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鮑自安攜眷北遷

第115章 鮑自安攜眷北遷

卻說消安師徒正在裝束,欲奔鮑自安家爭鬥,抬頭一看,床頭上一個板箱張開,用手一摸,衣缽度牒俱不見了。大叫一聲:「好匹夫!連我都打劫了去!」隨同黃胖,各持鐵禪杖,奔鮑自安家而來。及至門前,大門兩開,並無一人。他師徒是來過的,直走進內,到七八層院中,也未看見一人。看了看桌椅條台,好的俱皆不見了,所存者,皆破壞之物,看光景是搬去了!心中還不信實,直走進十七層房內,仍絕無一人,這才信為真實,想道:「此人帶許多東西,必自水路而去;昨同巴氏同夥,定是搬趕山東。我師徒且沿江邊向上追趕!」於是二人又走出鮑家莊,奔江邊往上追來。

追了有三四里路程,看見前邊有號大船在江行走,幸未扯篷;又見末尾那隻船頭上坐了十數個人,談笑暢飲,仔細看之,竟是鮑老一眾!消安大喝一聲:「鮑自安,好生無理!你與王、賀有仇,貧僧不過代你們解冤;不允便罷,因何將俺的衣缽度牒一併盜去?」鮑自安等由他喊叫,只當不曾聽見,仍談笑自若,分付水手扯起三道篷來,正是順風,那船如飛去了,把他師徒拋下約略有五六里遠近。鮑自安又叫落下篷來,慢慢而行。消安師徒在岸捨命追趕,叫道:「鮑自安,你好惡也!俺與你相交多日,如何目中無人,呼之不應?日後相逢,豈肯甘休!」鮑自安又分付扯起三道篷,船又如飛的去了。看官,僧家衣缽度牒,猶如俗家做官憑印一般,如何不趕!又行了四五里路,鮑自安又叫將篷落下,消安師徒又趕上;趕上又扯篷,落篷又趕上。如此三五個扯起落下,將消安師徒暴性已過去八分了,又叫:「鮑居士老檀越,我今知你手腳了,望你看素日交好,還我衣缽,我即回去了!」

鮑自安見他氣有平意,分付掌舵的把舵一轉,扯過船頭,拱手說道:「原來是賢弟師徒么?昨晚在下原是從命,別人不肯,務必拿捉。料回龍潭不可居住,故連夜遷移。在下原要回廟告別,天已發白,恐驚人耳目,打算日後五台山謝罪吧!今日是順風,船不攏岸,得罪,得罪!」消安道:「老檀越將衣缽還俺,俺自去了。」鮑自安假作吃驚道:「什麼衣缽?難道昨夜捆王倫之物,拿錯了包在裡面,亦未可知!待我住下地方,取包裹時,如在裡邊,在下親送至五台山!」消安道:「老檀越船向北行,貧僧回五台山,亦是北去,何不攜帶攜帶!」鮑自安還怕他火性不息,上船施威,分付濮天鵬如此如此。濮天鵬領計。鮑自安說道:「既如此,命濮天鵬架一小駁船攏岸。」消安師徒跳上,濮天鵬用篙一指,船入江心。將離大船不遠,濮天鵬故意將櫓一提,一聲響亮,濮天鵬連櫓俱墜江心去了。那隻小船在江心滴溜溜的亂轉。消安師徒俱唬得魂不在體,叫道:「鮑居士速速救人!」鮑自安假作驚慌之狀:「長江之中,這可怎了?」消安師徒在小船上東一倒西一歪,又大聲叫道:「我已知你的厲害,何必諄諄唬我?」鮑自安見他服輸,咳嗽了一聲,濮天鵬在小船底下冒出,兩手托送小船至大船邊來。消安師徒方登大船,濮天鵬亦上大船。鮑自安向消安師徒說道:「驚恐,驚恐!」抱怨濮天鵬因何不小心,致令長老受驚!忙令斟暖茶來與他師徒壓驚。

喝茶之後,消安問道:「鮑居士欲遷移何處?」鮑自安將駱宏勛山東贅親,路過巴家寨,誤傷巴結,差送到巴寨,轉到胡家凹,金鞭胡璉兄弟開長葉嶺相送,黃花鋪歇店,賀世賴誣良,余謙告狀,董超提人,今欲趕赴山東之事,說了一遍。消安方才明白,笑問道:「居士今夜怎樣出房?又因何拿我衣缽?」鮑自安道:「實不相瞞,昨見老師求化王、賀,彼時不允,就有些不悅之色,恐驚動姦淫,難以擒捉,故我隨口應之。賢師徒門外防備,是我用香熏迷,方才捉得王、賀,又殺死他家人、奴僕。恐賢師徒仍居於廟,必受連累。我等先行,留下濮天鵬盜你衣缽,諒你必憤怒趕來,好一同赴北,以脫連累。賢師徒在岸喊叫,而我不應,船至江心而墜櫓者,以磨賢師徒之怒耳!若一呼即應,就請上船,賢師徒安肯隨我同往;又安肯輕輕罷休?」濮天鵬將昨晚背來的小包袱拿出,雙手捧過,眾人才明白昨日鮑自安在濮天鵬耳邊所授之計,故濮天鵬帶笑而應之。消安又問道:「今見殿後所殺者,只有數十男女,而昨晚來時約有百人,余者何處去了?」鮑自安又將花振芳在廟北崗上開酒鋪之事相告。消安如夢初醒,暗道:「怪不得天下聞他二人之名,乃水、旱之巨魁也!」少不得隨他的船北上。

到了揚州江口,過了揚子江,入了運河,過淮安,奔山東,到濟南碼頭灣了船。余謙向眾人說道:「官船上水甚遲,計旱道至歷城要快兩日。小的自旱道先至歷城,以觀家爺動靜,並通知諸位爺後邊即至,使家父稍寬心懷。諸位爺坐船後面來吧!」眾人答道:「亦使得!」惟董超不大願意,乃說道:「余大叔,向日來時,敝上當面說過,包管駱大爺無事。你急他怎的?還是坐船同行好。」鮑自安早知其意,笑道:「董差官之意我明白了,余大叔是你保駕之人,恐他去后,我不敢見狄千歲,起謀害足下之心。這就差了!若我怕這件官司,今日不連家眷都來了。董差官莫怪我說:前日我不來,你又其奈我何?今既來,我是不怕的。你若不放心,不妨同餘大叔自旱道先行,到歷城等俺。」董超暗想道:「此話一毫不差,他前回不來,我又能奈他怎樣?他今既來,就不怕了。」遂道:「老爹英名素著,豈是畏刀避劍之人!既如此,晚生陪余大叔先行甚好!」鮑自安聞董超願意先去,叫女兒取出四大錠銀子,一個大紅封套,說道:「既差官先行,這分薄儀帶回府上,買點東西,孝敬老太太。他也是提心弔膽為我這件官司。」董超道:「請得駕來,已賜恩不小,哪裡還敢受此大禮!」自安道:「差官放心,我從不倒贓的。只有一事奉托,貴衙門中上下代俺打點打點。我到時俱把俺個臉面,莫道俺『水寇』二字,我要大大相謝哩!」董超滿口應承。又道:「恭敬不如從命!」將二百兩銀子打入行囊之中。鮑自安又拿出二十兩散碎銀子交付余謙,叫他二人一路盤費。余謙接過,放入褡包。二人拜辭登岸,望歷城而去。

不兩日,到了歷城,董超留余謙至家款待。余謙道:「方才路上用的早飯,此刻絲毫不餓,又吃甚的?你回家安慰老太太,我且到縣監中打探主人的信息。約定在貴衙門齊集,問他下落便了。」董超道:「也罷!舍下預備午飯,等候繳過令箭,再同大叔回來食用。」余謙道:「這個使得。」行至岔路口,二人一拱而別。余謙奔恩縣監牢。來至恩縣衙門,一個熟人沒有,如何能得其信?走過來,行過去,過了半刻工夫,心內一想:「監牢非比別地,若無熟人引進,如何能入?不如還至軍門衙前,等候董旗牌,央他同來,方能得見主人。」邁步向軍門衙前。衙門左首有一茶館,走進筘去,揀了一副朝外的座頭坐下來。望著街上行人,以吃茶為由,實候董超。等了一個時辰,還不見來,只得又換一壺茶,又添兩盤點心吃著等他。

且說董超出門之後,妻子兒女日日在家啼哭,諒必不能回來。鄰舍親友不料今日董超回來,合家歡喜,以為大幸。親友來瞧看時,前後問一遍,鄰舍都來恭喜。董超把這始末之由說一番,抱了兒子玩玩,一時不能分身上衙門。

再說余謙在茶館,左一壺右一壺,總不見董超到來,正在那裡焦躁,忽見街上一班人有五六十個,各持槍刀棍棒,護著兩輛囚車,車后又有一位官員騎馬隨行,滿街上觀看的人說道:「誣良一案起身了。」余謙也立起身來,手扶欄杆觀望。及至跟前,仔細一看:兩輛囚車之中一輛乃是主人。余謙不知解赴何處,故問同坐之人道:「此案解赴何處?」那人道:「狄千歲前日奉旨進京,一時不能回來,分付恩縣唐老爺將此案押至京中,因候旗牌董超提拿鮑福,一併起身,所以遲了。這幾日想是董超到了,今日起解呢。」余謙方知狄千歲已經進京了,心想道:「賀世賴被捉之後,自然有信進京通知王懷仁兄弟。這兩個奸黨,其心奸險異常,倘差人帶信給恩縣唐建宗,於路謀死,報個病故呈子。死人口內無供,賀世賴則無事了。我余謙今既來到,得在後邊遠遠相隨,保護主人。」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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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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