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男人強壓下心中的驚懼，強撐著擺出一副笑臉：「今井小姐的意思我不明白。」

哦？裝傻嗎？那她也只能陪他演一演了。

「我的意思就是……」由喜子垂了垂眸，再抬頭時，眼裡已經沒了凜厲而是充滿了笑意：「條件太多啦，我們負擔不起，能不能稍微……減去幾個？」

男人暗自哼笑一聲。

還是被『書』所吸引了啊。

「那就減去那一百億日元吧，我只要五分之一的人手和那兩個人，用他們來換『書』的兩頁，很划算吧？」

「……」

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縮，由喜子呼出一口氣。

「他們……不是貨品。」

「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今井小姐居然是這麼重情重義的人嗎？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沒必要裝什麼聖人，這筆交易很划算的不是嗎？」

「我和你才不是一樣的人。」

「你說什麼？」

茶褐色的長發微微滑落至臉旁遮住了表情，由喜子冷哼一聲。

「就算不做這筆交易，我們直接把『書』搶過來也是沒問題的吧？」

「什……」

「更何況，你們根本就沒有和我們交易的打算不是嗎？」

最重要的是，野格手裡根本就沒有『書』，他們一開始就是有著空手套白狼的打算。

居然騙到她頭上來了啊……

似乎是被戳穿了骯髒的心思，男人惱羞成怒的站起身來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你不要不識好歹！」

由喜子的身體不自覺的一抖。

要要要、要打了嗎……

由喜子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如果她現在衝上去摸他一下然後使用異能還來得及嗎？

不，應該剛跑到一半她就會被直接鯊掉吧。

但在對方有所動作的同時，原本站在她右後方的芥川突然側身擋在了她的前面。

雖然芥川看上去似乎還沒有對面那個壯漢一半寬，但是看著他瘦弱的背影，她心底莫名的有了安全感。

啊，這就是首領與屬下之間無法替代、不可比擬的信賴嗎。

「呵，我只是說看他不錯而已，今井小姐，你該不會真的認為你這一個人就能贏得了我們這麼多個吧？我們可是也有異能者的。」男人放肆的笑出聲：「更何況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的椅子下面，可是還放著炸-彈呢。」

什……

心臟急速的跳動，放在腿上的雙手掌心都已經滲出了一層汗珠，呼吸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紊亂的，由喜子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只能感受到自己身體不斷下降的溫度。

「芥、芥川君……」

「今井小姐放心，在下會將這些人全部剷除的。」

真、真的嗎……

「哼，不自量力，給我一起上！」

「咳咳……今井小姐還請坐穩，咳咳……」

等等，為什麼突然往病弱少年的人設上偏了？她心裡更沒底了啊喂！

「【羅生門】——」

由喜子整個人連同椅子一起被從芥川外套上竄出來的黑獸帶到了戰火無法波及的地方，椅子下方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扯了下來扔到空中，男人按下按鈕后，火光便在天空中猛地炸裂。

由喜子在來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遠處的狙擊手早就被Mafia的人解決掉，廣津柳浪也帶著黑蜥蜴的人清理乾淨了整棟大樓的人。

現在的戰場，只有天台這裡。

出乎由喜子意料的，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芥川以一敵二十，兇猛的黑獸撕裂了所有想要靠近這裡的人，利器刺進皮肉的聲音、血肉橫飛的聲音、敵人尖叫的聲音雜糅在一起傳進她的耳朵里，由喜子呼吸一窒，身體不住的發抖。

「咳咳……抱歉，今井小姐。」

野獸般的羅生門在靠近她時溫順的像是一塊絲綢，黑色的布料輕輕纏繞上她的臉頰，遮擋住了她的眼睛和耳朵。

所有血色與慘叫都被隔絕在外，只能感受到羅生門的冰涼與柔軟。

「【羅生門、幼蕨】——」

似乎沒過多久，黑獸便從她的臉頰上輕輕褪去，映入眼帘的除了突如其來的光明之外還有芥川蒼白冷漠的臉。

「今井小姐，敵人已經全部解決完畢。」

解、解決完了？這麼快？

「雖然您已經失去了記憶，但是在面對這樣的場景時依舊能夠冷靜的坐在這裡，在下認為您完全可以參與進戰鬥之中。」

冷、冷靜的坐在這裡？

她只是腿軟了跑不了而已啊！

「這些弱者不值得您的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需要在下派車過來嗎？」

「啊……可……」

發不出聲音了。

「……可以。」

由喜子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起身，她小心翼翼的抬手扶住椅子背，但是失去力氣的四肢完全無法支撐柱身體，她『噗通』一聲跪在了芥川面前。

芥川：？

「今井小姐？」

「扶、扶朕起來。」

太沒出息了，她真的太沒出息了。

「咳、咳咳……」

「芥川君，你沒事吧？」

「在、咳咳……在下沒事。」

哪怕是在悶熱的六月，芥川依舊蒼白著臉，而他的臉色似乎是因為剛剛天台吹過的一陣風而變得更加病態了。

啊，病弱的美少年。

由喜子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繼而將目光投向面前的人。

「真的沒事嗎？」

「在下……咳咳……不會耽誤接下來的任務的。」

嗯？重點是這個嗎？

「我的意思是，稍微休息一下也可以的。」

「咳咳……沒有這個必要，在下、不會耽誤您的行程的。」

這個人怎麼會這麼一根筋……

「我都說了不是那個意思……」

「在下……」

「你給我閉嘴！」

「……」

看來還是要經典再現、梅開二度他才會乖乖聽話啊。

「現在，給我坐在這裡。」

「在下……」

「這是首領的命令！」

「在下知道了。」

真是的。

「你很冷嗎？」

「沒有。」

由喜子皺起眉，摸了摸芥川的手。

完全是冰的啊。

「你的手怎麼一點溫度都沒有？這還叫不冷？」

大六月的居然還這個樣子，身體是差到什麼地步了？

「在下的體溫一直都是這樣的。」

由喜子嘆了口氣。

這個樣子還要每天出任務，甚至……咳，保護她。

她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心底忍不住升起一絲愧疚。

「接下來的幾天給你放個假好好休息一下吧。」

聽到這話，芥川似乎並沒有露出開心的神情，反而皺起眉有些驚訝的看著她。

「怎、怎麼了？」

「……是這樣嗎，在下明白了。」

等、他又擅自明白了些什麼啊！

「假期的時候在下會努力讓自己變強的，不會再讓您失望了。」

？

「弱者沒有生存的權利，在下會努力得到您和太宰先生的認可的。」

哈啊？這又關太宰治什麼事？

「總會有一天，我會讓您承認在下的實力的，您和太宰先生的認可是在下值得為其燃燒生命的最重要的事物。」

等等，太宰治那個傢伙究竟對芥川做了什麼？！

難不成是邪-教洗腦？？

「我沒有不認可你啊，芥川君。」

「您不必安慰在下，在下現在確實沒有資格得到您的讚揚……」

「芥川君。」

由喜子嘆了口氣。

「你做的很棒。」

芥川一怔。

「在這麼多人的手下保護了我，還照顧到我的情緒，不讓我看到聽到那些……對於一個失憶的人來說太過殘忍的事情。只是一個人就幫我擺脫了炸-彈的危機，解決掉了整整二十個敵人，你做的很好。」

由喜子微微彎下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芥川。

「哎呀，你怎麼會這麼厲害啊，如果沒有你的話恐怕我就要死在這裡了吧？多虧了你我才能好好的站在這裡和你說話。」

她忽的笑了。

「謝謝你，芥川君。」

「……是、這樣嗎？」

「是哦。」

被稱為狂犬的少年此時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眉眼間都是稚嫩的色彩，蒼白而骨節分明的手掩在唇上，他怔怔的低著頭。

由喜子抬手揉了揉芥川的腦袋，柔軟的手感讓她忍不住想起了家裡的布丁。

每次布丁做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也會像這樣坐在她面前，仰著頭求誇獎和摸摸。

她的手順延著向下，撫摸著少年蒼白冰冷的面龐。

「不是因為不認可你才會這麼做的，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你擁有了我的信任與認可，我才會放心的給你放假，讓你休息。」

「在下……」

他也只是個才二十歲的少年啊。

少年這個詞……其實也很適合他吧？

聽說芥川從小在貧民窟長大，經歷了不知道多少苦難，那麼來到黑手黨之後他想得到的是什麼呢？

金錢？權勢？力量？

還是、僅僅是某個人的某一句認可呢？

從未見過溫暖光明的狂犬追逐著不存在的螢火，闖入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可卻不知道，他窮極一生尋找的東西，或許那個人永遠也不會給他。

太宰治嗎？無所謂了。

因為她來了，這樣的事情就再也不會發生了。

她不如太陽炙熱耀眼，也不如月亮溫柔皎潔，她恰好是小小的、微弱的螢火。

「所以，放心的去休息吧，等假期結束，我還等著你來保護我呢，芥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