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玉觀音
那尊晶瑩剔透的玉觀音，懸在夏輕瑜的手指尖下輕輕晃動。溫和的陽光似乎能夠穿過那般的晶瑩透亮，只剩下回憶的色彩留在其中。
草央永遠也不會忘記，當她將這塊玉觀音交給那個貴氣的小少爺時，她笑得，是多麼的真誠燦爛，帶著滿滿的期待，帶著滿滿的希望。那天的街道上，被無數暈黃美麗的花燈所侵佔，明亮的光芒將天上璀璨的繁星都給遮蓋。她記得她說道：
「你快些，我等著你。」
然後，待看著那貴氣的小少爺被自家尋來的僕人領走後，漫長的等待與無盡的黑暗便吞噬了傻傻站在原地，當時還小小的她。
只記得當母親找到她，急切強硬的要帶著她離開時，她依然望著那位小少爺離去的方向。目光，一直凝視。
草央直到現在都會在想，那年那個貴氣的小少爺最後到底有沒有回來，有沒有記得她，有沒有記得拿了她的配飾就要遵守諾言。
「原來，是……」
「來，草央，將這些東西也放回屋子裡去！」流希姑姑走到草央面前，因為有些疲憊而沒有發現草央呆愣的目光。
草央回過神來，匆忙的應了聲，後接過流希姑姑手裡的東西，轉身進了屋。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看到夏輕瑜細瞧了那玉觀音幾眼、又握在掌心把玩了兩下后，便將這來路不明的玉觀音給重新包好收回了紅布中。
當一層一層的紅布被重新包裹上時，她聽到他說：
「不記得了。找個地方歸置吧。」
垂眼離開，心中生出一種淡淡的回憶疼痛。
時間，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臨悟從主子手中接過匣子以後，回書房找了個柜子就將其放了進去，完事！
沖著房裡幾個負責打掃的太監宮女說道：「先收拾到這兒，趕快吃飯去。休息休息，下午接著。」
大夥齊齊應了一聲，收拾東西，出門在給主子行過禮后離開。
夏輕瑜轉頭看了看，沒有尋到草央的身影。心想奇怪，剛才還在這裡的。
流希姑姑見狀笑道：「主子別尋了，老奴讓草央丫頭收拾東西去了。主子先用午膳，讓草央丫頭也休息休息，填飽肚子。」
臨悟也躍過門檻，跳到夏輕瑜的身邊，連聲附和：「就是就是，主子用膳吧？」幹了一上午的活，肚子都餓扁了。
夏輕瑜有一瞬間輕微的赧然。點點頭應了。
「好嘞，」流希姑姑喚道，「淡纓，過來服侍主子去膳堂用膳。當心點！」
一直站在書房門口當空氣人的淡纓趕忙回了聲，隨後恭敬的推著夏輕瑜去膳堂。實際上流希姑姑和臨安在宮外已經吃得飽飽，所以換得臨悟幸運的先去用飯。
今日是這段雪天時間中難得的一個好天氣。太陽的模樣都不似平日的暗淡無力，反而是精神的讓屋檐邊上的冰凌都感受到溫暖的一滴一滴融化掉，在夏輕瑜的眼前連成串兒的編織成一張雨簾。
暖陽，小雪，滴雨，極好又奇怪的天氣。
三皇子所居住的抬霧殿，別聽殿名是什麼「抬霧、抬霧」的，實際上跟霧沒什麼關係。殿名是三皇子入住了以後皇上給欽賜的，也沒說明是什麼用意。
抬霧殿是一套四進院子的殿落。一進留門，二進是外堂、客室和膳堂，前兩進稱為前院；三進是主子的卧房書房，四進就是跟著的宮女太監們的住處和小廚房柴房等一些不適宜見外人的屋子，稱為後院。除了四進的院落和道旁的花草石頭，抬霧殿還單獨整理出了一處面積不小的花園，環境清幽。
三皇子由於深受皇上疼惜，所以宮殿比其他皇子要大上一些。
一路推著主子去膳堂，淡纓而後也是很本分老實沒有出錯的服侍著主子用膳。流希姑姑看主子快要吃完時，想起了什麼，對著淡纓吩咐道：
「淡纓，你去草央那裡把食盒帶過來。」
「是。」淡纓應了聲垂首離去。
等到淡纓從膳堂離開，流希姑姑一邊接任了淡纓的工作，一邊輕聲道：「這丫頭雖不算聰明，但好在老實。來了以後也肯吃苦，規規矩矩的沒出過什麼岔子。」
臨安偷瞥她一眼，在看到流希姑姑投來的要求他幫話的眼神時，選擇視而不見。他沒啥好說的，他要是誇了淡纓，草央那丫頭還指不定怎麼削他呢！
流希姑姑朝他翻了個白眼，你真窩囊。
臨安就當沒看見。其實流希姑姑的想法臨安也知道，不過是盤算著怎麼能讓主子待見著淡纓點，畢竟是雲妃娘娘派過來的人。而且，主子待見的丫頭多了，成家納妾之事也就越有可能嘛。
不過……
臨安看著主子吃飯時那幅沒有味覺的模樣，不禁的皺了皺眉頭。有了草央之前的絆子，主子真的會待見淡纓嗎？恩？
果不其然，對於流希姑姑誇讚淡纓的話語，夏輕瑜秉持著「食不言」的古訓，沒有理她。
不消一會兒工夫，淡纓便帶著食盒進來。流希姑姑接食盒的時候還輕輕拍了拍淡纓的手，似乎是在誇獎她做得好。
真不愧是宮裡的老人，真是通徹一番培育三好小宮女的手段！
流希姑姑打開食盒，從裡面拿出了一樣點心。
「主子，這樣點心名叫『梅菊糕』。草央丫頭熟悉宮外，老奴便讓她挑了樣或許適合主子口味的點心。主子嘗嘗？」
本來夏輕瑜都沒有什麼胃口再吃的，流希姑姑個老人精一說這話，看著那一小碟鵝黃小巧的點心，夏輕瑜稍一躊躇，便撿了一小塊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
夏輕瑜不喜甜食，而草央挑的這樣點心正是清香不膩的口味。深入味蕾的，只有蔓延的梅花香氣與淡淡的菊花苦澀。苦中帶甜，澀中有香。夏輕瑜不禁微微眯了眼，嘴角輕輕揚起。一抬手，又是一塊進入口中。
流希姑姑見狀心喜：「主子可還喜歡？」
夏輕瑜輕輕點了點頭。
看著主子確實是喜歡而不是給草央面子的滿足模樣，流希姑姑心中暗嘆草央的好本事。她服侍三殿下多年，也沒找出個主子愛吃的點心。而這草央進宮不過月余。
看著主子被臨安推走後，流希姑姑拉著淡纓，很正經的對著這個其貌不揚的丫頭道：
「主子愛吃那梅菊糕，你取上兩塊到廚房去問問李師傅，看看怎麼做。學會以後也好討主子歡心。」
淡纓微微一怔，后緊接著急急明白過來。這，這是要讓她？
「我，我做不好，」淡纓的口氣有點發抖，「姑姑，姑姑您還是讓草央姐姐做吧，我，我不行。」
流希姑姑嘆口氣，無奈的看著她：「給你機會你都不要，怎麼能讓主子重用你？」
「可，可是，草央姐……」
「草央可比你聰明多了，用不著這麼做，」流希姑姑毫不留情的打擊道，「行了，我說了你就去學！好好學。」
被傷心到了的淡纓埋著頭，悶著應了一聲。
看著她的這幅樣子，善良的流希姑姑也表示愛莫能助。這樣子膽小不懂得爭的丫頭，跟草央比，怎麼能比得過嗎。這宮裡也就是她同情點這樣的丫頭，找機會就幫幫。
「恩，就這樣吧。把桌子收拾完了，你也就去休息吧。」
「是。」
當靜靜的腳步聲離去，整個膳堂就只剩下淡纓一個人時，淡纓一邊沉默著一邊慢慢收拾碗筷。
堂外雪中寂靜，隱約有積雪從大樹枝頭掉落的聲音響起，隱約有誰在不遠處輕輕的談話，隱約有雲彩從雪中踏步而過。片刻后，淡纓突然的就留下了眼淚。
「為什麼我怎樣都比不過她？」
手中的抹布被緊緊的握住，手背上青筋也微微的突起。
「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上她的一句話……」淡纓悲傷的哭泣道，「為什麼？」
膳堂里傳來了嚶嚶的哭泣聲。世界，顯得更加寂靜。
淡纓她問為什麼她的努力比不過別人的一句話。這個問題，恐怕也只有此時在卧房休息的夏輕瑜，能夠知曉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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