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活成一個怪物
那團旋渦星雲投放出來的四維空間點，轉瞬消逝，科學執政官想去讀取它的記憶內容，也無從讀起。
再者，母星世界對於宏觀四維空間了解得不多，至於讀取四維生命的記憶體技術，還是處在零的階段。
「我們還要不要繼續去收集那些反物質真空泡？」負責收集工作的科學人員，惴惴地詢問科學執政官。
「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必須在它們浮上地殼之前將它們統統收集掉。」科學執政官毫不動搖地表態。
「在沒有找到那團雙極星雲的形變原因之前，我們繼續去收集它們會不會太過冒險？」
「就算不去找那團雙極星雲的形變原因，只要能做好應付形變後果的準備工作，比如用磁場陷阱來防止合成后的反氫原子的逃逸，收集工作就可以在一種安全的保障下繼續進行。」
磁場陷阱可以捕捉住反氫原子，防止其逃逸出去發生湮滅。
「你們緊張什麼？液態層裡面湧現出數以萬計的反物質真空泡，不見得每個真空泡都會發生形變事故，我們不能因為一個偶然的形變就嚇得退縮了起來。」
「為了安全起見，我建議在準備好磁場陷阱的前提下，再嘗試一次收集工作。當然，這次也要挑一個體積最小的反物質真空泡來嘗試。」
這次有了磁場陷阱的布置，收集反物質真空泡的工作得以繼續進行。
但這次碰上的雙極星雲的形變，更加的不可理喻。
跟上次形變事故一樣，雙極星雲形變成漩渦星雲之後，吸引到的反質子與正電子瞬間結合成反氫原子。
不帶電荷的反氫原子馬上發生逃離，結果掉進了磁場陷阱里。
磁場陷阱就跟鍋子滾鋼珠一樣，反氫原子就成了一顆落入鍋底中心的鋼球，只能老實呆在中心點上旋轉著。
收集人員暗暗虛了一把冷汗，工作繼續進行。
只要反氫原子被控制在磁場陷阱里，就不會與外界氫原子發生湮滅，這是安全的。
但是，當越來越多的反氫原子掉進了磁場陷阱之後，數目達到以微克為量計單位之時，更加詭譎的一幕發生了。
足量的反氫原子憑空消失！
從磁場陷阱中消失。
「這是完全沒有理由的消失！」
既然沒有與外界氫原子相接觸，憑什麼會無緣無故地消失？這簡直無法理解！
不管收集人員理解不理解，詭譎的一幕繼續發生。
那團由雙極星雲形變成的漩渦星雲，再一次湧現出一層水波形態，接著投射出一輪刺眼的光芒。
「怎麼會這樣？反氫原子並沒與氫原子發生湮滅，並沒有驚人能量的爆發，同時也沒有被漩渦星雲吸收。可這團漩渦星雲卻突然發生了湮滅現象。簡直無法理喻！」
整個超型真空泡在這輪光芒照射中瞬間開破。
光芒消失。
旋渦星雲也消失。
仿造出來的超型真空泡電磁場容器，以及磁場陷阱一併消失。
更震驚人心的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四維空間點，同樣在那條宇宙線的息影中被磁譜儀畫了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通過實時監控目睹整個過程的元首，一臉的震驚。
「元首，經過分析，剛才足量的反氫原子發生了湮滅，爆發出驚人的能量轉移到了雙極星雲的形變當中，再一次向我們打開了那個四維空間點。不知道是我們無意冒犯，還是那個四維空間點刻意在我們面前閃現，總之我們沒有技術去阻止那團雙極星雲的形變，也沒有技術去讀取那個四維空間點的記憶內容。」
「為了防止發生不可預測的危險，我命令反物質真空泡的收集工作，暫時停止。」
元首不得不下達了這個命令。
元首很清楚地意識到，收集真空泡發生的形變事故，完全不在人為掌控當中，這是相當危險也是相當冒險的行為。而且他越發覺得那個四維空間點，是個招惹不起的大隱患，所以還是先暫停掉真空泡的收集為妙。
當然，這個暫停命令意味著反物質真空泡可以肆無忌憚地繼續上升。這無疑是一顆定時炸彈，有可能炸毀掉整顆星球。
所以，這前有虎後有狼的處境，讓年輕元首有點坐立不安。
同時，有這麼足量的反物質不能採集利用，母星世界的光速引擎就不能被製造出來，或者可以說躍遷引擎以及曲率驅動同樣無法實現。
整個母星世界頓時陷入到一種沉重打擊當中。
悲觀到不能自理的境地！
……
太陽系外太空。
流亡飄旅的第一艦隊。
經過生理對接並有足夠時間適應之後，那個液態生命球終於睜開了他的第一隻眼。
這是他的初始之眼，也是這個液態生命球唯一的一隻眼睛。
因為只有一隻眼睛的視角，平板化的二維畫面映入眼瞼，顯得視覺刺激有些薄弱。
但即使是這樣，帶來的思維活動已經相當震撼了。
首先產生第一個意識。
「這是哪裡？」
太空船艙不是沒有見過，只是眼前這個太空船艙跟在地球時見到的太空船艙有著明顯的不同。
格局小而窄，並且船艙里的一切操作設備都跟地球上的太空船設備很不相同。
緊接著第二個意識產生。
「我還活著？」
是的，雖然平板化的二維視角有些獃滯，但眼前這一切事物都在無聲地告示著這一切是真實的，存在的。
然後第三個意識緊隨而來。
「我呢，我在哪？」
由於唯一的一隻眼睛處在液態生命球的中心位置，還是一個中心凹處，他的視角被一種360度的邊沿所包裹，即使他轉動著身子，也無法看清楚他的整個身體外貌。
他的視角永遠被一種360度的邊沿所包裹，並且永遠固定著這樣的視角，除了可以眨下眼睛看到灰暗的眼瞼外，見不到他的身體的其他部位。
由於見不到身體，對於自己身體的存在便產生了懷疑。
於是自我審視意識開始接連產生。
他開始審視自己，發現他根本沒有嘴。
雖然他可以思考，自己表達的思想可以自己體會，但沒有嘴的下場讓他處在一種絕對的交流封閉狀態中，他只能感受他只可以處在思想活動當中，這很容易讓他產生思維疲憊感，也就是腦子犯困，容易犯糊塗。
緊接著，他發現他沒有鼻子，因為他感覺不到呼吸的存在。
彷彿烙進了生命基因里的一呼一吸，竟然不存在。
「沒有呼吸，就沒有生命！」
這讓他大吃了一驚。
這是地球上一種常識，任何一個生命只要停止呼吸，就等於停止了生命。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沒有呼吸，卻還能活著。
這，簡直是生命奇迹！
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常識！
同樣的類似意識，讓他很快就發現他也沒有耳朵。
很明顯的一個環境意識，是可怕的安靜，死寂！
能清晰地感受到這種死寂的環境，這的確是耳聰時才會感受到的嗡鳴。
很奇怪不是？沒有耳朵，卻能聽到嗡鳴聲！
難道安靜的聲音就是嗡鳴聲？
或者可以說，靜音也是一種聲音？
緊接著他又意識到他沒有手，也沒有腳。
這簡直難以理喻！
他活成了一個怪物！
註：為什麼兩隻眼睛比一隻眼睛，更能解決視覺上的距離感？即立體感更強烈？這個問題在29章有用到幾何學的解答。
一隻眼睛看到的世界同樣是三維畫面，但由於一隻眼睛看到線性透視，會產生距離的失真，所以這裡用「平板化的二維畫面」來表達雲剛被複活過來單眼看世界的難受，間接表達對脫水人將他復活成單細胞的險惡用心的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