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網
終於從東宮出來,姬昭半條命都快沒了,他笑得肌肉都在疼。這是在還沒有見到本人面的情況下,若是見到本人,不光要笑,情感還需真摯充沛,他的人真要沒了。
福宸公主倒是興緻沖沖的,姬昭並不知福宸公主是欣喜於這輩子的改變,她總算能修復與皇兄的關係,公主的眼裡,天是那樣藍,雲是那樣白。
姬昭卻是沒精打采,一是累的,二是擔憂,不知道這個太子要給自己派個什麼活干?
到宮門口,姬昭正準備上馬,福宸公主叫住他,邀請他上馬車同坐。
姬昭不太想與她一起坐馬車,可延福殿與東宮的太監們奉命出來送他們,就在身後看著呢,他只好笑著上了馬車。
福宸公主的侍女們都下了車,車內就他們倆。
姬昭坐得離福宸公主遠遠的,車子往公主府駛去,福宸公主沉默片刻,問道:「對於差事,駙馬心中可有打算?駙馬想做些什麼?」
既然姬昭命中注定要當皇帝,她想從一開始便給予姬昭助力。
姬昭倒還是那句話:「臣全憑陛下、太子與公主安排。」
福宸公主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輕聲道:「駙馬,我名宗祾,你我已是夫妻,不用那般對我小心翼翼。」
差點沒把姬昭嚇死,突然說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今晚要圓房?
姬昭不敢說話了,福宸公主揪了揪帕子,頭低得更低,蚊子哼哼一般道:「父皇與皇兄為我擇了你做駙馬,我心裡是很歡喜的。」
姬昭的手開始抖了,千萬別歡喜,也千萬不要圓房啊!
「只是……唔……有些不可言說的緣由,我,我可能——」福宸公主咬著牙齒,剩下的話不好意思說,卻總要說,她繼續蚊子哼,「興許無法與駙馬……圓房……」
最後兩個字,她的聲音極小,姬昭還是聽到了。
劫後餘生啊!姬昭大呼一口氣,福宸抬頭看他,姬昭立即正色:「公主是君,臣只是臣子,公主您放心!」
福宸公主再揪帕子:「我,我興許不會總是召你來公主府……」
娘呀,這實在是太好了!他也不想天天在公主府奉承一個陌生人啊!
姬昭壓抑住心中喜悅,繼續正色:「臣都聽公主的!」
「只是……每五六日,興許得邀駙馬來一次公主府……」
姬昭太懂了,這明顯是公主其實也不喜歡他,但是為了不讓她的父親與哥哥擔憂,想要做出個關係很好的模樣!若說剛穿來時,姬昭還無比擔憂,這會兒,一個大心思總算是落地,包辦婚姻撞上一個天家貴女,公主能這樣坦然相處,實在是太好了!
他自是應下,福宸公主還有話要說:「若駙馬有喜愛的女子……可告知於我……」
「啊?」姬昭懵了。
「我,我可為駙馬納她為妾……」
姬昭無言以對,這公主,未免也太好了吧……他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那公主您若也有喜愛的男子,也告訴我唄,我完全無所謂的!幸好他還清醒,沒腦袋一昏就說出不該說的話,他嚴肅道:「公主莫要開這樣的玩笑,姬昭不是這樣的人!」
福宸公主便小聲道:「對不住……」
公主竟然還跟他道歉?
姬昭對福宸公主的印象便更好了,天家貴女啊,這樣的性格很不容易了!看來往後完全不用擔憂兩人的吵架問題!
姬昭趕忙道:「公主不必擔憂,您擔憂的,臣也全都明白,姬昭一定極力配合公主,姬昭也不會有任何心儀的女子!」
他玩都來不及,哪裡有空去喜歡女子?
福宸公主抬頭看他,甚至面帶感激,也是鬆了口氣的模樣。
姬昭也看她,兩人相視一笑,有種偷偷成功達成某種秘密協議的喜悅感。
福宸公主再說話,便輕鬆許多:「駙馬,你可直接叫我名字,父皇叫我祾兒。」
「這是不尊。」姬昭不敢,萬一那個太子發瘋呢?他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一定要尊重福宸公主。
「那,駙馬叫我福宸吧,這是我的封號,我哥哥也這般叫我,也別再自稱『臣』了。」
也不好完全不給公主面子,姬昭應下。
福宸又問:「駙馬,可有字?」
姬昭愣了會兒才明白過來,他名昭,卻還沒有取字,畢竟他才十六歲,他搖頭。
福宸笑道:「日後,我請哥哥替駙馬取個字吧。」
「……」姬昭真不想要,卻也不好拒絕福宸公主,只好笑。
「駙馬,聽聞,你是在揚州府長大?」福宸與姬昭,雖說也認識了兩輩子,其實是一點兒也不了解,既然要好好相處,自是要問清楚。
姬昭變成了老祖先姬昭,腦中肯定有原姬昭的回憶,他仔細在腦中想了想,應道:「是,我出生沒多久,便被外祖接到揚州,我在揚州長大,三個月前,是我第一次來到金陵。」
「揚州,當真如書中所寫那般有趣?」福宸好奇地問。
姬昭再想了想,順著腦中的記憶開始給福宸講起揚州城來。
他們走後,延福殿與東宮的太監各自回去復命。
宗禎依舊坐在原先的榻上,聽保慶將姬昭是如何小心而又仔細地扶著公主上的馬車說得清清楚楚,聽保慶的意思,他覺得駙馬待公主極好。宗禎心中冷笑,可見此人慣會做戲,輕而易舉就能俘獲人心。
這時,程深也從延福殿回來了,報道:「殿下,陛下賞了駙馬宅子與田莊,說修繕之事,都交由殿下負責,可直接從工部撥人去使,若是府里、田莊上要添人,也由殿下負責採買。」
「知道了。」宗禎手中把玩著茶盞,又問保慶,「你方才可瞧見駙馬自己身邊侍候的人?」
「今日駙馬進宮,倒是不曾帶護衛,身邊跟著的都是公主府的侍衛。據聞他自己有兩名貼身的長隨,一個是他的奶兄,與他自小一起長大,是他外祖家的家生子,賜了家姓,叫作殷鳴,另一個是他五六歲時開始到他身邊,初時是他的書童,後來也隨他出門,叫作塵星。他們倆倒是跟來了,只是站得比較靠後,排在公主府的侍衛後頭。」
這就對上了,這兩人,宗禎都記得,上輩子,也是這兩個一直陪在姬昭身邊,極為忠心。
殷鳴性子爽朗,逢人就笑,反倒看不出心中任何想法。塵星倒是有幾分小姬昭的模樣,原先宗禎覺得他們是一樣的聰明謙和,當初塵星的名字犯了福宸的名諱,福宸借故要殺了塵星,以羞辱姬昭,姬昭求到他面前來,還是他去調解。
如今再想來,誰又知當時姬昭又有幾分真、幾分假?也只覺得這主僕倆是一樣的做作虛偽。
宗禎思索片刻,幽幽道:「既已是駙馬,身邊不能只有這麼幾個人。他初來金陵不久便成婚,姬家又是那般,繼母怕也不會替他打點,少不得我來替他操操心,就先撥幾個人到駙馬跟前侍候去。」
「是,小的這就去安排。」
「新建的平陽侯府,你也親自去盯。」
「是!」
「選好人後,先將名冊遞來給我瞧一眼,要快,要妥帖。」
保慶全部應下,出去安排。
宗禎用茶蓋撇了撇茶沫子,再對程深道:「你派幾個人去盯緊姬昭,他若是去白鹿書院,便立即來回我。」
程深與保慶都覺得莫名其妙,為何駙馬來了一次,太子就這般重視駙馬?去一趟白鹿書院也要來回殿下?難不成駙馬在外頭藏著什麼相好的,或者外室?他們殿下是要替公主出頭?程深也想不明白,反正是殿下安排什麼,他們便去做什麼唄。
程深行了個禮,也出門去辦事。
宗禎這才嘆了口氣,放下茶盞,接過宮女手中的葯,一股子的苦味,苦得他還沒喝,眉頭就先皺起來。他想到上輩子的不甘,到底是緊皺眉頭,堅持將葯喝下去。
若想報仇,得先將身子養好。
姬昭發覺福宸公主很有意思,他也沒怎麼講呢,她就被逗得不時笑了。他不禁覺得,古代女子可憐啊!哪怕是公主,也幾乎不能出遠門,只能縮在金陵城裡。
說起來,他穿來的這個時代。華夏土地被一分為二,北邊的以燕京(北京)為都城,國名為涼。南邊的則以金陵(南京)為都城,國名為熙。涼國皇帝也是漢人,姓劉,與熙國地位平等,不分尊卑,遇上皇帝的壽辰等大事時,兩國會互派使臣。
當然,也不是從一開始便這麼平和,也不會一直這麼平和。
只不過恰巧這幾十年,兩邊都沒銀子打仗了,軍人們打累了,百姓們也打怕了,暫時處於難得的和平中。
姬氏一族,原是北方人,後來遷至揚州,姬氏嫡系往後便一直留在揚州城,又生出無數旁支。二十年前,宗鉞登基后,親自邀請姬家當時的族長,姬昭的祖父來金陵辦書院。幾番邀請后,祖父帶了嫡支來到金陵城,創建了白鹿書院。
福宸公主好奇問道:「駙馬可曾去過白鹿書院?」
姬昭搖頭:「不曾。」
福宸公主便面帶嚮往:「我聽父皇說,白鹿書院入學極為嚴格,皆是姬老先生親自評選。」
姬昭只能笑笑,他也不知道啊!
好在福宸公主又更好奇地問:「聽聞,姬氏一族曾被神明庇佑,之所以遷往揚州,書院之所以叫作『白鹿書院』,也是受神明指示?」
這事,姬昭哪裡知道啊!八成又是人們瞎編的吧!哪裡就有那麼多的神仙,成天管這麼多的事?管他們這些後代的生死大事,也就夠神仙累了吧!
見姬昭不知如何回答,福宸公主笑笑,興許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可笑,便不再問。
恰好馬車已經到了公主府門口,漸漸停下,姬昭還不曾扶福宸下車,她的侍女青金便來道:「公主,駙馬,姬老先生帶了全家過來拜見。」
「知道了。」福宸回頭對姬昭笑,「辛苦駙馬的家人了。」
姬昭一愣一愣的,沒成想這麼快就要見到家人,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福宸公主已經扶著侍女的手下了馬車,姬昭只好跟著跳下去。
姬昭深吸口氣,跟著福宸公主,先後走進公主府,在正院,他見到了這輩子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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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撒網(監視)啟動,昭昭渾然不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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