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妖23

畫妖23

這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在場的兩人一魔都未及反應,眼睜睜地看著瞬移符起效,白穆消失在原處。

凌霜劍尊早就鬆了握劍的手,隨著白穆的消失,那柄捅在他心口的劍沒了支撐,直直地向下墜落。

那是凌霜劍尊的本命劍,與他心神相通,並非普通凡鐵,萬沒有連滯空都不行的道理。可它這會兒卻失了靈光,就像凡鐵一般,就那麼直挺挺地掉下去。

凌霜劍尊目睹這一切,卻絲毫反應也無。

他就像是天一宗入門處的那一尊雕塑,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怎會如此?!

那沖著魔丹而去的劍刃,最後洞穿的卻是血肉之軀。

眼前,白穆最後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復現,凌霜劍尊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從喉間咳出。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他尚是個剛剛習劍的幼童時,他師尊的嗟嘆——

「你性子太銳,出劍便是一點餘地都不留……劍修需要銳氣,可人畢竟是人,非是兵器……銳氣太過……」

「——終究不是好事。」

鬚髮皆白的老者這麼嘆息著。

他彼時尚不解:都已刀劍相向了,還有何餘地可留?

他仍舊記得自己當年的回答,果決堅定,「弟子劍出無悔。」

他在今日之前,也確實沒有後悔過。

築基、金丹、元嬰、化神……

一步一步走來,他從未質疑過自己的道。

可是現在……

茫然無措襲上心頭,世間的一切都生出一種隔膜之感……好似身處幻境。

他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幻境。

*

劍墜落到地下砸出一個深坑,那轟然的巨響也讓殷祀回過神來。他這才收回了虛虛伸出、好像要挽留的手。

有情人反目,刀劍相向……

這本是他最愛的戲碼,可這時候,他竟生不出絲毫幸災樂禍的情緒。

殷祀緊皺著眉,循著剛才空間波動的氣息,抬手一劃,這片空間被生生撕裂開來,他循著剛才那陣波動追了過去。

那是一片蒼茫水域,黑沉的天空下海面翻湧著浪花。

好像察覺闖入者的氣息,水下幾道漆黑的影子快速游過來,那被捕食者盯住的感覺,就連殷祀都生出些許危機感來。

而那翻湧的水面上還帶著絲絲沒有散開的血色。

殷祀眉頭緊皺,他低頭打量。

一塊染血的布料在水面浮沉。

殷祀心頭一跳,想要湊近看個究竟。可人離水面剛越過一個距離,一道黑影從水中躥出,張大的嘴中是密密麻麻鋸齒狀的尖牙。

殷祀不在意地抬手一揮,魔氣洶湧而去,將那突然襲擊的還怪撕裂。但他也確實看清楚了那布料上的花紋,與白穆方才穿的一模一樣。

而與他同時看見的,還有緊隨其後跟來的凌霜劍尊。

天色似乎更沉了一些,那黑壓壓的烏雲顯露出詭異的紫色,隱約有雷光蘊藏其中。

殷祀偏頭看了一眼,凌霜劍尊身周被一團黑氣籠罩,那外放的魔氣甚至比他這個天生地養的魔還來得更暴虐一些。

這是……入魔了?

凌霜劍尊卻好似完全沒有看見空中醞釀的雷劫,他化指為劍,縱橫的劍氣直接將水面一分為二,那被他作為目標的海怪,只剩下兩邊分開的殘軀。

而與此同時,雷光挾著萬鈞之勢劈下,映亮了半邊宛若寒冰的側臉。

是入魔的雷劫。

而劫下那人竟不閃不避,連半點防禦的意思都沒有。

殷祀可不想跟著他發瘋。

他最後又沉沉地看了這水域一眼,乾脆利落的撕裂空間,離開這個地方。

*

白穆那張瞬移符確實把他送到了這片海域,他甚至還更倒霉點兒,剛落下的時候,正趕在海底的那怪物捕食,他正好落在對方撲咬的路線上。

場景剛剛轉換完,他就對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利齒,濃重的腥臭氣幾乎要把人熏暈過去。

簡直心理陰影,還不如剛才就直接被凌霜劍尊一劍捅死呢。

白穆本以為自己就要這麼葬身魚腹了,卻沒想到事情還有轉機,他察覺到附近一陣空間的扭曲感,竟然趕上了空間裂縫。

他先前怎麼想的來著?

——或者落到正在進食的妖獸嘴邊,或者被空間風暴撕碎。

白穆:「……」

萬萬沒想,原來這還可以是個連續劇。

他本來以為這下徹底完了,睜眼就得回系統空間了。

……結果卻沒有。

他被這道空間裂縫吞噬,轉眼又被從另一邊送出去了。

這種小概率事件……

白穆覺得一定是自己今天倒霉到極點,所以現在轉運了。

心脈被傷,又接連經過兩次的空間轉移,被裂縫吐出來的白穆,剛剛落地人就暈過去了,甚至都來不及查看周圍有沒有危險。好在他人品大爆發,背字兒走夠了,現在運氣著實不錯,等他再次醒過來時,就知道,他被人救了。

床頂的帳子上綉紋精緻,一旁的香爐裊裊,空氣中泛著淡淡幽香,將那本來就不濃重的藥味兒壓下去。

白穆猜測他救命恩人家境不錯……品味也不錯。

不過他很快就無心思索這些,他意識到一件事——

他問系統:「換世界了?」

雖然還是未轉正的實習員工,但是白穆經歷的世界比一些正式工還多,他對世界和世界之間的差別已經足夠敏感,這話雖是問句,但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意料之外的,卻得到系統否定的回答,「沒有……主世界沒變。」

白穆:「主世界?」

這什麼新名詞?

似乎這些年在天一宗里憋壞了,難得有開口說話的機會,系統啰啰嗦嗦科普了一大堆。

高級世界之所以是高級世界,可不是白穆以為的世界意識寬容大度,而是因為它下面連通著數個小世界。屬於高級世界的原住民,在一定限制條件下,甚至可以來往這些小世界。

白穆感受了一下空氣中那稀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順利的把系統的這段話換成了修真界的說法——

「這是凡塵界?」他問。

修真界確實有可以前往凡塵的辦法,只不過除了要煉心境、渡情劫、或者斬俗緣的人,沒人願意去。

畢竟凡塵界的靈氣稀薄到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對修士來說簡直是窮山惡水了,誰願意費這麼大勁來體驗生活啊?除此之外,到下界去還得封印修為,一個不留神就要陰溝里翻車,血淋淋的前輩例子警告下,想去的人更是一年比一年少。

白穆在修真界呆了這麼些年頭,當然知道凡塵界的說法。

他只是沒想到,下面這些凡塵界在時空局的歸類里,也被歸為獨立的小世界範疇。

白穆沉默了一會兒。

系統察覺到宿主意識海里飛快閃過什麼,那思緒閃過太快,系統沒有捕捉到,只是感受到宿主的情緒有點激動。

作為搭檔了這麼多世界的小夥伴,出於人道主義精神,系統還是問了一句,「宿主?」

白穆定定的看著床帳上枝葉的花紋,沉默了好一陣兒,才在意識海里問系統,「既然修真界能前往許多小世界,那麼、更高一級的、飛升后的、仙界……」

白穆頓了頓,尋找了半天措辭,「是不是能去更多的世界?」

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系統給出了肯定的答覆:「是的。」

它補充道,「只要有坐標,原則上,這種超維度世界可以到任意一個空間、時間點……」

這個答案……

白穆呼吸一滯,他瞳孔都有瞬間放大,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他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那道傷口似乎都要被這激烈的鼓動崩裂。

他意識海里混亂地閃過許多東西,腦中洶湧的思緒,讓他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雖然因為要回去的執念,白穆堅持著不肯接時空局的轉正合同,但是現在回想卻好像連家人的面容都模糊了。就算是再怎麼努力回憶,也都是一片薄霧籠罩,映入腦海的只有「普通」兩個字。就如同每個世界里連姓名都沒有提及的背景板,淡薄的十幾二十年人生中,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波瀾壯闊。

——普普通通的人生、普普通通的成長、普普通通的……幸福……

白穆停頓了好久,才問:「我現在剩餘的積分,能在這個世界兌換多長的停留時間?」

系統回答得很快:「算上本來就有的滯留時間,七千四百九十二年零六十三天。」

系統似乎猜到了白穆的決定,在他開口之前,先一步投影出一份資料,勸告道:「建議宿主謹慎決定,這是主世界位晉上界的歷史數據。」

白穆神識掃過系統傳來的資料。

幾萬年的時光里,成功飛升的人數只有個位數,那單薄的庶子扎得人眼疼,而每個飛升大佬後面的光輝履歷更是讓人看著都膝蓋一軟。

這個難度等級,就算是白穆拿的是主角劇本,恐怕也玄。

更何況他現在還只是一個被挖了金丹的替身。

掃過那數據,白穆卻沒露出絲毫動搖之色。

比起在一個個世界中輪迴消磨,漸漸忘卻初心,白穆更願意博這麼一條出路。

更何況,輸了……也沒有多大的損失。

不過是從頭開始罷了。

白穆並沒有遲疑,「兌換吧。」

畢竟搭檔了這麼久,系統對宿主的行為模式早就建立了模型,它也猜到了宿主會是這種回復。

在沒用的地方浪費能量並不符合程序運行的最優解,但是系統還是多浪費了一回。

它試圖說服宿主放棄這個經過程序測算成功率更低的選擇——

何必呢?再去幾個世界,積分就攢夠了,這下子要是不成,那之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

但是正如系統推演的,白穆對自己的選擇很堅定,任憑系統怎麼勸告,也沒能撼動那1%的反悔可能性。

系統:T_T

它消沉閉嘴。

與系統的消沉相反,白穆從一開始做選擇的沉重情緒中脫離出來,甚至頗為放鬆地拉著自家統子聊起天來,很輕易地就扯開了話題。

顯然,在落霞峰那幾年的變相緊閉快把系統憋壞了,上到凌霜劍尊下到洒掃弟子,白穆只起了個話頭,它就開始濤濤不覺地吐槽起來,說到後面,白穆甚至都插不上話。

白穆:「……」

意識海里安靜這麼久,冷不丁地多道聲音還有點不習慣。

他這個想法剛生出來,那道略帶電子質感的聲音戛然而止,這屋子的門被人推開了。

白穆無心吐槽系統在這個世界養成的「來人就閉嘴」的條件反射。

他和自家統子的反應差不多,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要不是聽見門響的動靜,他完全沒意識到門口站了個人。

就算金丹被挖,他的神識也是修士層級的,不至於發現不了一個凡人。

在白穆注視下,那扇門被從外推開,一個身材頎長的青年走進來。

他著了一身純黑色衣裳,布料看著普通、衣衫上什麼裝飾也沒有,袖口褲腳扎得緊緊的,是很便於行動的利落。

白穆皺了下眉。

他雖不了解凡塵界的手工業水平,但也足夠看出,這青年身上的衣裳實在是太過簡樸,和這間擺設用具都相當講究的房間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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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我是專業的(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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