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歪打正著(中)
丁磊領了慕容格命令之後當夜他就做好準備去將齊安六人給抓回來充作盜匪。
當然,在這個過程之中,不乏有良知的人對丁磊道:「頭兒,慕容老爺讓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
他話說到這裡停下,他相信丁磊會懂他的意思。
作為衙門捕快,他們雖不能像明鏡使者一樣有大的權力,但作為一個新人,他堅信他們的正義可以在這裡貫徹。可是長久以來,他在衙門做的又是什麼?
每每那慕容公子在外惹上人命官司,卻都是由他們去擺平,雖然那些人都不是他殺的,可看著那些無辜之人死不瞑目,他就感覺人是他殺的一樣,收到自己良心的譴責。
這次更是過份,慕容老爺竟然叫他們去殺無辜之人……那……他們作為捕快的意義又在哪裡?他很想問問丁磊。
自己部下發了話,甚至語氣有幾分質疑的意思,但丁磊卻沒有生氣,而是長舒一口氣道:「小子,不知道你私下對比過沒有,咋們郭隍城近來幾城之中,哪個城衙役俸祿最高!我想是我郭隍城,而你們想沒想過……為什麼我郭隍城的俸祿最高?難道只是我城臨近永安,地理位置優越,所以富饒嗎?」。
他接連幾問,卻是將剛才提問那人問住了。
其實這些問題,眾人又都很明了,說到底是因為慕容老爺「貪」!因為貪,所以他們這寫些部下自然就跟著好處多。
這時丁磊再問剛才那人:「我記得沒記錯,你小子是去年娶的媳婦吧……聽說你花了也有一百兩吧,試問你在別處能拿這麼多錢?」。
那人搖頭。
丁磊則繼續問:「那你如果為了你所謂的正義,願意退出嗎?」。
那人沒有立刻表態,而是像是慎重考慮過後搖了搖頭。
對於他這般姿態,丁磊沒有嘲笑,對於這樣的新人他見多了……人的人性是非常科學的東西,一方面,他們希望自己貫徹自己的信仰,另外一方面,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信仰又脆弱的不堪一擊。
說起來,相當可笑又真實。
而丁磊不會去嘲笑這個新人,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像是一位老大哥一樣,他拍了拍自己部下的肩膀然後道:「如今這個世道要開始不太平了,人是要學會為自己而活的,想開些吧。」。
將所有部下的思想工作都做好后,丁磊對著底下人道:「等今天夜深了,咋們就行動吧!可以不留活口。」。
當天夜裡,當夜幕像帷幕一樣拉下之後,星河低垂,悅來客棧的燈火正旺的時候,在客棧外面一夥黑衣人大搖大擺向客棧走了過來。
在住店的齊安和孤宇飛等人也發現今日的客人比往常少了不少。之所以齊安等人又住啦下來的原因是,今天一大早,郭隍城突然下了宵禁令,不允許人隨便外出。
縱容齊安從老闆那裡知道,這是城內要捉盜賊的緣故,但還是讓他覺得怪的是,客棧外面的街道上人也少了很多。
幾朵煙火在街道上綻放,也顯得格外孤單……
因為沒什麼客人,客棧老闆顯得無精打采,正準備走出去掛上「打烊」的牌子,一夥黑衣人卻走了過來。
這夥人身形都隱沒在黑布之下,讓人無法知道他們的容貌,當老闆卻是根據身形認了出來其中有個捕快是常來他客棧的牛犇。
他老闆下意識道:「牛犇?」。
牛犇本人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丁磊卻最先反應過來直接出刀結果了客棧老闆的性命。
丁磊對身後眾人解釋道:「此次對事情,咋們必須做的嚴密,不能讓人知道我們真實身份。好了……動手吧。」。
客棧內,齊安幾人正在聊著天,當莫行掌來一盞燈打算繼續聊天的時候,一陣疾風襲來,直接將燭火吹滅。
若是尋常的風,倒也不會讓人多想什麼,偏偏這風又疾又快,其中還帶著幾風殺氣。忽而,這風更大,客棧的門直接被掀開,緊接著一伙人走了進來。
這些人進來后,一言不發,直接就對齊安幾人動起了手。
齊安幾人也正疑惑著,心想這盜匪膽子竟然這麼大?但隨後他直接提刀同這些盜匪廝殺了起來。
這些盜匪中其中一些雖然也是修行者,但和齊安由於境界差距過大,幾乎齊安每有一刀揮出,就有人命喪當場。
齊安出刀簡單,另外一邊孤宇飛出槍就要花哨許多,他一槍點出,槍上星光璀璨,整個客棧大廳都被照亮了起來。
而感知到這二人身上爆發出的修為氣息,丁磊下意識明白,他們這次任務恐怕是完不成了,只好返身而退。
可來時容易,走……又是那般簡單的?
就在這幾息時間,周思若在客棧已經簡單布下禁制,整個客棧被一股無形氣壓籠罩,那些人自然走不出去。
丁磊知道,眼前這些人並不簡單。
當即立斷,丁磊拿起刀殺起了身邊的人,那些人見到自己的頭傻自己,除了震驚,更是不可置信。
對於這一切,丁磊有著他的考慮,他道:「兄弟……我們要是活著,事情可能會鬧得更大!」。
目前來看,他們肯定是活不下去了,或者說即便齊安不殺他們,他們活著……外面百姓認出了他們是衙役,又怎麼解釋!
再往更深里說,他們死了不要緊,那慕容格會放過他們的家人,所以眼下,他們必須得死,而且還得用一種名為融屍散的毒藥毀滅容貌,以免人認出他們。
所以丁磊一邊殺人,一邊將這散撒到屍體傷。
齊安這時也反應過來,對面這盜匪有點不對勁,對周思若和孤宇飛道:「兩位……留個活口,我有話要問他們。」。
但可惜,終究遲了一步,這會時間只剩下丁磊一人。
齊安看著他道:「你是什麼人?」。
丁磊道:「你覺得呢?」。
說完,他帶著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留戀自刎,並將融屍散撒在了自己臉上。
一切動靜結束后,齊安才發現,這些傢伙竟然無一個活口,且自己毀了自己的容貌。
孤宇飛看著他們略作思索道:「齊兄……這些傢伙,你是怎麼看的?」。
這個時候,齊安也沒有多想,只當他們是一般的盜匪,搖頭道:「或許他們只是盜匪吧……只是我在想,此地官府如此不作為嗎?都敢任這些盜賊隨意在街道上搶掠嗎?」。
現在永安那邊是出了問題,但也不至於周圍的城都跟著出問題……
可現有的東西又什麼都查不出來。
不去多想這個問題,待到第二天一早,齊安就把這件事情上報給了官府。
他覺得這等事情,還是交由官府去辦比較好。
但是,讓齊安覺得奇怪的是,當那官府老爺來派人查看屍體的時候,他面色應該不太好看。
仵作更是象徵性的查了一下他們屍體就得出結論:這夥人正就是劫掠走供銀的那伙盜匪。
這個結論讓人覺得可笑,他們是怎麼看出來,這就是那伙盜賊的,僅評他們晚上來劫掠人?還是說因為他們手上大拇指上有老繭,所以篤定他們這雙手握的是殺人的刀,而不是菜刀?
但讓齊安覺得更不可思議的是,那縣官老爺卻突然盯著他們反問道:「這伙盜賊……你們是怎麼殺的他們?」。
齊安回到:「怎麼了……大人?我們常年出門在外,自己練點武功榜身不行嗎?」。
慕容格則冷哼一聲道:「這盜賊據我所知也是歸一境界的修行者,你們怎麼可能殺得了他們?」。
這種語氣,倒不像是例行檢問而是質問一樣。
接著,慕容格又道:「你們說……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此前齊安為了不暴露自己,進郭隍城前讓周思若替自己意了容,眼下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被慕容格問起,他倒一時說不出來。
見到齊安不說話,慕容格彷彿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一樣,冷聲道:「說不出來?本官現在懷疑,你們是不是和那盜匪是一夥的?」。
現在丁磊被殺,他原有的計劃被打亂,看到齊安這夥人他如何高興的起來。
不過好在丁磊那傢伙做得到位,沒有將他給供出來,接下來的事情他倒好辦了。
接下來,他只需要把死的說成活的,把這些傢伙說成盜匪,再把凌冬給叫來,一切都好辦了!
莫行聽到這慕容格這麼說,自是有些生氣,但還是按耐下心情道:「大人這話如何說起?我們都是從西魏那邊來的,難道就直接斷定我們是盜匪?」。
莫行雖然是個書生,但走南闖北慣了,說個一兩句話還是會說的。
但這句話卻是正中慕容格下懷,他冷哼道:「西魏……有意思了,說!你們是不是西魏來的姦細?」。
這卻是讓莫行聽著氣憤非常,他們一行人昨天晚上將這些疑似盜匪的傢伙給抓住,現在沒落好就罷了,反倒還被這糊塗官誣陷,這又是什麼道理?
莫行氣不過道:「你這狗官,我們替你把盜匪抓住沒落好就罷了……現在還說我們是姦細?」。
慕容格則道:「可是你們行徑卻是實際可疑,你們說你們沒問題,可是你們一來,這盜匪卻是大搖大擺出現了,這怎麼解釋?」。
正此時,幾個衙役卻是抬著幾個大箱子從外面走了進來。打開一看,裡面竟然全是白花花的銀兩,且在銀子上刻有的是「供」子,不用說,這正就是丟掉的那一批供銀。
幾個衙役對著慕容格說到:「回大人,我們正就是在悅來客棧發現的!」。
慕容格又道:「那店老闆呢?」。
衙役回道:「他自殺了,且在死前寫了這樣一份信。」。
信上所寫他們昨日將銀兩偷到這裡,正準備轉移的時候東窗事發,不得已只好自盡。
簡簡單單幾句,但卻點明了他和齊安一起都是盜賊。
慕容格聽到這裡,表現的大義凜然道:「好啊……你們這些盜賊,膽子竟然大到這個程度,朗朗乾坤竟然敢盜取供銀,來啊!將他們拉出去!」。
另外一邊,凌冬等人趕了過來,更似乎所有的案件都被慕容格這位青天大老爺給查了個清楚。
慕容格見她過來,笑著道:「凌大人來的正好啊……這件事情,被本官歪打正著給查清了!」。
接著,就聽師爺給凌冬又說了起來。
凌冬已經將事情經過了解了一遍,不想再聽這拍馬屁的師爺把話再說一遍,她冷聲道:「你們查到了……我倒問問這事情怎麼現在這麼快就查到了,之前我催的緊,你們愣是半個字都給我說不出來!」。
之前她把這些傢伙催的緊,這些傢伙卻是什麼都調查不出來,現在這些被她稍稍威脅了一下,事情就查出來了。
而且這事情的確蹊蹺,他們明鏡使者都查不出來的案子,轉瞬之間就被這縣令老爺給查出來了!這是何等新鮮又可笑的事情!
另外一邊,齊安倒是也希望凌冬在這個時候能聰明一些,可以將真正的事實給查出來。
凌冬在思索少許后,開始對慕容格詢問咯他的疑惑:「慕容大人……這世上有時候是有一定巧合的,只是我卻是覺得這巧的有些太多巧了!怎麼這盜匪就這麼准被你給抓到了?」。
慕容格一邊露出笑容,一邊裝著糊塗道:「凌大人……所以老夫也就覺得巧啊!不過你且發現,這事情上報上去也只會是你們明鏡司的功勞!」。
這個時候的慕容格倒顯得很懂事。
可是凌冬聽聞后,卻冷笑了起來:「慕容大人,你以為我明鏡司都是傻子不成?」。
雖然如今他們明鏡司的名聲每天都是每況愈下,急需要一件案件來給他們正面,但也沒有淪落到靠下方一個小小縣令來給他們正名!
而這個時候,在暗處的幾位掌鏡使者顯現了出來,他們對凌冬傳聲道:
「不如……眼下這事情就這麼算吧!」
「就這麼把案子辦了,我明鏡司的名聲就可以挽回。」
「就這個案子……這次咋們出來已經拖了半個月時間,按照咋們以前的辦案效率,這案子怕是早已經水落石出了!」
……
就如慕容格這隻老狐狸預料的一樣,那些老的明鏡使者打算以這樣的結果息事寧人!
可凌冬卻聽在耳中卻得很不過耳,她直接冷聲道:「你們以為我如今的明鏡司被他人看不起是因為咋們凌朝峰大人不在的緣故嗎?我想不是……更主要的原因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這種態度辦案!我明鏡司如何服人,都不必躲著了,出來吧!」。
她話罷,那幾個明鏡使者羞愧的低下了頭。
而這個想象讓慕容格沒有預料到,他沒有想到如今在明鏡司,有話語權的竟然是這個小姑娘。
這卻是慕容格不了解了凌冬和凌朝峰了……
但齊安卻是了解的,外人不知道,實際上大多時候凌朝峰就是將凌冬當做接班人去培養的。
當然,在過去一度間,齊安覺得這小姑獃頭獃腦到底能不能接凌朝峰的班,如今看來,凌朝峰的眼光是對的。
這小姑娘看著年輕,但卻三言兩語就把這些老的明鏡使者給震懾,齊安倒也是有些佩服她。
見到自己的計劃被凌冬幾句言語全盤否定,慕容格有些不樂意了,他道:「凌大人……那這個案子老夫可真就無能為力了!」。
凌冬則道:「你若不想用心辦案子,拿這郭隍縣令扁不用再做了!」。
話罷,她就帶著明鏡使者走遠了出去,並帶走了那些銀子。
只留下慕容格面色不善站在原地,他心中一計接著一計的落空,他真說不出事鍾怎樣的滋味,尤其現在把本已經吞下的銀子又吐出去,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退堂!」冷哼了一聲,他將齊安等人也放去。
這天晚上,慕容格的府邸之中,他們又召開了會議。
對於眼前徹底失控的局面,一些人似乎是預感到大難臨頭便沒有來。
看著不平時要少至少一半的人,慕容格面色沒有變化,而是沉聲道:「各位……如今到了在嗎共存亡對時機了,各位怎麼說?」。
下面賓客在沉寂少許后,終於開始發聲:
「家主,以我之間,咋們如今只有逃了!」
「逃?說的好聽,拿這匹夫倒是說說看,我們能討到哪裡!天下之大,哪裡又會是我們容身之地!」
「那照你這麼說,我們乾脆等死算了!」
……
說著眾人吵了起來。
且這些人說的都是一些負面的情緒,讓人聽著越發不舒服。
終於,還是慕容格發了話:「都別吵了!老夫如今這裡還有最後一條路子!就是不知道你們肯不肯!」。
而聽到還有活路的可能,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就聽得有人發問道:「那是什麼?」。
慕容格說了兩個字。
可隨即所有人面色都難堪了起來,因為那兩個字是「魔教」。
在大周,這是一個誰都補願意去主動提起的話題,而一般的百姓都不願意它沾染。可現在,他們眾人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境況,事情敗露是遲早的事情。
而現在在繼續坐以待斃下去,就是慢性死亡。
可「魔教」這條路,眾人又實在不想去走。
慕容格則看了一眼眾人道:「那就當老夫那話沒有說,如今咋們等死就好了。」。
「家主,真的沒辦法了嗎?」有人不可置信問了起來。
慕容格嘆氣道:「老夫也沒有了。」。
可人往往又都是惜命的,在平常他們再噁心對存在只要能幫他們活命,他們現在也不會在乎。
終於,眾人在短暫沉寂后,示意慕容格說他的方法。
多年以前,慕容格曾有幸認識魔教的三長老,並和這位年歲大他數倍的魔頭成為了忘年交,那時候這位魔頭曾邀請他加入魔教,可那時的自己年輕,堅信著信仰和抱負,便沒有入教。
而那三長老卻是贈給了他一塊玉佩,說是他若有難時,可以捏碎玉佩找他。
但這麼一來,就意味著他要加入魔教,徹底和大周劃清界限。
才曾經的他也以為,自己在有生之年是永遠用不到這塊玉佩的,但時光荏苒,在光陰的摧殘下,他終是磨平了稜角,沒有了曾經少年時的熱枕。
也許,過去的自己都是錯的,人只要能確切感受到自己活在這個世間才是正確的。
想到這裡,他充滿褶皺的臉微不可查勾起一抹笑自嘲道:「青春啊……什麼都不是!」。
沒有人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眾人明白,今日過後,他們將徹底和過去告別。他們會是魔教的一部分……
這在過去,他們真是完全不敢去想象。
再說齊安他們,事情到了現在,他們本該可以直接離城,但奈何城中的禁令還沒有接觸,始終不讓他們出城。
莫行和孤宇飛,意見一致都是想去找慕容格去理論的,但齊安提醒他們道:「若是現在去找那慕容格,豈不是又讓那慕容格找我們的不是,說我們故意找事?」。
二人想想齊安說的也在理,只好忍耐下來。
……
另外一方面,凌冬那邊著手帶來的明鏡使者則是嚴查著過去一個月來郭隍城的人員流動,最終發現,別說是什麼盜匪,就是過去幾個月連外地人都少有來郭隍城的。
又怎麼可能有流匪來郭隍?
難道慕容格這些傢伙在說謊,可是,若是如此去想,這供銀又怎麼會恰好就被慕容格給找到了!
除非……有這樣一種可能,是慕容格這些傢伙一開始就吞了銀子,然後如今怕東窗事發便自導自演了幾天來的這幾齣。
可如若這一切是真的,這慕容格的膽子未免太大了!要知道,他不過只是個小小的縣令!
但……一切的事情沒有找到證據前,都不能過早下結論。
再也許,這個慕容格真就有這樣大的膽子!畢竟,肉在慾望驅使下,什麼都做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