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椋笙
雨霏霏,霧瀰漫,千萬條銀絲,蕩漾在半空中,似串成的珠簾,如煙如雲地覆蓋著一切,一片灰濛濛的雨幕籠罩住了天地,雨水順著湖邊的樹枝滴答落下。
葉鈴鈴甩了甩頭,站起身,喝了口溫酒暖胃,嘀咕了一聲只有蕭婉和少數人才明白都含義的「「賴皮蟲」,可別在底下凍死了」。
葉鈴鈴轉而望向湖對面的韻瀾亭,月星帝國的皇帝,他那敬愛的爹葉擎已經許久沒有露面了,在裡頭對著浩瀚的書山卷海,現在可還好?隨後遙望向玄塵宗的方向,葉鈴鈴並不懂那些窮其一生孜孜不倦追求斗帝大境界的修行者,至於還有一些追求虛無縹緲的銘紋成就無上天道的瘋子,就更不懂了,他只知道,只有當他真正站在整個鬥氣大陸頂端的那一天,自己所在意的人才會幸福。紈絝?那是給世人看的,又有誰見過一個紈絝子弟成就十五歲的斗王與四品煉藥師,又有誰見過哪個紈絝子弟在十五歲就將鬥氣大陸入門容易但修鍊卻難如登天的銘紋一道在十五歲時就修鍊至六品境界。
可是,就算是斗王,在如今的鬥氣大陸上,卻也不過只是區區一隅的強者罷了。就連斗尊,也終究是止步於一流勢力的頂端而已。唯有斗聖,斗帝,方才是可真正可笑傲於這蒼茫世間的強者。
而這,才是身在帝王家的葉鈴鈴的目標。
葉鈴鈴給溫月倒了一杯熱酒,遞過去,她卻報以冷笑。她是亡國的出雲將軍之女不假,甚至在國破之前還被師父說成身負天下氣運的天之驕子人物,但在這月星帝國的皇宮裡,她終究只是一名侍妾,雖說吃穿住行都不必太循規蹈矩,但終究是地位不高。衣衫單薄微微有些瑟瑟發抖的她視線數度瞄在了酒霧中。
葉鈴鈴嘲笑道:「你想喝酒,我給你的你卻不要,你又不能自己拿,你我都累得慌。我就是個不成材的浪蕩子,你有本事去刺殺皇帝陛下,或者蕭婉他爹也行,實在不行去殺蕭婉這個菜bi斗王,跟我過不去算什麼英雄好漢?」
聽聞此言,蕭婉剛剛喝下的酒差點吐出來。「咳咳……咳……咳」
溫月冷聲道:「我一個弱女子,就兩把劍,只能殺你,不殺你殺誰?」
葉鈴鈴最終還是無言以對,收回手自己喝了口酒,望著湖面不再說話。
蕭婉聽了卻是哈哈一笑,道:「原來也是個無賴貨,跟你挺般配。」
溫月乾脆閉目養神,懷抱著瘦獃獃那隻又肥了一大圈的胖兔子的她微微有些驚奇,這蕭婉……竟然真的是個貨真價實的斗王強者。平日里的紈絝竟然是裝出來的,如此年輕……這心機,只怕日後,又會是個和蕭椋笙一樣禍亂天下的人屠。
三人端坐湖邊,兩人飲酒對弈,感嘆人生。
突然,一道白虹驚掠出閣,落於離韻瀾亭不遠的湖中。
頭戴紫金九龍騰冕,衣用冰藍色絲線綉著九條雪色巨龍,與葉鈴鈴十分像但卻成熟硬朗許多的堅毅臉龐面無表情。
月星帝國皇帝,人稱殺神的冰尊者,葉擎!
葉鈴鈴還是第一次看見父親同時抽出碎霜冰邪雙劍。
碎霜劍長五尺二寸,煉劍人不求銳利,反其道行之,鈍鋒。
冰邪劍長三尺四寸,通體青藍,微微揮動,不肖使用鬥氣便可輕鬆割裂空間。
一柄碎霜劍捲起千層雨。彷彿天下大水都如影而行,傾斜向湖上疾行的一襲白袍。磅礴壯闊。
一把冰邪劍劍冷冽,在湖面劈散出近百道觸目驚人的巨大凹槽,湖水久久不能傾斜將之填平。
剎那間風雲突變,狂風暴雪亂人眼。皇宮湖上,自成一片天地!
蕭婉震驚,他能看出,葉擎現在半分鬥氣都沒有調動,而是僅僅憑藉著劍意就在湖中作此奇景。
剛拿起一根黃瓜啃的葉鈴鈴動作僵住,像看神仙一樣直勾勾望著湖中一人兩劍漫天冰雪。啃生黃瓜倒是葉鈴鈴從小就有的習慣,為了迎合皇子殿下的「刁鑽」口味,下人都準備了許多洗乾淨卻不削皮的生黃瓜,還有一些甜苞米,這個時節要折騰這些玩意可是不小開銷。
溫月呢喃了一句:「好美的女子。」湖中的人是葉擎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就算是滅國的仇人,在此時溫月也不得不感嘆一句。
相比除了銘紋別的啥都不會的葉鈴鈴,粗略習劍並且在出雲帝國國師哪裡呆過一些年月的溫月要更有眼力,湖中仗劍而行的俊雅人物,絕對是這天地間最拔尖的劍客。眼前這等風景,就連溫月在年幼時見的真正溫氏劍舞都要自慚形穢。
影卷雪前行。兩道劍氣縱橫交錯,直衝雲霄。葉鈴鈴啃了一口黃瓜,樂呵道:「這才是斗尊風範嘛。」
湖中風雪驟停,一卷手臂大小的白色拋出,劃出一道玄妙弧線,最後飄浮在葉鈴鈴身前。
上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近日悟得寒雪劍意,感觸頗深,遂再入關,以尋求成聖之道,擇令江南王蕭椋笙監國,欽此。
葉擎再次閉關,前腳才踏入韻瀾亭,後腳這邊湖面就徹底碎裂,不僅如此,整座湖水都開始晃蕩起來,無數錦鯉躍出水面,看得蕭婉神情恍惚。眼前詭譎奇景,竟然是人力可及,連見慣了萬鯉朝天的葉鈴鈴都緊皺眉頭,想不透其中緣由。
葉鈴鈴琢磨了一下,終還是不明緣由,片刻之後,湖面卻已經平靜下去。
月星帝國曆,小雨時節,葉擎突破五星斗尊,領悟寒雪劍意,遂再閉關,憑五星斗尊之軀初窺聖人之道。
葉擎閉關數日後,江南,江南王府。
臨窗的大紫檀雕螭案上除了足足四尺高的藏青古銅鼎,還懸有一看就是年代久遠的山水水墨畫。另外還有花梨木大理石几案,設著文房四寶和杯筋酒具,名人法帖堆積如山,光是硯石就有十數方,都是價值連城,筆海內豎著的筆如樹林一般密密麻麻。几案一角放有一隻巨大哥窯花囊,插著滿滿一囊的水晶球白菊,更有隨手把玩的錯金獨角瑞獸貔貅一對。王府內鋪設有數條耗費木炭無數的地龍,所以初春時分,冬寒雖尚未褪去,但房內依然溫暖如晚春,便是赤腳踩在毯子上也無妨,所謂豪門巨室,不過如此。此時,江南王蕭椋笙半依在大床上,蓋著一條藍色金錢蟒大條褥,吃著葡萄,看著書。
蕭椋笙身段修長,一襲蟒袍,黛眉如畫,桃花明眸,請冷而嫵媚,膚白如玉,標準的美人瓜子臉,俊美非凡,不似人間俗物。
床上還坐著洛秋兒,床邊站相國白驍和小王爺蕭婉,幾個皇宮裡的老太監站立一旁,許多閑雜人等站在門口,再無他人。床頭一尊灑金色斑古銅宣德爐燃有醒神的奇物龍涎香。
「蕭婉,你葉伯父如何了?」蕭椋笙不知是第幾次不厭其煩地問起這個相同問題。
「閉關修鍊。」蕭婉從蕭椋笙床頭順了一顆葡萄,丟進嘴裡邊吃邊說道。
「葉擎啊葉擎,你是真能給我找事做。」蕭椋笙嘆氣無奈。
十六年前。
出雲帝國雲集於帝都邊的最後的軍隊在出雲帝王的一聲令下,與月星帝國進行最後的決戰。
月星帝國雖然軍勢兇悍,可是出雲卻也是早有準備,於是在接觸之下,一時間兩方竟然是旗鼓相當。
出雲舉國之力,匯聚於出雲帝都。此地乃是出雲帝國最後的屏障。可是顯然,葉擎也是打算集中所有的力量,在此與出雲帝國展開最後的決戰。
戰爭曠日持久,慢慢的,因為戰線拉長,深入敵軍腹地,後勤補給又被出雲帝國切斷,軍中小傷至殘大傷喪命,月星帝國竟然落入下風。
.出雲帝都外,有一條大江橫隔,據傳,萬年前曾有一條天外巨龍被一名斗帝強者斬殺於此。而如今,這遼闊的大江,早已是戰火瀰漫,廝殺聲,響徹天地。
出雲帝都城下,江對面。
葉擎身披甲胄,面色沉重的望著遼闊大江的對面,只見得那裡大軍雲集,黑壓壓的看不見盡頭,宛如烏雲蓋天。在那如烏雲般的軍隊中,可見無數飄蕩著雲字的大旗。
「出雲的軍隊已經匯聚得差不多了,恐怕很快就會展開進攻了。」在葉擎身後,身披甲胄的蕭椋笙面容肅然的道。
周圍還有著不少月星帝國的將領,但此時每個人都是被那鋪天蓋地的壓力壓迫得無法面露輕鬆之色,畢竟這半個月來,他們已經見識到了出雲帝國臨死反撲之強。
出雲帝國自炎帝時代之前就存在,傳承這數萬年,底蘊足以與月星帝國相比,甚至還遠遠過之。
葉擎點點頭,一張俊容雖是木著,但他那神采奕奕的眸子環視開來,望著諸多將領,聲音低沉的道:「仗打到這般時候,諸位還能堅持為我月星帝國而戰,實屬我月星之幸。」
周圍有著將領咧嘴笑道:「皇上,我等可非貪生之徒,不然當年何必還追隨皇上?」
「當年皇帝陛下為了百姓安寧打算統一鬥氣大陸西北是,我就已經將生命交給皇上了。」
「出雲帝國屢屢擾我邊境,邊境人民苦不堪言,我身為月星帝國……」
「皇上放心,我等必與那出雲狗賊血戰到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