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故人不再(四)
這裡是永安城的玉流巷。
全永安半數的溫柔鄉和賭坊都在這裡,所以永安對半數繁華也就都在這裡
未進入這裡,興許是女兒家胭脂味的緣故,那股子奢靡味兒更重,加上不時有幾個水靈的姑娘媚眼如絲的看著你,讓人越發想沉迷其中。
總而言之,這裡是最容易讓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的地方。
而白天在秦王府失利的蘇蒼,此時便是來到了玉流巷的岳仙樓。岳仙樓,這算不上一個多麼有規模的牌坊,但在玉流巷裡,他之所以出名,全是因為在此地有個叫岳仙的姑娘。
由於她彈得一手好琴,加之容顏嬌美,吸引了不少人來這裡。
可偏偏這位姑娘為人高傲的很,對於一眾大官貴人都不買賬,有些學子給她寫寫些詩,她也會譏諷一句:「當真是窮酸窮到賣弄才氣都是酸的!」。
似乎就少有人可以入她眼。
可就是這樣一位高傲的姑娘,偏偏只把蘇蒼給看在了眼裡。
這蘇蒼不單才學上佳,武學也是極好,更不用說容貌俊美,是在她看來世上一等一的好男子。
本來,她今日是不會出來撫琴的,但聽到蘇蒼前來,她自主走了出來。
有人見岳仙出來,有人借奉承道:
「蘇兄……你看這岳仙姑娘聽說是你來了,她就出來了!我們可都是恨著你有福氣了!」
「要我說蘇兄和岳仙姑娘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
一眾人由此起鬨,雖然讓岳仙聽了覺得面紅耳赤,但內心還是有些開心的,並偷偷看向咯蘇蒼。
但他卻只是一個勁低頭很悶酒,一句話都不說。
過了少許時間,他才道:「你們莫不是來看我笑話的……我知道,今日在秦王府我成了笑話!」。
在此以前,他走到哪裡不是被人奉承?可偏偏今日被齊安所羞辱,這讓他如何開心的起來?
似乎是知道他心情不好,接下來岳仙故意彈了一些較為歡快的曲子。但這些卻讓蘇蒼越發覺得煩躁,這杯中的酒更是喝著越發苦澀起來。
又半個時辰之後,他喝得酩酊大醉,走路都不穩了起來,需要人攙扶才可走路。
但岳仙卻是留住了他,並將他攙扶進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岳仙緊捏著自己衣帶,銀牙輕咬,最終像是做出了什麼莫大決定,她吹滅了蠟燭,悄悄拉下床的穿帳。
而在外面,被幽王派來殺蘇蒼的殺手卻是感嘆一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古往今來這話卻是害了多少痴情女子!不過這小子倒是好福氣啊!」。
話罷,他徑直提刀走了進去。
正此時,那蘇蒼卻是酒醒了過來,懷中軟玉嬌香,他卻沒有拒絕,想及這些天來的遭遇和落差,他一時百感交集,倒是忘卻一切陷入了這溫柔鄉之中。
少頃時刻,待到一陣酣暢淋漓之後,岳仙媚眼如絲看著眼前這個男子溫柔道:「蘇公子……我將一切都託付給你了,你可否好好待我餘生?」。
她眼中帶著溫柔,兩隻杏眸中盡顯嬌柔,簡直讓鐵做的漢子都要融化。
同時她期待著這個男子會給他一怎樣的答覆。
但讓她意外的是,蘇蒼的雙眼卻異常冷靜,冷靜的甚至有些冰冷。
這讓她心中升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對蘇蒼來說,眼前這女子雖然美貌,但他有更大的抱負,若是一門心思都貪在這個女子身上,他如何施展自己抱負?
他沒有回答她。
但她卻顯得很有耐心,想了少許時間之後,她又道:「蘇公子……我這些年也攢了不少錢財,若是你願意的話,咋們離開永安,偏安一隅不好嗎?」。
這些年,她在永安待的久了,也厭倦了這裡的紙醉金迷,更是厭惡這裡的氣息。
而她之所以一眼就喜歡上蘇蒼,也是因為他身上那種桀驁深深吸引著他。
但她又哪裡知道,這種桀驁其實是一種自負,尤其是當蘇蒼聽到眼前這個女子要他拋棄抱負去和她偏安一隅的時候,他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我蘇某人要你這個小女子來養我嗎?還有什麼偏安一隅……以後莫要再講,我可是有大抱負的人,和你待在一切,我如何能顯貴通達?」。
這種態度的轉變讓岳仙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沒想到她以為很有才情的男子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明明只是因為看了一眼,她就喜歡上了他她也以為她很了解他……
而這個時候,那殺手也顯現出了。
由於沒有防備,那殺手速度極快,蘇蒼直接就被他挑斷了手腳。
蘇蒼自是疼的呲哇亂叫。
但這時殺手道:「如今三更半夜,你要是再亂叫,我就要你性命!」。
那蘇蒼這時卻是一下沒了白天的神氣,全然就是一副小人嘴臉。
為了活命,他跪下求饒道:「這位好漢,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殺我?」。
殺手道:「你得罪了什麼人你自己清楚。」。
可憐蘇蒼平日里一直以聰明才學為主,這次卻是蠢笨如牛,直顧著求饒,想及自己沒有錢財,他一把把岳仙拉過來對著殺手道:「好漢……你找她要錢吧!她很有錢的!這是我的女人,我把她送你了!」。
岳仙則是完全不可置信,看著這個男人。
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男子嗎?或許只是她葉公好龍,喜歡的只是似龍非龍的東西。
她喜歡的他,只存在於幻想之中。
殺手似乎也是來了興趣,他問了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他道:「如果你們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死,另外一個活,你們希望誰死?」。
還不等岳仙開口,蘇蒼卻是直接道:「她死……我生!我可是有大抱負……」。
可未等他話罷完,殺手的刀卻是砍在了他的頭顱上,送他去了。
做完這一切,殺人又多嘴對著岳仙道:「姑娘……這種男人又什麼可託付終生的?」。
話罷,他就此出去小消失在了黑夜裡。
另外一邊,岳仙則是悵然若失,獃獃看著面前的一切,最終她找來三遲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自此以後,岳仙樓徹底消失在了玉流巷,沒人會去注意這樣一個小地方是否存在過。
……
另外一方面,幽王則是召集自己的幕僚對著他們道:「關於齊安這人你們了解多人。」。
底下一人道:「此人出身西北……早些時候為陛下所不喜,我還聽說他和齊家有些不對付。」。
「那此人是否好色?」幽王又問。
底下有人訕笑道:「殿下,這個你可就問到點子上了,此人的風流卻是出了名的,那紅相樓的姑娘她有染就罷了,那明鏡司的凌抖和他也有些曖昧,更聽說早些年,來巴蜀和親的那個少女還和他待了一晚上。」。
說道這裡,這讓人頓了一下道:「由此可見……此人是極為好色的,殿下只需送他一個美人用以拉攏就可!」。
「可有好的人選?」幽王又問。
那人道:「有!幾天以前,那越州刺史的女兒趙麟岳不是來刺殺殿下被你抓到了嗎?殿下只需以她的家人要挾,她不敢不從!」。
聽這人這麼一說,幽王倒是想起幾個月以前,他處理過的越州「謀反」一事,但所謂「謀反」只是他給外人的說法。實際上是,這越州刺史每每在朝中和他做對他便命人找了個理由陷害了他。
可偏偏在抓捕他一家的時候,他女兒卻不在……
這就鬧出幾天前,一個才通神境界的小姑娘來刺殺她。
當時,幽王見這姑娘長相還不錯,本打算是廢她修為,賜給身邊人做小妾的。
但近來自己都在憂愁比武招親一事,一來二去,這事便被擱置了下來。
如今被人提醒,他才又想了起來。
想著,他和身邊人去了一趟刑部大牢,將趙麟岳單個抓了出來。
他先生打量了一眼這小姑娘,見她雖身著囚衣,滿臉污垢,但五官卻是精緻,稍稍打扮一番卻是個美人。
不過這小姑娘卻也是桀驁的很,從被人押出來,她就沒看過他一眼。
對於此,他倒一點都不生氣,因為他有的誰辦法讓她服服帖帖。
她脆生生道:「你們要殺要刮,快點的!本姑娘沒時間奉陪你們!」。
幽王沒有理會這些言語,他淡淡一笑道:「如今有個機會……卻是可以救你和你們家人,你做還是不做?」。
這這一言,這小姑娘在猶豫少許后,試探性問了句:「你說的是真是假?」。
但隨即她冷笑道:「你莫不是來騙本姑娘的!」。
幽王大笑道:「本王說話一言九鼎,只要你去辦成一件事情,接下來本王立馬放你們一家!若是不信,本王立個字據給你!」。
說著,他命人取來紙筆,將剛才那些寫了下來。
小姑娘這才相信了下來道:「說吧!你要惡幹什麼?想來你要是敢胡來,我就把你寫的這個喘出去,讓天下人恥笑你!」。
但她又哪裡知道,幽王哪會在意這些,將來若是真有人恥笑他,直接砍了腦袋就是,然後他再昭告天下人是有人冒名頂替他寫出來的。
想來,那個時候,是個聰明人應該都不敢亂講!
而小姑娘的趙麟岳則是沒想到這些,她只是想到自己家人的安危,然後點頭道:「你說罷……只要不是讓我去做損害道德的事情……」。
誰知,幽王卻直接打斷她道:「本王可以理解為你這是要和我談條件嗎?」。
趙麟岳聽罷沉默了,眼前這個男人看似笑意連連,但實際卻又霸道蠻橫。
就聽得幽王武正月又道:「本王不喜歡和我談條件的人……記住,你為魚肉,我為刀俎,你要是不答應,我本王換人就是!」。
話罷,他就此起身準備離開。
小姑娘則在經過猶豫后,答應了下來道:「我同意,你說吧。」。
幽王幽幽道:「會把你送給未來的駙馬爺做通房丫頭,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這個結果讓趙麟岳有些意外,雖然就在剛剛說服了自己,但她內心卻還是無數波濤洶湧,久久無法平靜。
幽王則像是完全知道她心思一樣道:「我知道貞潔對你一個女子來說很重要,但你是準備要貞潔還是家人的命……你自己看著辦吧。三息時間內你回答本王,我不喜歡墨跡。」。
趙麟岳則眼神堅定點了點頭。
這時,幽王則露出頗為滿意的笑容道:「好!好!好!」。
……
就在三天以後,幽王帶著大批的禮物去了古成巷,這惹得一眾百姓都注目了過來。
雖然齊安在一早前,就預測過這幽王會來探訪他,但也沒想到,他會搞出這麼大的陣仗。
出於對對方身份的考慮,齊安將他請了進來。
而對於齊安,幽王表現的也是一臉熱切他道:「以後你就是駙馬了……那咋們就是兄弟咯!這次本王帶來的禮物你且莫推辭。」。
說著,也不管齊安是拒絕還是不拒絕,就命人通通放了下來。
接著,莫行則是進來給幾人奉了茶。
而由於莫行是世家公子出身,他在言語方面,自是沒有挑得出來的毛病,這讓一眾本想借題發揮準備打壓一下齊安的隨行客無話可講。
且更為讓幽王一眾人覺得驚訝的就是孤家兄妹了,這二人在喝茶時的動作繁瑣到,讓他們都以為他們才是蠻夷……
這也不由得幽王開口問道:「這幾位是?」。
齊安卻是淡淡回了句:「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這讓幽王有心想開個話題聊,又聊不下去,便和齊安談起了地理風貌,但誰知齊安知道的卻要比他詳細太多。
主要一個原因是,齊安這回永安一路走來,所看到得山川大河和見聞,隨便一件店鋪有很多東西可說,不像是幽王,固步自封在永安城,坐井觀天。
這讓聊天的氣氛異常尷尬。
所幸,幽王他們也就不聊這個話題了。
而是直接奔入主體將趙麟岳拉了出來。
小姑娘如今被打扮一番,卻是顯得嬌俏可人,腳下步步生蓮讓人喜歡。
實際上小姑娘此時此刻心情還是忐忑的,當她知道自己會像禮品一樣被人送出去的時候,在他的想象中,這刃必定是滿腦肥腸的。
但現實是,如那齊安唇紅齒白卻是個偏偏俊美少年郎,如那孤宇飛,也是一臉的英武,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莫行,也是盡顯書生意氣和溫文爾雅。
這一時間倒讓她看得面紅耳赤。
而幽王這邊也是沒有兜兜繞繞而是直接道:「駙馬兄弟……本王將我這貼身婢女送你如何?」。
齊安則是打量了一眼趙麟岳,笑著道:「即是如此,我便收下了。」。
幽王那邊眾人則是暗鬆一口氣,他們早就知道駙馬是個好色之悲,如今看來真的是如此。
可傳言畢竟是傳言,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當不得真的。
齊安好色,那只是過去一系列巧合所造成的給眾人的錯誤認知……實際上,他心裡跟明鏡一樣,十分情緒這幽王打的是什麼算盤,無外乎就是想拉攏他。
但讓幽王意外的是,接下來齊安的舉動令他們完全沒有想到。
就見齊安對著孤宇飛道:「孤兄如今年近三十卻是沒有成家吧?」。
孤宇飛一時沒細想齊安這話,而是直接道:「這個是自然,齊兄突然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齊安這時則又起身道趙麟岳面前道:「姑娘……你若覺得我這兄弟人不錯,我將你許給如何?當然,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強求你,無妨就留在我這裡,改日我給你尋個好夫婿!」。
這一幕讓趙麟岳也是意外的,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而幽王那邊,他手下人出聲道:
「駙馬……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殿下將他的貼身婢女給你,你不要就罷了,何以自己做主將她許給別人?」
「難不成你是要忤逆殿下!」
「還是你要謀反?」
……
齊安則看著這些人冷漠道:「別動不動就給人扣什麼謀反的帽子!我若真想謀反,你們還能站著和我說話!也就是看在你們殿下面子上,我還留你們,不然你們早就該滾出去了!」。
齊安這話借著「幽王」的名頭,借力打力卻是讓一眾人都無話可講。
因為就是他們有心和齊安說上幾句,卻也挑不出毛病。
而屬下的這些無腦做法,也令幽王多少有些不高興,他道:「我來時都說了對駙馬要好好說話……你們是把本王的話當耳邊風了?」。
對著齊安他用的是「我」,對屬下他用的是「本王」,他此舉是想表現自己平易近人。
但殊不知在齊安看來,這倒是有些矯情和作造了。
接著幽王又笑著道:「不過駙馬說的是……既然是我把我這婢女給你了,你給了她選擇的是權利,就看她怎麼選了?」。
他說的簡單且溫和。
但實際上,他卻是在提醒趙麟岳,自己既然把她作為禮物送出去了,她這個禮物最好就不要有回來的想法,好好替他監視齊安的一切。
趙麟岳也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然後柔聲對著齊安道:「駙馬爺……我想留在你這裡。」。
幽王這才笑容舒張開道:「即是如此,那最好不過。」。
又和齊安寒暄了幾句后,幽王又道:「駙馬,時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來。抱歉了……」。
話罷,他就此打道回府。
只是這其中讓齊安有些意外的是,趙麟岳如何處理,倒是讓他有些頭疼了。
無奈在想了許久后,他對著孤宇飛道:「孤兄,這趙小姐就先交管給你了!」。
這就讓孤宇飛有些為難了。
另外一方面,幽王等人回到自己府邸后,幽王對著底下人道:「對於這個齊安……這次一見,你們怎麼看?」。
底下人回憶今天的所見所聞道:
「今日一見,這駙馬倒不是如傳聞那樣是好色之輩。」
「果然書院出來的,沒一個是簡單人物。」
「我看此人是有些城府的。」。
……
這些話幽王卻聽著不樂意了,他是想聽身邊人分析能不能把齊安拉攏過來,而不是聽他們奉承齊安的。
不過今日和齊安一見,他的確改變了對齊安的看法,原先他想著此人收下趙麟岳,就說明他是個好色之輩,說明此人還是好收服的,但他明顯有拒絕趙麟岳的意思,這個就讓他頭疼了。
想了想,幽王對身邊人道:「這段時間,你們沒事去那齊安那邊多走動走動,替我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所以自這一天以後,齊安所在的古成巷多有高官過來齊安這邊。
但齊安好像都是知道他們來是什麼意思一樣,對於每一個他都接待,但對於每一他又只是露個面之後,就交給莫行去招待。
搞得一眾高官也很難受……
因為要說他沒禮貌吧,他親自來接待了,要說他沒禮數吧,莫行招待他們一一都是按照禮數來的,直叫一眾人都挑不出毛病。
所以待到又三天以後,當幽王問及他們對於齊安是何看法的時候,一眾人是這樣回回答的:
「駙馬招待我們禮數上很周到。」
「那茶葉用的也是名貴茶葉,看得出他為人謙遜。」
……
可就是這些不痛不癢的言論,讓幽王聽得越發來氣,他大罵道:「又三天過去了,本王不是來聽你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的,能不能說些有用的?」。
被這樣罵著,眾人都低下了頭。
所以又三天以後,幽王再次去拜訪齊安,只是這次他卻沒有擺上次那樣大的排場,身邊只帶了一個人,這說明他完全信任齊安,不會擔心他對他做出什麼。
但是讓他沒有料想到的是,這次對於他這位幽王的到來,齊安卻又顯得不重視,只是讓莫行給他隨便泡了一壺茶,且最為諷刺的是,他連齊安的面都沒有見到,當問起齊安去了哪裡的時候,莫行只說時候去了書院,沒說去幹什麼,十分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