉目遠眺,遙望運河方向,那一艘豎著大唐官家旗幟的飛舟實在惹眼,想到裡面有個長相極為俊俏,勝過她之前見過的所有男子,越想越是想要發笑,腳步輕輕踏前一步,落到府門前,剛要前往,下一刻就是停住腳步,雙眼微眯,看著眼前。
不知何時,一位負笈遠遊的儒杉年輕人走到她的面前,居然是旁若無人得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將背上書箱取下,放在一旁,伸手捶打按摩自己的小腿,神情悠閑,好似百里之地的那一棟紅樓喝那曼妙女子在他眼裡都是浮塵,不值得去在意。
女子雙眼微眯,覺得眼前書生走入此地恰巧攔住自己去路,怕不是一般遠遊路過此地吧,若是以前他可能就先直接殺了對方,將他豢養成傀儡驅使,可是如今眼下時間吃盡,就先放他一條賤命,於是抬步就往前走。
攔路書生忽然雙手高高抬起伸了個懶腰,似是懶得再打什麼官腔廢話,開門見山道:「若再往前踏出半步,挫骨揚灰就是你的下場。」
話音剛落,女子也是止步,下一刻就是開懷大笑,「好啊,你一個文弱書生居然有這樣大的口氣,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而你又走入了什麼地方,難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到了別人家裡也是如此狂妄自大嗎。」
儒杉書生緩緩起身,面朝對方,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她,「我不管你在此地是何地位,或是受人指使,我只知道,運河飛舟上的那小子不能出事,但是你若執意一意孤行,我也可以讓你見識一下讀書人的風采。」
紅裙女子暗暗心驚,對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此行目標,有人給他開價,讓她去到飛舟之上斬殺一位目盲少年,給的報酬實在豐厚,讓她拒絕不了,於是便想著在運河之上製造一場大霧,讓飛舟停頓不能出發,自己好機會上船行動,可是眼前之人又是如何知曉的。
紅裙女子放聲大笑,「好好好,那就讓我看看你這小白臉的讀書人是如何讓我見識你的窮酸風采的,殺你,不費多大時間。」
女子緩緩抬手,一把撕下臉上人皮,露出血淋淋的可怖臉皮,雙臂張開,有滾滾黑煙散開,在其身後出現上百傀儡,行屍走肉。
儒杉書生面色平淡,古井無波,笑道:「雖然我從別家天下而來,到這裡被天道壓制修為,但是制服你,應該也不費多大事情。」
紅裙女子可怖臉龐血肉蠕動,「大言不慚,受死!」
數以百計的傀儡隨著她的發號施令齊齊沖向那不遠處的儒杉書生。
儒杉書生雙手負后,嘴唇微動,「退!」
話音剛落,男人口中退字陡然化成金色實質狠狠迎想來敵。
最前排的傀儡直接就被退字砸中,向後倒去,一排壓著一排,最前面的那一排最後直接化成煙灰,消散無形。
腿字消散,數以百計得傀儡也是齊齊重新退回女子身前。
女子心中大驚,對方儒家門生,胸中一點浩然氣居然修鍊到口含天憲言出法隨的地步,難不成這是一位儒家聖人?
猜測終歸猜測,手下可不打算罷手,女子再次指傀儡衝鋒。
儒扇書生搖頭道:「無知厲鬼,肆意妄為,霍亂一方,正好我趕時間,懶得與你纏鬥,那麼,接下來,伏法吧。」
男人身形緩緩升起,懸空而停,周身有金光流轉,照耀此片天地,地上數以百計的傀儡居然在此刻突然冒出絲絲黑煙,在金光照耀下化作黃土,女子身後紅樓猶如紙糊一般燃起大火,虛空男子剛要開口,女子立刻換回原面貌,跪地求饒,「聖人饒命,聖人饒命啊!」
天幕似有迴響,猶如天音落入男子耳中,他的舉動再次惹得一些人心中不滿,於是口中一字並未吐出,而是伸手,一道掌印拍打而下,將求饒女子打會紅樓之中,此時樓中已經停止火勢。
男子落地之後,憑空書寫一張短期鎮壓符籙,凌空刻如紅樓之中,隨後轉身重新背上書箱,沒有多說話,直接邁步離開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