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之四
見過了神仙一般的小師叔,幾個話多的新弟子便纏著帶隊的內門弟子,一定要他說說這位「小師叔」。
這種事情自然不能問嚴肅的知白師兄,只能纏著另一位較為和善的守墨師兄。
守墨轉頭看了看四周,見周圍沒什麼人,剛要開口,就被知白掃了一眼。
守墨擺擺手:「你看我做什麼?帶路。」他後退幾步,混進弟子之間,低聲道:「小師叔是掌門長老這些年來,收的唯一一個徒弟。」
聽見他們在說池先秋,一直走在後面的越舟不動聲色地上了前。
他不是不知道池先秋的事情,他只是想聽,聽聽也好。
守墨說得繪聲繪色:「據說那是一個大雪天,這幾百年來玉京門都沒下過這樣大的雪。」
新弟子們看著地上厚厚的積雪,把懷疑藏進心底。
「掌門外出遊歷歸來,幾位長老在大殿等候,遠遠地看見掌門把一個包裹護在懷裡,等掌門走近了,才發現那是個五六歲的小娃娃,正拽著掌門的衣袖睡著呢。這就是我們小師叔啦。」
「小師叔隨掌門姓池,掌門說是在路上撿到的。其實掌門之前也撿過幾個孩子,幾百年前在和魔界交戰的戰場上撿的,不過都交給幾位長老養,留在身邊做徒弟的只有小師叔一個。」
「關於小師叔的身世嘛,經過我們這些年的觀察,主要有兩種猜想。」
「第一——」守墨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掌門長老這麼些年都沒有道侶,說不定小師叔就是掌門道侶留給掌門的娃兒。」
「第二,玉京門現有五大長老,算上掌門長老一共六位。其實老掌門還在的時候,門下有個名號叫做『玉京七俠』,六位長老之上,原本還有個大師兄,也是位天縱之才,只可惜在跟魔界交戰的時候隕落了。這位大師兄和掌門親如兄弟,小師叔也有可能是掌門……」
眾弟子正聽得入神,知白聽他越說越過火,重重地咳了一聲。
守墨反應過來,自知失言,摸了摸鼻尖,不願意再說下去。但是弟子們不肯罷休,仍是纏著他,讓他說些其他的。
「好吧好吧,說些無傷大雅的。」守墨想了想,「小師叔小的時候很有悟性,修行進展飛快,十五歲結金丹,掌門和五位長老,還有神樂掌門、太和掌門親自護法,小師叔一夜結丹。」
結丹算是修行途中的一個大坎。不單需要自身修為,還需要有長輩護法,法器加持,其風險不低于飛升,甚至被人稱為小飛升。有些修士窮其一生都無法結丹,就算摸到了結丹的門檻,也極有可能在中途功虧一簣。
十五歲一夜結丹,是尋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弟子們連連驚嘆,但是守墨話鋒一轉:「不過小師叔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他的修行一直是由掌門親自教導的。小師叔很少下山,也很少離開傾雲台,他不和我們一起做早課,更不和我們一起試煉。」
知白又咳嗽了一聲,守墨十分煩躁:「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讓說,煩死……」
他抬頭,看見滿身腱子肉的、分管刑罰堂的三長老正迎面走來。
守墨眼珠一轉,話頭再一轉,對眾弟子道:「所以雖然小師叔剛剛說,有事情可以去找他,但是你們都別去傾雲台打擾小師叔,有事情來找我和知白師兄就可以了。」
眾弟子齊聲應是。
三長老向守墨投來讚許的目光。
守墨向三長老回以禮貌的一揖。
師生和睦。
三長老走後,忽然有弟子問:「守墨師兄,為什麼我們走了這麼久,連一個師姐都沒有看見?」
「你這樣問我,我也是這樣問帶我來的師兄的。」守墨抹了把並不存在的眼淚,「要是小師叔這隻小鶴肯在宗門大會上走一圈,我們玉京門就不會被叫做『劍修呆鵝門』了。」
*
鍛劍堂由四長老分管。劍修以本命為劍,須得時時鍛劍,方能有所進益,所以鍛劍堂並非鍛造劍器的劍器堂,而是眾弟子領取試煉榜單的地方。
穿過鍛劍正堂,石階之後,三層石台依次升高。試煉任務根據其難易程度,分做上、中、下三等,書寫在白鹿紙上,懸於半空,由人摘取。
正因為試煉難度不同,站在三個石台上的弟子人數也有所不同。
池先秋匆匆穿過正堂,飛身上了中間的石台。
最低的石台上頒布的試煉,基本上都在玉京門內,中等的任務才開始要求弟子下山,乃至遠行。
他甚少出門,甫一落地,便引得旁人側目。等反應過來了,他們連忙作揖,齊聲喚道:「小師叔。」
池先秋說了一聲「不必多禮」,望了望四周,看見石台上有他認識的弟子,剛要過去,就被人喊住了。
「先秋師弟。」
他轉頭看去。此時第三層的石台上只有三個修士。
為首那人頭戴金冠、腳蹬雲靴,衣襟上金線繡的竹葉,在雪光的映照下熠熠生光,池先秋幾要被他晃了眼。那人雙手背在身後,抬腳時踢起衣擺。並不佩劍,靈劍與裝法器的乾坤袋都交給身後跟隨的兩個弟子捧著。
就差給他撒花瓣了。
那人腳尖一點,衣袖上下一翻,便落到池先秋面前。他微仰著頭,目光從池先秋的鬢角滑過去,傲氣凌人。
池先秋恍若不覺,撓撓頭,喚了一聲:「寧師兄。」
此人名為寧拭,也是掌門池風閑從前在山外撿回來的孩子,拜在三長老門下。他入門比池先秋早,所以池先秋喊他一聲「師兄」。
這麼些年,其他同輩弟子早已離開玉京,或各處遊歷,或另闢宗派。玉京門裡,能讓池先秋喚一聲師兄的就只有寧拭。
但同是掌門撿回來的,其餘人都拜在各位長老門下,唯獨池先秋例外。
掌門不單收他做唯一的徒弟,還讓他隨自己姓,儼然把他當做下一任玉京掌門來養。若是這位下任掌門實力強勁還好,偏偏他身嬌體貴,常常好幾年都窩在山上不見人影。
寧拭自然不服他。
「師弟怎麼過來了?來做試煉?」寧拭將披風往後一撩,雙手叉腰,看了一圈四周,「想來師弟頭一回做這些事,不太熟悉,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儘管開口,師兄教你。要是找不到人一同下山,師兄陪你去。中等的試煉有什麼好做的?走,師兄帶你去做高等的。」
「我不是來做試煉的。」池先秋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誠實地答道,「師尊不讓我做試煉。」
偏偏他目光澄澈,好似全然沒聽懂他話里的諷刺,只是實話實說。
寧拭噎住,摸著鼻尖,轉頭去看其他地方。
池先秋對他說了一句「師兄自便」,就走向石台上的其他弟子。
「段意?」
被喊到的弟子快步走到他面前,抱了個拳:「小師叔。」
「你要去出任務?」
「是。」段意點頭,「小師叔可是有什麼喜歡的東西,要我帶上山來?」
池先秋很少下山,常托下山的弟子們帶些山下的小玩意兒上山。也不是白白讓人跑腿,他拿來交換的法器丹藥都是上上乘的,弟子們也很樂意幫他。
「這次不是。」池先秋先問了他一句,「你這次打算去哪裡?」
「中州。快過年了,想著快去快回。」
「好,那有勞你幫我把這個送下山。」池先秋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
「小師叔要我送去?」
「中州李家。」
就是他大徒弟李眠雲的家裡。他問過新系統,時間線上,這時候大徒弟還沒有被抓走,還來得及。
於是他在信上對李家家主說,近來參悟天象,無意間發現李家公子命中有難,要躲過去,最好這幾個月都閉門謝客。
雖然有些神神叨叨的,但卻是最好的辦法。
他害怕自己的名頭不管用,還假借了掌門師尊的名義。反正師尊從來不在意這些。
段意接了信,小心收好。池先秋又問:「你已經接了任務么?要不要我也寫個懸賞給你?」
段意連連擺手:「不麻煩小師叔。」
「那這個給你。」池先秋從袖中拿出兩瓶上品丹藥,「你在外面用得著。辛苦你了。」
「沒有沒有,我還要多謝小師叔的東西,緊要關頭很有用。」
大徒弟這邊的事情解決了,還有在邊陲小鎮流浪的魔尊私生子小徒弟。
這可不是送一封信就能解決的了。
而且小徒弟這時候應該已經在外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他思忖著問道:「近來可有弟子要去關外?」
關外便是修真界與魔界的交界處。
段意仔細地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關外兇險,尋常弟子都不太敢去,再加上快過年了,一來一回耗費的時間太多,所以……」
「我知道了。」
「要是小師叔有事吩咐,我……」
話還沒說完,便有人站到池先秋身後,悠悠道:「先秋師弟要找人去關外走一趟,怎麼不找師兄?」
池先秋扭頭看去,又是寧拭。
寧拭指了指第三層石台,強自道:「那石台上都是關外的試煉,就我一個人敢上去,師弟不找我還能找誰?」
池先秋被他吵得有點頭疼,小聲嘀咕道:「反正不找你。」
正巧這時負責懸挂榜單的鍛劍堂小弟子抱著一疊榜單經過,池先秋便向他借來筆墨。
「不麻煩師兄,我自己發榜找人。」
試煉地點是關外邊城,試煉內容是找到一個七歲的小孩子,試煉懸賞——
上品靈藥若干,天級法器不等。一張紙寫不下。
弟子們都被引過來看榜,池先秋將玉筆還給小弟子,從人群里出來,才下了高台,便又撞見帶著新弟子的知白與守墨。
「小師叔。」
「嗯,你們也來了?」
「帶新弟子們去過住處,現在過來領試煉任務。」
入門的新弟子,還不能算是正式的弟子,要等通過試煉,分出個人修行資質的差異,才算是正式入門。
新弟子們或去挑選任務,或湊進人群里看熱鬧。
總是跟在隊伍後邊、帶著面具的新弟子越舟倒不急,他先望了一眼懸在高台上的榜單,掃了一眼上邊寫的東西,便收回目光。
不再像先前那樣,不敢多看池先秋,越舟眸色微沉,瞧著不遠處的池先秋,眼中卻分明有些落寞。
他垂眸苦笑。師尊總是這樣,偏疼小徒弟。就連重來一回,也要先找小徒弟。
他不高興,他很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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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三歲,已黑化
球球:……傻子,你來晚了!
感謝白面書生、咕咕咕、顏盛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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