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就肆意妄為
這一晚真的就是心貼心的交流。
李縱跟對方說了自己著書的想法,而蘇鶯兒這邊,也堅決了自己要相夫教子的決心。
當然,這都講的是將來。
然後對於蘇鶯兒這種相夫教子的決心……
李縱既有點意外,但又覺得合乎情理。
畢竟,這大概就是這個時代大多數女人一生的最高追求了。
……
「我倒還以為,你會說出什麼,以後我要成為一個大才女什麼的。」
李縱這話說完,蘇鶯兒當場也是『啊?』了一聲。
「你不是三歲學字,五歲學詩,而且對詩歌研究頗深么?」
「那你詩學好了,當個大才女不也是理所應當的事么?」
昨晚,兩人一番交談下來。
更是讓蘇鶯兒發現她夫君腦袋裡想的跟正常人都不同。
當然,三言兩句。
你也很難說出不同之處在哪。
但就是覺得他很特別。
兩人睡前最後說的內容,就是第二天的回門了。
先問出蘇鶯兒家裡幾口人,都有什麼人,每個人都怎麼樣。
然後……
蘇鶯兒就把她兩個哥哥的事都給賣了。
大哥是個比較木訥的人。
不過外表看上去可能會不太好相處。
二哥比較喜歡交友。
在炎瀾縣,也算是一方聚會組織小能手。
倒是頗有幾分夫君所說的啃老族的意思。
然後李縱也是從中聽出一點東西來了,大哥比較好解決,因為木訥即是不善言表,所以想來對方也不會怎麼為難自己,但是這個二哥可能就有點麻煩了,更別說是這種外向型的,聚會組織小能手。
弄不好,到時候就要試試他的文才,萬一到時候要他作一首詩,又或者是問他以往有沒有什麼大作,那他該怎麼辦?
所以,把蘇鶯兒放好,打算認真睡覺時,李縱也是趕緊看看有沒有能拿來堵堵漏的。
可能這沒什麼必要,但也體現得出來,自己對這事的重視。
……
回門是從結婚當天開始算的。
所以到了第二日,這便算是婚後的第三天了。
李母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打包好。
李母有點不太放心,於是又把平常就跟著李縱,為人比較精明的一個男僕給李縱帶上。
如果路上有什麼不懂的,也商量著來。
其實……
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無非就是陪蘇鶯兒回娘家吃一頓回門宴,時間大概是在中午。
然後,見見蘇鶯兒的娘家人。
把禮物留下,就可以走了。
據說回門是為了讓新人不至於不沉迷那事,這是千古一直流傳下來的風俗。
也給新娘以恢復的時間。
還好岳父都已經見過,這倒是沒什麼問題,估計到時候見了,指不定還能重新找回一點熟人的感覺。
……
上午大概十點的樣子。
兩人帶著禮物準時來到蘇府。
而此時的蘇府,清冷之中,又帶著幾分喜慶熱鬧。
據聞他這位岳父很有廉名,今日到來以後,倒是看得出來了。
整體來說,給人一種很清淡的感覺。
若是一般人家,早就大搞特搞了。
進了門,拜過了岳父岳母,然後很快兩人就被直接分開。
李縱也不懂什麼意思。
不過看岳母顧氏的表情,估計有什麼悄悄話,要跟蘇鶯兒說吧,唔……該不會是討論那天晚上的事吧,消除蘇鶯兒的心理陰影,自然而然,李縱便被留了下來。
而此時……
也見到了自己的兩個大舅子。
「聽聞妹婿年幼時也頗為聰穎,只是,為何近些年,卻是從未聽說過妹婿的大名?」
果然!
二哥一上來就發話了。
從表情上來看,倒也不見得是刻意針對他的,或許只是出於好奇。
李縱便道:「可能是近些年,沒寫什麼詩,而且也極少與外人交流吧。」
「怎麼說?」
李縱便繼續道:「五年前,小弟得過一場大病,當時只在生死之間,之後,因為身子太過於虛弱,就拋棄了過去的以友為伴,四處同游的習慣,也是直至最近這一年來,才稍稍地會出一下遠門。就跟那次在古剎池畔,就是近五年來出門最遠的一次,沒想到,就恰好撞上了父親。」
「對,說起來,也是緣分。」岳父大人蘇達禮此時也是捋著鬚根道,而且對李縱所說的父親,感覺心裡美美的,又道:「只是就連我也不曾想到,縱兒你竟然也有這般過去。」
這下李縱便開始深沉起來了,回道:「也是那一次之後,我的心境慢慢地發生了一些變化。以前其實我很喜歡熱鬧,不過現如今,則更喜歡清凈一點。」
「哦?」
二哥頓時也是好奇了起來,「那你悟到了什麼?」
李縱便道:「悟到什麼倒是不好說,只不過,單純只是性子比較喜好安靜了。有點年紀輕輕,就過上了隱居生活的感覺。」
這句自嘲,倒是把岳父跟二哥兩人都詫異到。
大哥這邊也是終於抬起頭,朝他看了過來。
大哥為人比較木訥,不過提出來的問題,卻是頗為尖銳。
「因此,妹婿以後也將這樣?」
他指的是,以後李縱就真的隱居了?
隱居不是不好,但是,也要替他妹妹考慮考慮。
「額……」
李縱也是不由愣了愣,才回道:「應該吧。」
二哥就有話要說了,「妹婿年紀輕輕,就沒有想過要出仕,謀取功名?」
岳父蘇達禮聽了李縱的話,也覺得不大得勁。
他看好李縱,自然是看好他的年輕有為,未來潛力。
結果你跟我說,你要去隱居,這可不好。
這時李縱便只好道:「隱居也不是真的隱居,還是會去做一些事。」
二哥:「比如說……」
李縱便道:「小弟接下來打算潛心著書。」
一個才二十歲出頭的人,看上去臉蛋還十分年輕的人,忽然說出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話,也是讓在場的人,都不由訝然失聲。
「咳!縱兒你要著什麼書?」
李縱此時甚至能夠看到二哥的臉上掛著滑天下之大稽的表情。
李縱便道:「大概是數學吧。」
「數學?」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自古以來,古代君子的六門必修課。
當然,從排序就可以看得出來,數是排在最末的。
不過這其實也不難理解,其餘的六藝,基本上都得到了很大的發展,而且越來越得到壯大,反之數術,買東西知道不用被人坑會數數就行了。
當然,像是一片地有多少畝這些,可能在其他人看來,會更加高深一些。
但了不起,也就是一個乘法、算籌。
可以說,數術的確很重要,但是也沒有那麼重要。
一聽到,三人便頓時覺得,李縱這路子真的是走得野。
對!
就是野!
太野了!
而且著這書出來好像也沒什麼用,甚至可能都不能換飯吃。
不過,也不能一開始就打擊自己妹婿。
在明白了李縱說的數學,就是數術之後。
二哥道:「妹婿懂數術?」
李縱便頷了頷首。高考能拿一百四十多分的樣子吧,不算是很天才那種,但是,成績保持得還算是比較穩的。
「這些年來,可能鑽研得比較多。」李縱回道。
大哥這時便道:「恕我直言,研究數術沒有前途。」
「誒,陽鵬,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岳父還給他說好話呢。
李縱便也道:「小弟其實也知道鑽研這個沒前途。」
岳父於是說道:「那你為何還……?」
李縱便笑了笑道:「我與我父親打賭,半年時間,如果我著書著不出什麼東西,就任由我父親安排我出仕。我即便不為自己,也會為鶯兒將來考慮。著書只是我其中一條路,如若不成,我自會走上其他路。」
「好!妹婿沒想到也是個實誠之人。」二哥便道,「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著書的初衷是什麼?因為這很有可能當不上什麼高官。」
別人著書,那是官位以外的消遣,而李縱,若是把這個愛好消遣拿來當職業,這不得全家餓死。
然後李縱便道:「我著書立說,然後教人,收門徒,賺學費。到時學諸子,天下門徒三千,一人送上一封束脩,也怕是都夠了。當然,錢財身外之物,我的終極理想是君王之友。」
「憑數術?」
大哥似乎頗有幾分嗤笑的意味在裡面。
不過也不怪對方,他說得的確是誇張了點。一般人但凡腦子正常點的,都不敢像他這麼想。他這話一說,反而讓人覺得他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縱也不生氣,笑了笑,回他大哥道:「大哥可知道六十二乘六十八,積為幾何?」
這一問,倒是把在場三人都給問住了。
不過這問題也不難,數字是大了點,但是算算還是能算出來的。
然後,大哥便看向了二哥,二哥愣了愣。
又看向上面的蘇達禮。
這……
你說簡單的乘法表以內的算術,或者是整十的那還好算一點,問題是,這六十二乘六十八,這好像不把算籌拿出來,不太好算啊。
當然,若是心算很強的人,則有可能直接在心裏面模擬出算籌的運行,最終也能得出答案。
偏偏,蘇家似乎並沒有這樣的人才。
又或者,本身就是不太重視而導致的。
這時李縱便道:「答案是四千二百一十六。」
「那麼五十三乘五十七又是多少?」
大廳中雅雀無聲,李縱便又道:「答案是三千零二十一。」
這下輪到二哥問了,「那九十九乘九十九呢?」
這時,便是李縱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二哥開始有點得意了,「這下你算不出來了吧?」
李縱此時也是不禁笑了笑。
在笑的時候,心中已經把結果得了出來,緩緩道:「答案是九千八百零一。」
「不對!你是瞎編的吧!」二哥這時反應過來了。
「若二哥不信,盡可找人去驗算,算過以後,就知道小弟是不是瞎編的了。」
蘇達禮也覺得驚奇,隨後也是起身去讓人把賬房給找來。
好傢夥,會數術並不算什麼,但是能像李縱這樣,隨便脫口而出的,那性質完全就不一樣了。
這不得十分聰穎之人,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見,李縱也是極為聰明之人。
很快,賬房就到了。
是個看上去也差不多五六十歲的老人。
蘇達禮把事情一說。
賬房老先生聽過以後,也是有些為難道:「家主,這數也太大了,我得回去拿算籌才能算得出來。」
「去吧。」
緊接著老先生便去拿東西去了,也不知道為何今日忽然就這麼有興緻,擺弄起這個來。
路上,管家經過,還問他道:「誒!你這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
老先生便道:「家主忽地讓我算一些數,我這是去拿算籌。」
這姑爺三小娘子第一天回門,拿什麼算籌算什麼數,這倒是把管家也給弄迷糊了。
進到大廳,跟蘇達禮說,飯菜什麼的都做好了。
然後……
乾脆也是先吃飯。
還有,把女眷什麼的,也都喊出來。
然後人數便一下子從三人,之後又增加到了十多人。
都讓李縱見了一遍。
包括大哥的媳婦,甚至都有女兒了等等。
顧氏自然也出來了。
本來是想著回門時給女兒做心理輔導,倒是沒想到,這女婿卻似乎還挺懂的。
又或者說……
兩人根本就沒有深入,所以才不覺得怎麼疼?
人多了以後,尤其是所有人都盯著自己,這也是讓李縱多少有些尷尬。
不過好在,這回門宴吃起來,倒也頗為和諧。
相比起大哥的木訥,大嫂卻似乎很喜歡說話。
至於二嫂……
感覺也都是不錯的人。
飯吃完,賬房這邊數也早算出來了,只是因為剛剛在吃飯,也就不敢來打擾。
等到宴會終於散去,賬房這才數都奉上。
「家主,結果都在這裡了。」
蘇達禮便打開看了看,又看了看李縱。
李縱再次報了一下答案,「全對!」
但一個九十九乘九十九還是太少了。
「如果你能算出九百九十九乘九百九十九是多少,我就真的服你了!」
二哥這時也是道。
李縱便道:「答案是一百萬減兩千加一。」
賬房老先生自然不知道他們兩個在爭什麼,但是九百九十九乘九百九十九,而李縱竟然能脫口而出,也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張先生!麻煩你算一下九百九十九乘九百九十九。」
「這!」
張先生直接傻眼,二郎你這不是為難老朽嗎?
「二郎,家主,不知你們先前在討論的是……」
此時李縱的二哥便道:「我們在討論數術。正好,張先生你擅長此道,你考考姑爺。」
「這,老朽不敢。」
「不過……方才聽姑爺所言,答案是一百萬減兩千加一,這是何道理?」
李縱便道:「九百九十九乘九百九十九,可以看成是一千減一乘一千減一。一千乘一千是一百萬,不管是一乘一千,還是一千乘一,都是要減掉的,最後則是負一相乘,所以要加一,因此,答案就是一百萬減兩千加一。」
由於四人根本沒有那個知識體系,所以自然不容易理解李縱所說的話,但是湊數,湊數應該還是能懂的吧。
見眾人還是一副不太理解的樣子。
接下來……
李縱也是對老先生道:「麻煩老先生把紙筆取來。」
「好!稍等!稍等!」
不一會,紙筆就拿來了。
然後……
李縱便開始了演示。
首先從最基本的數字的表達開始。
這也是他著書立說的根基。
給眾人演示了一番數字,以及數位,之後便是列出算式,當然,括弧內跟括弧內的運算相乘太為難他們的,因此,李縱也是從最簡單的例子開始,只有一個括弧,而不是括弧乘括弧。
「比如說21乘999,就是說有999個21相加,那麼可不可以直接看成是1000個21相加,再減去一個21。而1000個21是多少,其實就是1000乘21,按照我們前面說的,十倍,就是在數字後面加一個零而已,所以1000乘21是兩萬一,所以這答案就是兩萬一,再減去一個21。而不需要把算籌全部都擺開來,慢慢算,一張紙,一支筆,足矣。」
二哥看完了以後,這下也是徹底服了,「妹婿大才!」
「姑爺此法,聞所未聞。」
「縱兒,你是如何想到可以如此運算的?」
李縱便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平時沒事,喜歡瞎琢磨,所以才琢磨出這麼一套東西出來。利用這種方法,可以讓即便再困難的運算,都能變得非常簡單。」
「可這六十二乘六十八又要如何算?我懂了!」二哥。
你又懂了!?
結果,把式子一列,根本不好算。
而其餘人也都看著他,尤其是賬房老先生,畢竟這可是他的老本行。
李縱便只好道:「你們只要記住,兩位數相乘,在十位數相同、個位數相加又恰好等於十時,答案就是頭乘頭加一為前積,尾乘尾為後積。把兩個積前後拼起來,就是答案。比如說22乘28,答案就是:2乘(2+1),也就是2乘3為前積,等於6,2乘8為後積,為16,所以,前後加起來,答案就是616。即兩者之乘積為六百一十六。」
然後,二哥又不信邪地試了試,「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為何會這樣!這裡面到底蘊藏了什麼道理?」
在他看來,這實在是太厲害了!
「縱兒你是如何得知這些的,我是說……這些道理是怎麼來的。」
蘇達禮眼放精光。
雖然這些東西不一定有用,但是真的很有學問。
而且……
讓人感覺玄之又玄。
李縱便道:「道理本來就蘊藏在這天地之間,只是很少有人去留意和發現它。」
「果然!早就聽聞縱兒小時候聰敏非常,此話真是半點不假。」
「老朽也替家主得姑爺這良婿而高興。」
被人這麼誇,李縱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了,「父親說這個還太早了,我不過是懂點皮毛。」
「那妹婿你還沒有其他的?這些,雖然很有意思,但卻也好像沒什麼大用。」
賬房的張老先生卻是道:「就光是這些符文,我覺得,已經能派上大用了。」
李縱便道:「若是二哥感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教二哥另外一種不取巧,但卻腳踏實地,而且幾乎萬能的演算法。」
「哦!那你快教我!」
「急什麼!整日里毛毛躁躁的!」蘇達禮此時也是道,不過指責完一番自己的兒子后,又看向李縱這邊,「為父也想知道,縱兒你若是不急,那就多待兩天。」
李縱最後悔的就是沒有拒絕這事,因為留下來后,就不能跟鶯兒同房了。
兩日後……
李縱這才從蘇家被放了出來,蘇鶯兒這邊也知道了自己父親還有哥哥拉著夫君學數術的事。
說實話,數術有什麼好學的?了不起,就是當個賬房先生。
不過見父親、哥哥都這麼熱衷,跟夫君的關係也都變得無比密切,倒也是樂於見到。
其實……
要不是也不能讓李縱留下來太長時間,蘇達禮還真想從李縱這裡把李縱的東西都學完了,再放李縱走。
好在,李縱也答應了他,要是書著好了,第一時間拿給他,他這才罷休。
等到李縱跟鶯兒都回去后。
蘇家。
書房。
三人還在研究這豎式,這東西簡直是神來之筆,它把原本十分複雜的運算變得極為簡單。
如果只是平常的數術,當然沒什麼前途,然而,蘇達禮感覺李縱憑藉這東西已經可以成為一方大家。
雖說是比較冷門的數術方面,但那也是一名不可忽視的人才。
「你們怎麼看?」
蘇達禮問道。
大哥便道:「想不到年紀輕輕,便能夠鑽研出此道,著實讓人覺得驚訝。」
「他之前說自己五年前得了一場大病,許是那時候感悟出來的。」二哥也是道,「為何我就沒有一場大病呢?」
蘇達禮便哼了一聲,「你在說什麼胡話。誰會希望自己生病的,不過,五年前的那一場大病,生死只在一念之間,的確很有可能是個轉機。這孩子,將來可能不僅於此啊!不過如此一來,鶯兒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話說,蘇鶯兒怎的如此眼尖,竟然一找就讓她找到了妹婿。」
「又算出來了,用這方法,加減乘除,真就肆意妄為。」
蘇達禮擱下筆,揉了揉手,不過他上面的不是阿拉伯數字,而是文字。
其實文字也一樣,反正,只要看得懂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