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星辰
「如果說，千千萬萬的銀河當中，有一顆星星，是屬於你。」
「有你的目光，夜夜都投向我。」
「有你的耳廓，我閉著眼都能一遍又一遍地臨摹。」
「還有你的唇，柔軟又溫熱。」
「只要你告訴我，千千萬萬的銀河當中，有一顆星星是屬於你的。」
「那麼我便，能夠繼續活下去，帶著所有的愛與希望，在這光怪陸離的時代，活下去。」
「喬木。」
「是你招惹的我。」
「是你承諾會為我遮風擋雨。」
「後來的大風大浪無一不是你帶給我的。」
「風浪還沒過去，你就離開我了。」
女人敲完最後一個字，濃密纖長的睫毛向下垂了垂，恰好壓落了一顆不聽話的眼淚。
她忙匆匆用手背拭去，下一秒便有人敲辦公室的門。
她用最短的時間調整好情緒，又將放在抽屜里的鏡子握在掌心打量了自己的容貌。
在確認淚痕和眼底的紅色都不那麼陰顯后，才冷著一張臉說：「進來。」
開門的是一個扎著馬尾穿著背帶褲的女生。
她將手裡的雜誌遞給女人，用怯懦的聲音說道：「主編，這是試印的這個月的期刊，期刊編號。」
她面無表情的伸手接過，尖銳的長指甲塗著霧霾感十足的黑色。
她將期刊半舉起來仔細地閱讀，書頁恰好遮住了她的鼻子和下巴，只露出一雙畫著濃重歐美妝的眼睛。
深褐色的眼影裹著眼線，將她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遮蓋的妥當，任誰都會害怕這一雙眼睛。
所以那個馬尾女生雙手放在胸前，不敢坐下，也不敢離開。
她來工作的時間不長，但早就聽說主編是女魔頭之類的傳言，於是手心開始冒汗。
過了幾分鐘，雜誌后的女人帶著慍怒開了腔：「都是一群白痴！」
她猛地將雜誌拍在桌子上，這下看到了她塗著漿果色的唇。
她用指尖輕點著雜誌的一個地方，眉頭緊鎖，表情嚴厲：「你們都是瞎子么？這裡出現了兩個逗號看不見么？如果我不抽查這個月的雜誌，矯正部門是不是就準備核發下印了？是不是都想捲鋪蓋走人了？」
她的聲音並不粗狂，倒是與她形象十分不符的帶著一些奶音。
但聲音終歸是聲音，令人生畏的氣焰並不是聲音就能改變的。
馬尾女生嚇得哭了出來。
女人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冷言道：「要麼回家，要麼就閉嘴別哭了！」
馬尾女生立刻咬緊嘴唇，一聲都不敢再發。
女人見她隱忍的表情乾脆轉過臉去：「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改啊！」
馬尾女生忙拾起雜誌，因為畏懼所以手都有些抖，當手剛剛碰到雜誌時，女人又冷冷叫停，斜睨著她，從抽屜拿出一個印著卡通人物的創可貼扔到女孩面前：「手指弄破了流血了也看不見？要讓血滴在雜誌上么？」
女孩微微一怔，抬著淚眼看向她，咬著的唇又慢慢鬆了開來，女人又蹙緊了眉頭：「我剛才指的地方記住了沒？」
女孩顫顫巍巍開口：「第十三頁第七行從左數第二句話，有兩個逗號……」
女人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身子向寬大的椅子上靠了靠：「去吧。」
不算大的辦公室卻因為什麼都沒有顯得空蕩。
沒有沙發，沒有會客區，沒有綠植。
只有一張辦公桌。
辦公桌上立著一個銀質的名牌。
用黑體字印著三個字。
歐陽萊。
從古至今，不少人都在追逐一些凌駕於時間之上的東西。
比如說回到過去，亦或是穿越到未來。
如果說宇宙的浩瀚是因為秘密太多，總是充滿著攝人心魄的吸引力。
那麼百無聊賴翻著書頁的陳喬木倒是喜歡極了一些老東西。
「人間四月芳菲盡，處處柳絮處處情。」
喬木用兩根手指捻著一本有些年代的攝影期刊，站在窗陰幾凈的落地窗前細細地吟讀在一副綠色曠野下的這句話。
「有意思。」
他站在窗前，就像在櫥櫃里冷艷的男裝模特一般，一顰一笑都如驚鴻一瞥，遍地生姿。
喬木長得比最好看的女生還要精緻一些。
這不由得讓整個公司的女人都在埋頭苦思怎樣讓自己皮膚更好，妝容更美麗。
新來的行政助手是一個瘦高戴著眼鏡的女生，她貿然闖了進來，惹得喬木蹙眉回頭：「怎麼了？」
女生鎮定地站定了腳步，倒沒顯出有多少慌張，老道的緊：「陳總，您要的資料。」
喬木輕輕打量了她，問道：「新來的么？我怎麼沒見過你？」
女生點點頭，腰板挺得筆直：「回陳總的話，我叫廖冰，是新來的行政助理。」
喬木發出了濃重的鼻音，猶如咖啡里綻開的奶油花：「知道了，放在桌上就可以出去了。」
那個叫廖冰的女生點頭答是，手腳麻利的將資料按顏色分類平鋪在喬木偌大的辦公桌上，然後轉身輕輕帶上了門。
這次人事經理算是招對了人。
喬木這樣想著，微微勾了勾唇角，又將剛才那本舊期刊拿了起來，看到綠色曠野圖片下的簽名，稚嫩卻帶著鋒利。
每一處筆劃的拐彎處似乎都生著沙漠里最堅硬的仙人掌的刺。
歐陽萊。
歐陽是個複姓，萊….
似乎沒記錯的話，是一種生長在田間，地溝，路邊，荒地的一種草本植物，倒是像極了沙漠里的仙人掌。
生而蒼涼，一世向陽。
嗯，是個好名字。
他將期刊翻到背面，心裡默念著時間。
2010年3月刊。
他覺得有趣，就將昨日新得的所有老舊期刊都翻了翻，果然，從2007年開始，每一年的3月，這個叫做歐陽萊的人，都會刊登一副沁人心脾的綠色攝影作品。
有無邊的曠野，有層疊的梯田，還有繁衍而生的綠色苔蘚……
每一張圖片也都配了好看的文字。
嗯，是個有才情的人。
喬木更加有了興趣，只是這本期刊早在兩年前就停辦了，若是想要一睹作者的風采，似乎有些難。
喬木將期刊都整理妥當，然後撥通了電話：「林子，你在實驗室么？我想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