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蒹葭蒼蒼

07.蒹葭蒼蒼

得,今天算他倒霉,攤上個麻煩精。

韓應看不過眼,丟了手裡的籃球和書包,三兩步走到窗戶跟前,想都沒想直接上手摟住孔見青的腰,不費什麼勁就把樹袋熊一樣的她從牆上薅了下來。

孔見青震驚了,拚命蹬腿,不小心踹了他好幾腳:「喂喂喂,你幹什麼啊!男女有別你不知道啊?」

韓應把她放到地上,然後低頭看了眼褲子上的腳印,臉色黑如鍋底。

「男女有別的意思是,有些危險的事情,女生幹不了就不要逞能。」

他目測了眼窗檯的高度,然後扭頭瞥了孔見青一眼,目光充滿威脅:「我褲子上的腳印,你踢的,一會兒你給我擦。」

孔見青愣了一下,這才看見他褲子上果然有一隻十分顯眼的腳印,就好像他被人按在地上踹了一頓似的。

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爽,莫名爽。

孔見青還沒爽完,就看見韓應一個漂亮的跳躍、翻身,人已經在窗台上了,下一秒,他從窗戶里鑽進去,輕輕巧巧地跳了下去。

關燈,上窗,跳窗,關窗,接下來的動作更是不費吹灰之力,一氣呵成。

韓應重新站在孔見青面前,沒搭理她,彎腰撿起了書包和籃球,頭也不回:「走啊,孔夫子。」

不,不是要擦褲子嗎?

孔見青扭頭看了眼漆黑的教室和緊閉的窗戶,快走了兩步追上去。她決定這次先不在心裡拿四書五經糊他的臉了。

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並肩走向校門的時候,孔見青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氣氛的尷尬。

與韓應做了三個月的同學,可她並沒有這樣單獨與他相處過,剛才在教室里和走廊上沒有尷尬的感覺,是因為有事發生,來不及靜靜體會兩人之間的氛圍。

現下周遭都靜下來,校園裡也沒什麼人,只能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她這才覺得不自在。

「那個,你是打完球回來拿書包的?」

勇敢的孔見青同學決定做那個打破沉默的人。

「嗯。」

「那,如果教室已經鎖門了怎麼辦啊?」今天是特殊情況,她走得晚了一些,平時的話這個時間班裡早就沒人了。

韓應像看傻子一樣看她:「就不拿了唄。」

「那作業怎麼辦?」

女生就是事多。哪怕是平時一臉正經、跟他從來話不多說兩句的孔見青,逮到機會也是問東問西,話癆一樣,煩。

「孔見青,」他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我看上去,很在乎按時交作業嗎?」

孔見青被噎了一下,暗恨自己多事。這個拽得不行的大爺,什麼時候規規矩矩交過作業了?

其實她本來還想再多事一些,想勸他寫作業並不費什麼事的,不要每次都不交作業,這樣搞得各個課代表很難做的……現在她什麼都不說出口了。

就這麼不尷不尬地沉默著吧,反正出了校門就是她家,倆人趕緊分道揚鑣算完事。

卻沒想到韓應不放過她。

他冷不丁地說:「孔夫子,我發現你這個人,挺虛偽的。」

Whatthef……?

十四年的教養令她哪怕在心裡,也沒能把這句差點衝出口的髒話說完,孔見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還虛偽,你對我這個鬼態度,我剛剛還差點想勸你回頭是岸來著,我簡直不要太善良、不要太以德報怨好嗎?

「你什麼意思?」

韓應嗤笑一聲:「學習好,為人低調,沒有架子,這是大部分人對你的評價吧?」

孔見青沒吱聲,心裡卻有些自得,對,我就是這麼好。

「也就是他們單純看不明白,明眼人一看成績單就知道,主科接近滿分,副科卻飄在80分左右,你倒挺會藏拙的。其實心裡門兒清吧?知道初一初二學的副科內容,中考的時候都不會考,所以現在乾脆不費什麼精力在上面,是這樣吧?」

他說的沒錯,是這樣。

她確實覺得初一初二的副科不重要,所以從不怎麼上心。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是被他這麼掰開揉碎說出來,怎麼顯得自己的行為這麼卑劣呢?

而與此同時還令她驚訝的是,韓應竟然仔細看過成績單,了解她的成績水平。

「要不要打個賭?我賭到了初三,不學地理和生物以後,你的成績會立刻變成班裡第一。現在的前幾名,趙睿和秦楚伊他們,到時候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孔見青淡淡地看他一眼:「我為什麼要跟你打賭,賭我考不了第一?」

韓應愣了愣,忽然笑出聲:「也是。」

孔見青冷靜地說:「初三不學地理生物,中考幾乎不考初一初二學的政治和歷史,這件事,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每個人的選擇不同而已。」

她定定地看著韓應,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並不虛偽。」

「行,你不虛偽,你聰明行了吧?你是整個六班最聰明的人。」

孔見青一時不能分辨他的話到底是不是諷刺。

索性也不去想了,她問他:「那你呢?」

韓應轉了轉手裡的籃球:「我?我當然比你聰明。說你聰明當然是除了我……」

好的,孔見青這下知道,剛才他說的話並不是諷刺了。

心裡就還挺開心的是怎麼回事?

但她突然打斷他:「我不是說這個。韓應,你剛才說我藏拙,那你呢?你是不是藏拙?」

籃球掉了,「砰砰砰」在地上跳了幾下,然後滾遠。

韓應把籃球撿回來夾在臂彎里,回頭看她:「有病吧,我藏什麼拙?我跟你不一樣,我是真不愛學習。是籃球不好打還是遊戲不好玩?」

她走到他跟前:「不是的,你小學畢業的時候,考了299,而你現在……」

「孔見青!」他突然不耐煩,「剛還說你聰明,現在就蠢了,有些事,不該問的就別問。我跟你很熟嗎?」

我跟你很熟嗎?

孔見青像被人打了一耳光,臉火辣辣地燒。

「對不起。我到了,再見。」她沒再看韓應,不知道是不想還是不敢,轉身走進衚衕里,越走越快,走到後面甚至跑了起來。

韓應盯著她搖晃的馬尾看了一會兒,心裡有一瞬間的後悔,而轉眼之間,表情又歸於嘲諷和不屑。

他又沒說錯,他倆本來就不熟。

周末,孔見青在家思考了兩天,覺得她與韓應的關係應該算是鬧僵了。她這人和別人相處時,雖然溫吞又低調,不怎麼惹事,還好說話,與朋友發生矛盾時如果沒有大礙她也願意做那個先道歉的人,但是她有一個特點——有骨氣。之所以說是「特點」,是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算優點還是缺點。

總之就是,如果你對我冷漠,那我絕不會再自討沒趣,熱臉貼上去。

在她看來,她跟韓應之間,除了物理作業以外,不可能再有什麼交集了,畢竟韓應看上去也不是那種會主動招惹女生的人。

她從苗苗那裡聽到過——苗苗又是從姚海峰那裡聽說的,說是別看韓應身邊三個月換了五個女生,但沒有一個是他自己追的。他只是來者不拒而已,女生鼓起勇氣跟他表白,他看兩眼覺得還行就答應,過幾天嫌麻煩了就瀟洒甩開,非常無情,非常渣。

他是一個非常嫌麻煩的人,關於這一點,眾所周知,肉眼可見。

所以,她和韓應轉瞬即逝的那一丁點同學情誼,就這麼著吧,她想起他那張雖然帥但是滿臉寫著不耐煩的大爺臉,覺得也沒啥可惜的。

周一是語文早讀。孔見青早早地坐到座位上背書。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她背書背的快,沒幾分鐘,就拿出練習本默寫,這首詩的生字不少,還是很容易寫錯的。

默寫默到詩里第二遍「蒹葭」的時候,眼風能夠感受到有人從小路上走進來,路過她身邊時,那人屈起手指,毫不手軟地在她腦袋頂上敲了一記。

靠,疼啊!她淚水都差點飆出來。

這麼煩人的除了姚海峰簡直不作他想。

她捂著頭憤怒地轉身要罵他,一回頭,卻見姚海峰座位上還空著?韓應倒是來了,懶散地半靠在後桌上看著她,嘴角勾著笑,眼裡是挑釁。

什麼鬼?是韓應敲的她?

她跟他很熟嗎?

怒火瞬間蒙蔽了她的雙眼,周末才剛剛下的決心,「以後不再跟韓應有什麼牽扯」,被她忘得乾乾淨淨。

「有病吧你!」

她生氣地甩出這一句,然後回過頭繼續她的默寫,卻聽見斜後方韓應笑得特別大聲。

筆下整潔秀氣的字跡寫著浪漫的情詩,「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她的心裡卻一點兒也不浪漫,而是粗魯地將身後的人罵了八百遍,有病,這人一定有病。

她想起,自己之前是不是說過,韓應這人雖然渾,但卻不像姚海峰那種幼稚鬼一樣會故意招惹女生?

算她當時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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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昧對象是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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