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戰的序曲
鄭國使節來到陳國,陳桓公並不當回事兒,弟弟陳佗諫道:「與睦鄰友好,乃是安邦之道,我們不應該拒絕。」陳桓公說:「鄭國狡詐,難以讓人相信,說不定這講和還是個陷阱。」於是拒絕接見鄭國使節。
使節回報鄭莊公,鄭莊公氣沖沖地說:「陳國所依靠的,無非是宋國和衛國。衛國內亂剛剛平定,自顧不暇。待寡人先去攻打宋國,再去討伐陳國,以雪前恥。」大夫祭足諫道:「君上莫急。陳國不接見使節,是眼中無我鄭國也。我們不妨炫耀一下武力,讓其知道我們的存在,說不定陳國還會主動來談呢。」鄭莊公點頭說妙,便派邊境軍士假裝出獵,侵入陳國境內,掠走男女邊民及物品一百多車。
陳桓公猛然驚醒
陳桓公聞報,猛然驚醒,這才知道自己是小國,根本不是鄭國對手,要想求安定,必須注重改善與鄭國的關係。他當即召來眾臣商議,弟弟陳佗奏道:「此前鄭國遣使來訪,我們不妨予以回訪,臣想只要態度誠懇,必能結成友好睦鄰。」眾臣都說此法最妥,陳桓公便依計而行,派陳佗出訪鄭國。
鄭莊公隆重接待陳國公子陳佗,他先向陳佗道歉說:「寡人管理將士不嚴,致使他們紀律鬆散,誤入陳境。寡人已對他們嚴加訓斥。你來了,我們將陳國人口物資,全部奉還,另送陳國糧食百車以示謝罪。願鄭、陳永結友好,互不侵犯。」宴會結束后,鄭國世子姬忽親送陳佗與百車糧食至陳國。陳國公子陳佗又將姬忽送回鄭國。自此,陳、鄭關係和好。
魯國大夫姬羽父好財,接到鄭國重禮后,便多次在魯隱公面前替鄭國說好話,主張魯、鄭結好,兩國關係遂趨善。
鄭莊公對大夫祭足說:「陳國的事情解決了,魯國也聲言與寡人結好了,伐宋的事可以辦了吧?」祭足說:「宋國爵尊國大,連周天子都以賓客之禮對待,目前不可輕易前去討伐,要等時機到來。」鄭莊公雖然心急如焚,但知道祭足說的話極有分量。在這二十多年裡,祭足一直和他講《周易》,其中就經常提到蜥蜴的一項特性:「蜥蜴靜靜地趴在黃土上,那不是打盹,而是眼睛緊緊盯著前方,等候最佳攻擊時間的到來。」
在這等候攻擊的時間裡,鄭莊公聽信大夫祭足謀略,與相距甚遠、位於東海邊上的齊國結為同盟。這齊國國君,乃是周朝開國功臣姜太公後裔,此時國君是齊僖公。鄭、齊兩位國君在石門會面。鄭莊公讚美道:「齊國先君姜太公半生寒微,懷才不遇,四處飄泊,但他隱忍負重,察風雲,候時機,垂釣渭水,八十歲時終遇明主,輔佐周武王滅商興周,功推第一。」齊僖公也稱讚鄭莊公道:「鄭國雖起步晚,但發展快,寡人常常聽說您善學習、重親情,今日相見恨晚呢!」兩人很投緣,遂殺雞宰羊,把牲畜的血塗在嘴唇上,也就是歃血為盟,結為兄弟。鄭莊公年長齊僖公幾歲,齊僖公以兄事鄭莊公,二人說好有事互相關照。宴會中,齊僖公問:「世子姬忽娶妻了嗎?」鄭莊公答道:「還沒呢。」齊僖公說:「寡人有個心愛的女兒,雖然還不到出嫁的年齡,但也可提前婚配。如果您不嫌棄,等寡人這個女兒長大了后就給姬忽做妻子吧!」鄭莊公連聲道謝。
在黃河裡放上幾朵芍藥花
回國以後,鄭莊公就對世子姬忽說起了這事。姬忽說:「婚姻應該是門當戶對。現在鄭國伯爵,國小爵低;齊國侯爵,國大爵高,孩兒不敢高攀。」鄭莊公說:「提親的是齊國,並不是我們有意高攀,再說和齊國結親,遇事還可以有個幫靠,你為什麼要拒絕呢?」姬忽答道:「大丈夫志在自強,怎麼能仰仗裙帶關係呢?」鄭莊公眉開顏笑,他喜歡兒子有志氣,也就不再勉強了。
齊國使節到鄭國來,聽說世子姬忽不願結這門親,就回國報告了齊僖公。齊僖公欣賞鄭莊公雄才大略,難免愛屋及烏,對鄭國世子姬忽不識抬舉之舉不但不生氣,反而讚歎說:「鄭世子真稱得上謙謙君子啊。好在我女兒年紀還小,這婚事等以後再說吧。」
寒冷北風吹來,槐樹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枝襯著無雲的藍天,寂寥開闊。這年冬季到了,按周禮,各國諸侯應該獻冬禮了。在周朝,四季去見周天王的禮儀是不同的。春天見周王用朝的禮儀,夏天用宗的禮儀,秋天用覲的禮儀,冬天用遇的禮儀。雖然周王室威信一年不如一年,但經過五國來犯之痛的鄭國意識到與周王室結好意義重大,於是鄭國備下厚禮,鄭莊公和大夫祭足一起去洛陽拜見周桓王。
周公姬黑肩知道周桓王怨恨鄭國,也明白鄭國目前不可討伐,既然這樣,就應該深藏怨恨,以禮對待鄭國。於是,姬黑肩就去勸諫周桓王善待鄭莊公,藉此勉勵諸侯。周桓王口頭答應,但見到鄭莊公時,又想起了鄭國搶奪麥、稻的事,氣便不打一處來,冷言冷語地向鄭莊公說道:「鄭國今年收成如何?」鄭莊公答道:「託大王的洪福,今年風調雨順。」周桓王說:「這就好,如此的話,溫邑的麥子,洛陽近處的稻子,本王就可以留著自己吃了。哈、哈。」周王室大臣們都跟著笑了起來,只有姬黑肩笑不起來,他用眼睛瞪著周桓王,但周桓王沒看見。鄭莊公見周桓王話裡帶刺兒,心想即使說一大堆好話兒也不能讓周、鄭關係轉好,於是便不再多言,拜辭周桓王退出宮外。周桓王既不設宴款待,也不按周禮回贈,只叫人送去十車稻穀,再次譏笑鄭莊公。
鄭莊公大怒,正欲派人將十車稻穀退還,大夫祭足諫道:「天子賜贈,無論貴賤,都叫天寵。君上要是不接受,勢必讓其它諸侯國看出鄭與周有了新隔閡。如果各國諸侯看不起鄭國,那勢必影響到鄭國的威信和切身利益。」君臣二人正在合議著,周公姬黑肩過來了。他帶來了兩車彩緞,還殷勤地和鄭莊公聊起天來。姬黑肩笑著說:「洛陽的北面是黃河,新鄭的北面也是黃河,等到了春天,我在黃河裡放上幾朵芍藥花,用不了兩天,君就收到了。」芍藥花形狀嫵媚,花色艷麗,故世人用形容美好容貌的「婥約」之諧音,命名為「芍藥」。用芍藥贈人,本是表達真情厚意。鄭莊公笑著說:「我們都是姬姓人家、黃河子孫,應當友好相處呢!」二人都哈哈大笑。
黑肩來這兒是什麼用意
周公姬黑肩離開后,鄭莊公問大夫祭足:「黑肩來這兒是什麼用意?」祭足答道:「他知道周天子在接見君上時有欠缺,所以特意趕來彌補不足。臣覺得,周公黑肩送來的兩車彩緞,正好有用處。」鄭莊公問:「有什麼用?」祭足奏道:「君上您這次來朝見周天子,諸侯沒有不知道的。現在我們把黑肩送來的彩緞,分成十份放在十輛稻穀車上。出洛陽時,就說是周天子所賜,另說周王室久不見宋國朝貢,君上親承王命,率兵討之。以此號召列國,讓他們跟著我們發兵,有不響應的,就說是抗命。宋國雖然是大國,又怎麼抵擋得了天子之命和群而討之呢?」鄭莊公高興得一拍祭足的肩膀,讚歎道:「夫子真是足智多謀!討伐宋國的時機終於來了!」
鄭莊公離開洛陽,便一路假借王命,到處宣揚宋國不守臣節的罪狀,聽到的無不信以為真。這話一直傳到了宋國,宋殤公又驚又怕,派人秘密聯絡各國,以求破解這突然而來的戰爭危機。鄭莊公聞聽宋國行動后,便問祭足。祭足奏道:「君上可用周天子之命轉告列國,約定時間一起伐宋。在各諸侯國中,齊國一定會響應我們。魯國與齊國土地相連,世代聯姻,齊君要乾的事,魯君一定不會反對。另外,魯國主政大夫姬羽父接收了我們的重禮,必會向魯君獻計,摒棄前嫌,響應鄭國。蔡、衛、許等國,有的雖不一定響應,但也當傳令,這樣才算得上是公討。」鄭莊公依計而行。鄭、齊有盟約,齊僖公依約而行,讓其弟姜仲年為將軍,出兵車三百乘。鄭使去魯國,說好勝利后奪得的宋國土地,平分魯國。姬羽父貪得無厭,聽了這話,欣然同意。魯隱公便讓姬羽父為將軍,出兵車二百乘,前來助鄭。鄭莊公行使周朝卿士權力,調動了周王室兵馬,另親率鄭國將士,前去討伐宋國,齊軍、魯軍如約會合。聯軍多路齊下,勢如破竹。
宋殤公聞聽聯軍入境,驚得面如土色,急忙把司馬孔父嘉找來商議,孔父嘉奏道:「臣曾派人到洛陽打聽消息,並沒聽說周天子有伐宋之命。由此看來,鄭國乃是假傳王命,擅自調動周朝兵馬,連齊、魯兩國也被矇騙了。事到如今,除了向周王室投訴外,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來犯之敵不戰而退。」宋殤公認真地傾聽,孔父嘉接著奏道:「鄭國假傳王命,拉攏列國,除齊、魯外,其它各國均作壁觀,這其中不乏支持我們的國家。分析起來,陳國與鄭國講和,它既不會支持我們,也不敢得罪鄭國。蔡、衛等國曾與我們一起討伐鄭國,現今可以重溫舊情。我們應該聯絡它們,一同應對鄭國。當前鄭國大軍來宋,國內一定空虛。君上可派使節向衛國告急,請衛國輕兵襲鄭,那麼,鄭軍必然回兵自救,宋國危機便可破解。」宋殤公說:「此計甚好,還請你親自去一趟。」孔父嘉答道:「臣這就動身前去衛國。」
戴國判斷失誤
宋國司馬孔父嘉連夜來到衛國,將宋國珍藏的蟠虺紋曲銅鼎送給衛宣公。這蟠虺紋曲銅鼎,用黃銅製作,近一人高,上面飾著兩隻彎曲虺蛇,當屬天下工藝極品。衛宣公撫摸著蟠虺紋曲銅鼎,極為高興,當即同意出兵襲擊鄭國,派右宰丑同孔父嘉從小道出其不意,率軍直逼鄭都新鄭。
見宋、衛軍來,鄭國世子姬忽和大夫祭足急忙傳令守城。宋衛聯軍急攻數日,未見效果。孔父嘉對右宰丑說:「凡是襲擊,就應乘其不備,見好就收。要是這樣耗下去,鄭國大軍回救,我們到時候想跑也跑不了。不如借道戴國,安全撤回。我想,我們離鄭之時也就是鄭離宋之際。」右宰丑聽從他的話,派人去向戴國(在今河南省蘭考縣)借道。戴國剛剛受封立國,當前是第三任國君戴叔慶父,他判斷失誤,以為宋衛聯軍要來襲擊戴國,便令人關上城門,嚴加防守。孔父嘉、右宰丑十分惱怒,便在離戴城十里的地方紮營,輪番派兵攻城。戴國將士拚死固守,互有傷亡,又成僵局。孔父嘉急忙派人前往蔡國搬兵相助。
這時候鄭莊公率聯軍攻克了宋國郜城、防城等地,正要將矛頭指向宋都睢陽時,鄭國世子姬忽的告急信簡送到了鄭莊公手中。鄭莊公看完信簡,立刻傳令撤兵。齊國姜仲年、魯國姬羽父等親自來見鄭莊公,不解地問:「我們正在乘勝進取時,為何讓我們撤兵呢?」鄭莊公老成持重,神色泰然地說道:「寡人奉天子之命討宋,仰仗兩國的兵威接連勝利,對宋國的懲罰已經到位了。已經奪取的郜城、防城,齊國和魯國可以各得一座。」姜仲年說:「齊國出力微薄,不敢接受城池。」姜仲年一再謙讓,鄭莊公便對姬羽父說:「既然齊國不肯接受,那麼這兩座城都送給魯國吧。」愛財的姬羽父並不推辭,拱手連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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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莊公惟恐新鄭有失,急急撤兵回趕。走到半路,又接到世子姬忽的信簡,大意是都城新鄭已解圍,宋、衛兵馬移兵攻打戴國去了。鄭莊公微微一笑道:「看來孔父嘉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當前宋國自顧不暇,哪還敢另惹是非?我們不妨來個將計就計。」於是命令公子姬呂、公孫姬子都以及大夫潁考叔、高渠彌等四位臣僚各率一支兵馬,分頭向戴國秘密進發。這高渠彌人高力大、詭計多端,被鄭莊公發現是個人才后加以重用,目前擔任鄭國大夫。
假裝領兵救戴
且說宋衛聯軍攻打戴國,又請了蔡軍前來助戰,滿指望很快就攻下戴城,但卻一點進展未有,忽聽有人來報:「鄭國派公子姬呂領兵救戴,目前已經進城了!」孔公嘉說:「戴國本來唾手可得,想不到鄭兵來助,這可如何是好?」右宰丑說:「戴國既然來了援軍,必然會有新舉動,我們先觀察一下城裡的動靜,再考慮對策。」兩位將軍正說話間,忽見戴國城牆上人頭攢動,一下子插滿了鄭軍旗號。姬呂全身披掛,站在城樓上高聲喊道:「多謝各位將軍的幫助,我鄭軍已經取下戴城了!」原來這是鄭莊公的計謀。姬呂假裝領兵救戴,其實是藉機佔領戴城。鄭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其拿下。戴叔慶父領著家眷,逃亡而去。
宋國孔父嘉、衛國右宰丑見鄭軍白白佔了戴城,肺都要氣炸了,齊聲說道:「我們和鄭國誓不兩立!」正說著,鄭軍自戴城派人送來戰書。孔父嘉、右宰丑當即批下迴文,約好第二天決戰。
這天夜晚,宋、衛、蔡三軍按時休息,突然火光衝天,喊聲四起,原來是鄭國公孫姬子都及大夫潁考叔、高渠彌等領兵來襲。宋國孔父嘉等人只知明天決戰,哪兒料到今夜來襲。宋、衛、蔡三軍亂作一團,右宰丑陣亡,孔父嘉僥倖逃走。三國車馬軍士,多被鄭軍俘獲。
天上陰雲密布,逃出去的孔父嘉憤憤地向部下說道:「從古至今,戰爭都有禮節。我們周禮中的軍禮規定,不打無約之戰,不追逃跑將領,不殺花白老人,不擊受傷軍士。如今這規矩被鄭國破壞了,可惱呀!」逃走路上,孔父嘉又在思索:人無禮不生、事無禮不成、國無禮不寧,可有些小人為了獲取私利,去刻意破壞這禮,鄭莊公就是這其中破壞禮的小人呀!
戰爭就是冷酷無情,那邊懊喪,這邊就是歡慶。鄭軍高奏凱歌,滿載而歸。鄭莊公大擺宴席,款待眾將士。大家輪番敬酒,鄭莊公面有喜色,舉起酒觶說:「寡人依賴祖宗神靈,依仗各位死戰,故威名遠揚。大家說,寡人與各國諸侯相比,當處何等位置?」將士們聽了這話,一齊稱鄭莊公為諸侯之霸。這霸,就是諸侯之長,當周天子威勢衰弱時,強國之主就想充當領頭人。鄭莊公聽了,非常高興。諾大的廳堂里,只有大夫潁考叔默不作聲。鄭莊公睜大眼睛瞅著他,潁考叔奏道:「君上不可洋洋得意!如今君上假傳王命,討伐宋國,但除齊、魯兩國外,各國均未響應,相反蔡、衛兩國反而幫著宋國攻打我們鄭國,所以請君上認真反思。」鄭莊公見潁考叔直言相諫,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笑著說:「你說的對。宋、衛、蔡三軍遭創,已經受到懲罰。現在寡人想去對那些沒有響應的諸侯興師問罪,你看先去哪國合適?」潁考叔奏道:「許國挨著鄭國,君上應該給它加上一個違抗天子之命的罪名,然後,再聯合齊、魯兩國兵馬一起攻打。在攻打許國前,君上還應討伐一個小國就是盛國。盛國鄰近齊、魯。鄭、齊、魯三軍攻下盛國后,盛國土地、人口歸齊、魯所有。三軍攻下許國后,土地、人口歸我們鄭國所有。」鄭莊公連聲說好。
一位美貌少女
第二天,鄭莊公即派使節把向盛、許兩國興師問罪的計劃告訴齊、魯兩君。兩國滿口答應,齊國派姜仲年、魯國派姬羽父帶兵伐盛,鄭國派公子姬呂率兵助戰。三國兵馬不費什麼力氣,就輕鬆攻下了盛國(在今山東省寧陽一帶)。齊、魯兩國非常歡喜。
鄭國公子姬呂凱旋歸國,行至途中,突得急病而亡。鄭莊公異常悲痛,厚恤他的家屬。姬呂是鄭國上卿,鄭莊公想用大夫高渠彌來接任,世子姬忽暗地裡勸諫道:「高渠彌貪婪而兇狠,不能重用。」當時,姬忽兄弟姬亹在旁。鄭莊公認為姬忽言之有理,便任命祭足為上卿,接替姬呂的職位,又任命高渠彌為亞卿,幫助祭足主持朝政。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徒。」
一位美貌少女行走在扶蘇樹和荷花池之間,用歌聲訴說她的思念和惆悵。這個子都就是指公孫姬子都。姬子都不但武藝高強,而且相貌英俊,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這位唱歌少女聞聽姬子都前來狩獵,便步行幾十里路來見他。沒想到不但沒見上姬子都,連一個軍士影兒也沒看到。苦苦等候的少女,在失望之餘遇到了一個輕狂之徒上前調戲,少女費了好大勁,才擺脫糾纏。內心哀怨的少女便在山路上邊走邊唱。
公孫姬子都在哪?正在加緊訓練軍士,準備攻打許國呢,哪還顧得上狩獵!到了快要出征的時候,鄭莊公率眾臣祭告祖先和神靈,然後聚集眾將,檢閱兵馬。鄭莊公命人製作了一面蝥弧大旗,這蝥弧大旗為自己專用。按周禮,旗是有講究的,天子的旗上畫著太陽和月亮,諸侯的旗上畫著龍,將士的旗上畫著熊和虎。各種旗子不能亂用,蝥弧就是龍的一種。
鄭莊公命人將蝥弧大旗立在一輛鑲銅兵車上,這大旗加上旗杆足有三人重。鄭莊公傳令:「誰能手持大旗像平時走路那樣,就任命誰當先鋒,並把這輛鑲銅兵車賜給他!」話音未落,隊列中走出一員戰將,黑臉膛、蜷曲胡、濃眉大眼,眾人一看,乃是新任命的大夫瑕叔盈。瑕叔盈僅用一隻手就拔起旗杆,向前三步,退後三步,然後放回車中,將士們齊聲喝彩。瑕叔盈大喊一聲:「馭手在哪裡?把我的車驅走。」沒等瑕叔盈將車取走,大夫潁考叔走出隊列,大聲說道:「拿著旗子走步不威風,看我把旗子揮舞起來。」只見潁考叔手擘大旗,左旋右轉,呼呼直響,觀看的人都驚呆了。鄭莊公大喜說:「真是一位勇士!把車賜給他,讓他當先鋒。」話還沒說完,隊列中又走出一位青年,正是公孫姬子都,他指著潁考叔大喝一聲:「你能舞旗,難道我就不會舞?把兵車留下!」潁考叔見姬子都來勢洶洶,乾脆一手把旗,一手挾車,飛也似地跑開了。姬子都有力無處使,心中氣憤,拿起戈就要追趕,被鄭莊公攔下。
明戟易躲,暗箭難防
這公孫姬子都藝高貌美,加之又是公族之人,平日里人們對他既尊敬又羨慕,眾多鄭國少女更是把姬子都當成夢中的情人和內心嚮往的約會對象。眾人的寵愛,使姬子都養成了驕橫習性,常與潁考叔等人爭功。這次爭奪兵車,姬子都對潁考叔的怨氣更重了。
鄭莊公何等英明,他明白士氣可激不可傷,於是在眾將士面前重重誇獎三位戰將,並另賜瑕叔盈、公孫姬子都各一駕車馬。潁考叔與瑕叔盈、姬子都各自謝恩而返。
公元前712年,鄭莊公以許國不聽周天子號令為由,約齊國、魯國聯合攻打,相約誰先攻陷許國都城,誰就主持分割許國土地。為感激鄭國幫助齊、魯伐盛,齊僖公、魯隱公親率兵馬前來。一心想得到許國土地的鄭莊公率兵伐許,直抵許國都城許城(在今河南省許昌)。這許國是被周朝分封的姜姓諸侯國之一,此時國君是許庄公。許庄公率領將士、百姓死守城池,怎奈鄭、齊、魯三國兵將三面夾擊,破城只是遲早之事。
許國都城許城被圍的第三日午後,在鄭國將士的猛攻之下,大夫潁考叔手執鄭莊公蝥弧大旗,不避矛矢,奮力登上許國城牆。然而未等站穩,突然一支箭從背後飛來,潁考叔大叫一聲,從城頭跌下。原來,平素與之不和的姬子都嫉妒他奪了頭功,就在城下暗施冷箭。
大夫潁考叔剛跌下城頭,大夫瑕叔盈立即衝上去,接過鄭莊公的蝥弧大旗重又躍上城頭,大呼:「兄弟們,快衝啊!」鄭國將士見象徵鄭莊公權威的蝥弧大旗插上許國城牆,個個奮勇當先。許城打開了一個缺口。許庄公見大勢已去,便率軍民突圍逃離,不知所終。
鄭莊公、齊僖公、魯隱公一同進入許國宮殿,合議許地處置問題。齊僖公與鄭莊公是盟友,笑哈哈地說:「攻宋伐盛,貴國大公無私,這種精神值得愚弟學習。至於許地,還是全送給貴國為好。」魯隱公見齊僖公如此說,也隨聲附和。鄭莊公正謙讓間,原許國大夫百里領著一個小孩闖進來。百里跪著哭道:「許國雖然沒有響應周卿士之命,但罪不至於滅國,請三位上國之君酌情發落。」許國大夫百里為人忠厚、正直無私,不只在許國就是在各國也素有盛名。鄭、齊、魯三君動了惻隱之心。鄭莊公說:「百里大夫請起,這位小孩是誰?」百里答道:「這是許君之弟姜新臣。」鄭莊公接著說:「許叔姜新臣聰明伶俐。」鄭莊公雖有霸佔許國之意,但又怕失德,遭各諸侯干涉,只好說:「許國民安國泰,遵命周室,是寡人之盼。只恐許叔姜新臣年幼,不能治理國務,因此寡人要派人來幫助他。請大夫百里奉許叔姜新臣居許地之東;寡人派鄭國公孫姬獲居許地之西。你們看這樣如何?」齊、魯兩君點頭稱好。大夫百里也只好接受,同姜新臣拜謝了三位國君。
神秘的巫術
三位國君率部各自回國。這姬獲乃鄭桓公之孫,名義上是幫助許庄公之弟姜新臣,實際上是監視。
鄭國大軍得勝回朝後,鄭莊公賞賜有功將士,撫恤陣亡軍人。鄭莊公想起正直勇猛的大夫潁考叔,特為其隆重舉辦葬禮。葬禮結束后,鄭莊公沒有離開潁考叔墓。他對眾將士說:「潁考叔是在登上城牆那一刻被箭射死的,他面向敵軍,背對他的兄弟,可射死他的箭是從后心穿過。大家說,潁考叔是死於敵人之手,還是死於自家人之手?」眾將士鴉雀無聲。鄭莊公大聲說:「《詩經》中的《板》說:『上天眼睛很明亮,隨你出入共來往。上天眼睛很明亮,隨你一道在遊逛。』如果寡人不替上天主持公道,為潁考叔申冤,寡人怎能領導鄭國、統率鄭軍?」眾將士皆低著頭。鄭莊公問大夫瑕叔盈:「你是繼潁考叔之後第二個衝上城牆的,你說潁考叔死於誰之手?」大夫瑕叔盈低頭奏道:「臣只顧向前沖,確實沒有看到是誰射箭。」鄭莊公問其他將士,眾人皆說不詳。鄭莊公大聲說:「明戟易躲,暗箭難防,潁考叔死在自家人的手中。如果不找出兇手,寡人怎能安慰潁考叔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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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遇事不決,便會求教巫師。這巫師由來已久,舜帝的時候,為了給百姓生產食鹽,舜就讓一個兒子到巫咸做了酋長。他帶領巫咸人把鹵土蒸煮,使鹽析出。在蒸煮過程中,舉行祭祀,伴有表演,附有祈禱。當白色結晶的食鹽生產出時,人們便認為是巫術的結果,自此有了巫師。周朝巫師不僅在民間吃香,而且在廷堂之上也有官職。鄭莊公叫來巫師,讓他施展法術,詛咒那個射死潁考叔的人。
巫師拿來一隻雞,口中念念有詞。突然間,活生生的雞,立刻一動不動,呆若木雞,任你怎麼去摸它、抓它、嚇唬它,它都不會動彈。巫師對著眾將士說道:「請各位從定雞旁邊一一走過,用眼看雞之眼,如果雞眼睜開,那麼他就是射死潁考叔之人。」眾皆目瞪口呆,對巫師之法術和定雞之神氣深信不疑。其實,巫師心裡清楚,如果懂得雞的生理特點,任何一隻雞都會讓它成為定雞。
要求陪葬的少女
巫術巫術,信則靈,不信則無,但那時的人哪有不信的?巫師一說,眾人依次走過,惟獨一人異常驚恐,這人正是公孫姬子都。他一睜眼,就彷彿看到潁考叔伸出大手來索要他的命;一閉眼,就彷彿看到已經逝去的鄭桓公、鄭武公等先君責罵他無德無義,殺害對鄭國有功之人。姬子都血管越來越膨脹,最後大喊一聲,衝出隊列,拔劍自殺。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鄭莊公異常鎮靜,此時他已經明白是誰殺害潁考叔了。但他不能把這事挑明,挑明了就會辱沒鄭國宮廷形象。鄭莊公便將追查兇手之事擱置不提,安排人以公孫禮節安葬姬子都,對其家庭也不再株連。
公孫姬子都下葬這一天,有一位年輕貌美少女前來,主動要求陪葬。此時,天下流行殉葬。為保證死者亡魂冥福,貴族往往以活人陪葬,陪葬者多是死者的妻妾、家僕、奴隸。這主動要求陪葬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暗暗愛慕姬子都的唱歌少女。少女想,生前不能為姬子都之妻,死後與他相伴吧,於是前來。上卿祭足雖明白其中微妙,但也禁不住問瑕叔盈:「相貌、人品,究竟誰輕誰重?」瑕叔盈答:「我是一介武夫,只知向前衝殺,不知女人之心思也。」祭足忍不住笑起來。
為了紀念潁考叔,鄭莊公命人在他的老家潁谷修了一座廟。這座廟就是潁大夫廟,又叫純孝廟。廟宇修成后,鄭莊公親率百官前去祭祀。眾人皆感嘆鄭莊公之德,效命鄭國之心更加強烈。
從潁谷返回新鄭途中,鄭莊公忽聞息國(在今河南省息縣)來犯。這息國離新鄭近五百里,國君姬姓。當年鄭莊公假借周天子之命號令各國討伐宋國時,惟獨沒有遣使去息國。鄭莊公說:「這息國國小兵微,可有可無,就算了吧。」沒想到這話傳到了息國國君息哀侯耳朵里。他異常氣憤,便命將士日夜操練,擇日攻打鄭國,以凸顯息國地位。
公元前712年,息國向鄭國發動了戰爭。可息軍太薄弱,不一天時間,鄭莊公便指揮鄭軍輕鬆打敗了息軍的進犯。上卿祭足對此感嘆道:「息國一不考慮自己的德行如何;二不估量自己的力量大小;三不聯絡親息仇鄭的國家一起征伐;四不把伐鄭道理講明。有此四條錯誤,出師征伐,哪能不遭失敗呢?有此不自量力的息君,息國滅亡之日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