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張公會假允親事
卻說張得離了公會,一直來到相府。正值張天佐在書房勸子道:「你必將懷放開,莫要思慮,難道天下應試之女,就無一個似武小姐之貌者?」張三聘道:「倘有其貌,而先定其夫,奈何?」張天佐笑道:「雖已受聘之女,今日至此,說我與她做親,還怕她不應允?」看官,似此等對答,即隴畝農夫父子之間,亦說不出口;而堂堂宰相應答如常,其無禮無法,乃至無忌之情已盡露矣!不表內里言論。
且說張得走進門來,張天佐看見問道:「你不在公會上號,來府做什麼?」張得上前稟道:「今於初十日午間,來一起應考之人,雖居兩處,皆系至戚,都算一起,共有三位姑娘前來應考,俱生得:面貌妖嬈樣,體態弱輕盈。單言三位姑娘之中:建康包裹之女包金花更覺出色。小的是往武皇親家常來往的,武小姐每每見過,此女體態面貌,恍若武小姐復生。特地前來通稟,請公子親往觀驗!」張天佐大喜道:「我說萬中揀選,必不無人,今果然矣!」向兒子張三聘道:「若你不信,親去看看;如果中意,回來對我講,我即差人說親。」張三聘亦自歡喜,分付張得:「先回公會伺候,我後邊就去點名。」張得仍回公會,告訴張興。張興道:「須將此話通知包老兒,還怕他不願意做宰相的親家翁?叫他女兒換兩個色衣,重新叫她梳妝梳妝。古人說:人穿衣服佛金裝,馬襯新鞍長雄壯。親事定妥,相爺、公子自然另眼看我二人。這新娘知是我二人玉成,內里也抬舉抬舉我大嫂嫂並你弟媳婦,外邊我二人行得動步,內里是他兩個也盼得開榜。紀錄加級在此一舉也!」張得聞得此言,心花都開了。遂走到鮑自安的那進房子,叩開門。鮑老正在那裡打算男住那裡幾間,女住那裡幾間,忽聞叩門之聲,問道:「是誰?」張得答道:「是我,請包老丈至前邊說句話。」鮑自安看是上號之人,忽以「老丈」相稱,想是必有緣故,便答道:「原來是上號大叔!」跟至前邊,張得、張興二人連忙拿了一張椅子,叫包老丈坐下。鮑自安道:「二位大叔呼喚,有何見教?」二人道:「有句話奉告你老人家,知考場因何而設,公會何人所造?」鮑自安道:「設考場以取天下奇才,建公會以彰愛士之意,別有何說?」張得笑道:「大概自是這等話,其實皆非也。實不相瞞,我家二位相爺,只有我家公子一人,年方十八歲,習得一身好弓馬武藝,不大肥胖,瘦弱身軀,人呼他為『瘦才郎張三聘』。自幼聘定白馬銀槍武皇親小姐為妻,那小姐生得體態妖嬈,原定今年完娶,不料武小姐暴病身亡。我家公子是看見過的,捨不得俊俏之容,日日思想,自此得病。我家相爺無奈,啟奏皇上,設此考場取天下英女;又不惜千金興建這個公會。凡來應考,俱入公會宿住,日發堂食柴米,來時總要上號點名。叫我二人見有彷彿武小姐之體態者,即刻報相爺,與他做親。此事一妥,考時自然奪魁。適見令愛姑娘體態、面貌與小姐無二,我方才進府報過相爺。我家公子不信,要親自來公會,以點名為由,自家親看一看。親事有成,你老人家下半世不愁什麼呢!故我二人請你老人家出來,將令愛姑娘重新梳妝梳妝,換上幾件色衣,公子來一看,必定中意!」
鮑自安聞得此言,計上心來,暗罵道:「奸賊!奸賊!我特來尋你,正無門而入。今你來尋我,此其機也。」遂答道:「我女兒生下時,算命打卦,都說她日後必嫁貴人。我還不信,據二位大叔說來,倒有八九分了。只是我庶民人家,怎能與宰相攀親?」張得二人答道:「俗語說得好,會作親來揀男女,不善作者愛銀錢。這是他來尋你,非是你去攀他。你老人家速速進去,叫姑娘收拾要緊。我家公子不一刻即到!」
鮑自安辭別二人,走進門來,將門關上。眾男女先見張得來喚,恐有別的異事,今見轉回,齊來相問,鮑自安將張得之言說了一遍。鮑金花忙問道:「爹爹怎樣回他?」鮑自安道:「我說你生來算命打卦,都說該嫁貴人。只得應承他來,叫你收拾好,待他來看。」鮑自安說罷,鮑金花見丈夫濮天鵬在旁,不覺滿面通紅,說道:「這是什麼話?爹爹真是糊塗了。好好的堂客,都叫人家驗看起來了。」鮑自安道:「我兒,不是這樣講。我等千里而來,所為者何人?要殺奸佞,以作進見之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欲藉此機會,好殺奸賊也。那張三聘今以點名為由,你不允他,他也是要見你們的,我故應之。你們只管梳妝見他,我只管隨口應承。臨期之時,如此如此。」鮑金花方改笑容,同花碧蓮、胡賽花各去打扮得齊齊整整。金花打扮得比她二人更風流三分。
不言三姑娘打扮。只聽得外邊又來叩門,鮑自安道:「想必張三聘來也,你等房內避避,待我出去答話。」遂將門開了,正是張得。張得道:「公子已在廳中坐等,叫三位姑兒速去點名!」鮑自安道:「還沒有告訴大叔,小女自幼喪母,嬌慵之性過人,在路上行了幾日,受了些風霜。我剛才對她們講,叫她們點名,她們因鞋弓足小,難以行走,請公子進來點名吧!」張得回至公子前,稟道:「小的才去喚她們應考女子點名,她們說鞋弓足小,難以行走。請公子進內點名!」張三聘若是真來點名,喚不出來就要動怒;今不過借點名之由,看金花之容貌,聞說「鞋弓足小」四個字,不但不動怒,反生憐愛之心。說道:「也罷!我進內點名。」張得引路來至天井中,放了一張交椅,張三聘坐下。張得手拿冊簿,叫:「包金花。」鮑金花輕移蓮步,從張三聘面前走過,用眼角望了張三聘一望。正合著:
我是個多愁多病身,怎當得傾國傾城貌!
那張三聘一見金花競與武氏無異,早已中意;又見她眼角傳情,骨軟皮酥,神魂飄蕩。張得又呼:「化碧蓮、胡賽花。」二人也自面前走過。張得才待呼過考的男女之名,張三聘將頭一搖。張得道:「過考人等免點。」張三聘笑嘻嘻起身走出,坐轎回府。張天佐問道:「驗過了么?」張三聘笑而不言。張天佐見兒子神情,就知中意,遂將張得喚過,分付道:「你回公會,殷勤款待這起人,我隨後差媒議親。」張得領命,回至公會,請出鮑自安來,叫他打堂食米。鮑自安道:「我等人多,恐大叔難以報賬,我自辦吧!」張得笑嘻嘻的答道:「你姑娘已中了我家公子之意,相爺後邊就遣媒來議親了,不日就是我家相爺的親家翁了,哪在乎這點堂食的食用!只管著人來取,要多少就拿多少去用,也不必拘數目了!」鮑自安暗暗笑道:「人不可一日無米糧。雖值錢有限,卻有現成,得著人去辦。」於是說:「少刻著人來取。」不多少時候,兩個人笑嘻嘻的走將回來。這一回有分教:
一朝好事成虛話,錯把喪門當喜門。
畢竟不知來者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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