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巫山印

第10章 巫山印

就算逃出護界又能怎麼樣?它已經元氣大傷,再如何也走不遠了。

張道虛也沒好到哪裡去,那巫山印非但對謊妖造成了傷害,對他一樣有效果。剛才因為還抱著不能讓謊妖逃出去的信念可以置之不理,可是眼下謊妖已經快死了,他緊在胸肺當中的那口氣,也終於可以松一鬆了。

「巫山印,那丫頭竟然被人下了巫山印。」這個念頭讓張道虛立刻冷靜下來,然後丟下垂死的謊妖,徑自飛落到屋頂上。

看到畢肆青懷裡藏得嚴嚴實實的花魅,張道虛凝眉:「果真是巫山印嗎?」

「巫山印?什麼?」畢肆青直覺地不喜歡這三個字。

張道虛伸手揭開畢肆青的衣裳,看了眼一臉痛苦卻陷入昏迷的花魅,長嘆了口氣:「巫山印,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長月,你這丫頭想要活,就必須要解開這個巫山印。」

「怎麼解?」

「修行。」

「……」

張道虛嗆了兩聲,一改常態地耐心解釋:「世之妖邪,九出巫山。巫山多妖,自然也就出妖王。相傳這巫山印就是第一代妖王所創,為的是懲罰背叛他的人。巫山印下在人識海里,除非解除,否則生生世世不可消。」

「被下印之人受妖王詛咒,在印發時受盡痛苦煎熬,究竟是什麼詛咒,那就要看妖王的本意了。哎畢肆青,你瞪我幹什麼?我又不是妖王。」

「再說了,現如今第一代妖王早就隕落,後世之人也大有學會巫山印的,給你丫頭下印的,不知道是個誰。」

「你再瞪我,還想不想知道怎麼解印了?」

「要解開巫山印,此人的修為必然要比下印的人要高,而且是要被下印的人全心全意信賴著的人,否則不可入她識海解印。我剛才試了下,」他搖頭,「顯見,我兩者都不是。」

這丫頭不跳起來啃掉他兩口肉就不錯了,他跟全心全意信賴根本不搭邊。

更何況,修為天差地畢。

給花魅下巫山印的人,修為十分深厚,他就連想探一探那個印都做不到。想來天底下能有機會進入花魅識海的,非畢肆青不可了。可是畢肆青又沒有修為……

畢肆青聽得獃獃地,突然笑了笑:「張道虛,你騙我的吧?」就為了騙他去扶搖宗。

「再真沒有了。」張道虛很誠懇。

畢肆青緩緩收了笑,把手中彎刀丟給他,然後抱起花魅跳下屋頂去,邊走邊說道:「我不信你,什麼巫山印,你肯定被謊妖打壞頭了。花魅,她怎麼可能會被人下這麼惡毒的印?不可能的事。」

張道虛撿起彎刀無奈:「你不要刀了?」

「不要,帶著你這些古里古怪的東西滾出畢家莊,我不想看見你。」

「哎畢肆青,我再告訴你件事,被下巫山印的人是妖邪不侵的,有得有失,你看開點啊。」張道虛站在屋頂上揚聲說道。

畢肆青沒理他。

張道虛見他真的走了,不禁有點心酸。除了白天那次假話,一般情況他這人還是挺正直善良的,怎麼就不信他?

不過,這句「有得有失」的確有點欠考慮。為什麼會妖邪不侵呢?那是因為巫山印本源,就是妖王之印啊。

這小丫頭,到底得罪了誰喲?

張道虛慢吞吞地收了彎刀,然後仰頭望月。

來時月正中天,此時月還在中天。很快就要天亮了呀……

忽然,他本能地全身一綳,一道來自於身後的陰冷氣息驟然逼近。已化作拂塵的青鋒立刻抵在後背一擋,他旋即轉過身。

剛才在半空里奄奄一息的謊妖,竟就在他背後。

怎麼可能!

那謊妖眼見就要死了,現在這個時候怕早就灰飛煙滅,怎麼會重新凝聚?甚至,穿過了護界——他回到屋頂的時候就順便把護界重新布上了,謊妖怎麼可能穿過護界進入畢家莊?

張道虛猝然將目光對向頭頂護界,夜空中星眸明滅,總像裡頭摻了雙陰鷙的眼睛,在無聲與他對望。

他的心往下沉。

護界被人動了手腳。

什麼時候的事?

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曾察覺。

張道虛眯眼,靜靜凝視著面前謊妖。

它捲土重來,是來報仇的。

……

……

颯颯秋風霜了半山頭,門前紅紅,像是遠處紅楓逶落地,從門前一路鋪向村口。

花魅躺在大屋正中的竹榻上,垂眼看外面的景色。這個姿勢這個角度實在有點怪異,但她無可奈何。

鮮血從十指指尖細細流出,感覺不到疼痛,可是身子到底一點一點涼了。洇著陳年水漬的竹榻硌在背上,顯得倒還暖些。那些鮮血像是從她十指里拉出來的蛛絲,懸空結成網,在屋外的泥地上漸匯出一張她從未見過的圖樣。

是用她的血畫出來的。

但她並不覺得有多好看,更不覺得親切。

「為什麼要這樣?」不知道問過多少遍,她已從最初的撕心裂肺,到目下淡漠地絕望。

大屋東面牆,一副山水畫下的竹椅里坐了個人。

一個男人。

很樵夫的裝束,完全不樵夫的臉。

他正擺弄手上一柄不太合宜的摺扇,扇骨是鐵制,扇面是細棉布,綉著針腳細密的並蹄蓮。

「為蒼生。」他輕吐,搖著摺扇。

西牆上漸露出殘影,那是東邊牆頭上新長出的幾撂雜草。這些天明明沒有雨水澆灌,卻硬是長出滿頭滿腦的生猛氣。

畢肆青盯著那幾根草微微出神,想著張道虛之前問過他的話。

「昨天的悍雷你還記得嗎?」

「不,我在考你,猜不猜得出來金氏臨死時為什麼要瞪你丫頭。」

……

微恍后忽然想起,打雷那天,好像是驚蟄。

再放眼,牆頭新綠碧油,邊緣衍著寸光,是太陽升起來了。

他扶在陳舊窗框上的手,感覺到了一星春日陽光的溫度,輕輕收了一下,腦子裡劃過那把彎刀握在裡頭的觸覺。這一夜就過去了,畢家莊似乎迎來了全新鮮活的一天,可於他,像沒完沒了。

「呃……」床上靜靜躺著的花魅突然出聲。

畢肆青回神,大步趕過去:「花魅。」

「冷。」花魅囈語。

他急忙掉轉頭,把剛才推開的窗戶合起來,然後到了床邊,抓了裡面堆疊的厚棉被,給她包上:「現在怎麼樣?」

花魅額頭沁出冷汗,臉色從巫山印印發后便沒有再好過,現在就連那張小嘴,都徹底失去了顏色。

畢肆青把她連人帶被抱在懷裡,撫著她散亂的頭髮問:「現在呢,好點沒有?」

他沒法體會到花魅正在經受怎樣的痛苦,也不明白,一個從小養在他手心裡的姑娘,為什麼突然間會有這麼多這麼大的痛苦。

花魅怏怏蜷縮在被子里,亂蓬蓬的頭髮蓋住頭臉,輕微地往他那裡蹭了蹭,似乎覺得那些正被漸漸抽離的體溫慢慢回來了。她仰起臉看他,視線從散亂的頭髮間隙里尋摸著。他似真似假的一張臉,叫人一頭霧水。大概是腦子亂了,她看什麼人都覺得是那人。正覺得自己可笑,目光不由得被畢肆青額心的硃砂痣一刺,頓時頭痛欲裂,忍不住抱住頭痛苦地打滾。

「怎麼了這是?」剛才分明沒有這麼厲害,畢肆青心慌。

花魅滾向床里,手掌顫抖立在兩人中間:「不要,不要靠近我。」

「到底怎麼回事?」畢肆青到底不敢掉以輕心,雖然人離床退了一步,但那雙眼睛還是一眼不錯看著花魅。

這樣的花魅,他以往從不曾見過。

花魅面朝里,背對畢肆青,看不到他,但是覺得那血紅的一刺像是薔薇莖上的尖刺,一直扎在她心口上。而胸口不疼,疼的是腦子。她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鮮血。

畢肆青在床前急躁地來回走動,活像花魅在床里難產。

他忍不住聲嘶力竭地沖她問:「你說句話,畢悶不吭聲。到底怎麼回事?你剛才怎麼了?」

怎麼了?

鬼知道。

花魅把頭埋在雙膝里,拚命忍住不跳起來砸東西。

太疼了,無法發泄。

而且,屋裡沒什麼可砸的。

畢肆青也不知道自己這滿腔怒意是從何而來,啞著嗓子又問:「是那個巫山印?」

「……巫山印?」過了好半晌,這種像要把腦子活活劈開的痛楚終於慢慢消退,她總算有丁點理智去思考東西。

畢肆青緊住拳頭:「你不知道巫山印?」

「沒聽說過。」花魅虛軟地從床里爬出來,因為心有餘悸,仍不敢抬頭去看畢肆青。

畢肆青也心有餘悸,想伸手扶她,怕她又發作。只能幹站著,看她費力地像個廢人似的,慢慢坐到床邊。心急地問:「現在怎麼樣了?」

「好多了。」花魅扶了下頭髮,覺得很亂,乾脆就不理了。兩手交在膝蓋上,打算老老實實面對畢肆青。

畢肆青鬆了老長一口氣,從一旁拿了梳子給她弄頭髮:「你再不好,我就去找張道虛了。」

花魅笑了下,垂頭任他梳頭:「你去找他?弄不好我這樣,都是拜他所賜。」

「他說是巫山印。」畢肆青眼下的確有點討厭張道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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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為我大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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