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死亡時差(下)

巳月見底，無極寶殿相繼迎來幾波訪客。十尊中除去龍族，甚至連無盡魔域都派來惡魔問詢情況。而玉氏也大大方方地開門迎賓，來者不拒。玉氏老祖親自坐堂，神學殿也派來三位殿主留守；前有聖教為玉氏保駕護航，後有至高殿主親臨取證，因而毒之女神神像降臨引起的風波也逐漸在十尊中平歇開來。

巳月四十，玉氏宗府閉門謝客，只剩下神學殿的傅老殿主留值。關於神像今後的歸屬，神學殿已經許諾給出說法，只是最為關鍵的當事人都沒蘇醒，因此不能急於一時。

祥雲白雀一路載著神像回到碧川山脈的天水峰，玄女老太也終於能大展拳腳地醫冶玉冰了。

又是十餘日過去，就連最為焦慮的玉遠山都徹底平靜下來時，一股如狂的雀躍重新點燃了玉氏。

玉冰醒了。

天水峰崖洞秘室，以玉氏老祖在內的掌權者們迅速集結。

「冰沨，我的兒子......」

在玉遠山的一聲聲殷切的呼喚中，玉冰終於睜開了眼。

經脈中的血液被一股強盛的生命力不斷沖刷、推涌，儘管卧床近一個月，身體竟是暖洋洋的，除了右手。

他握著仇酒兒的右手是冰寒的，像是被陰氣侵蝕一般。

玉冰艱難地轉過頭：包覆著仇酒兒的紫煙在出現第二十四天後逐漸消散，現在的她與死人無異，慘白靜默，但仍詭異地保留著呼吸與心跳。

「父親......我有...神諭。」

幾經艱難地吐出六個字，玉冰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他又合上眼想了好久，久到遺迹里的每個細節都在他腦海中重演過，他才再度開口。

玉遠山見兒子又張開眼，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不要有後顧之憂，碧川玉氏，願為女神殿下殫精極思。」

畢竟要談大事，玉冰還想坐起身，卻很快被玄女按了回去；「少主，你仍需靜卧至少十日方可起身。」

十日？玉冰眸中閃過一絲痛苦，他還要躺十天，酒兒也還要『死』上十天么？他不願意。

玉冰從儲物魔導器中摸出一方面具拋向空中，霎時滾滾神威與神像共鳴，秘室中除去玉冰外的所有人紛紛頷首跪拜。

這一方紫藤花面具，是毒之女神交予玉冰的信物，是神諭的證明。

磅礴的神威像是秋天的微風，混著微醺的暖陽，並無駭人的驚心動魄；只是當人松下一口氣時，神靈特有的孤傲和巫方圓氣質中的陰冷逐漸暴露，又逼得人喘不上氣來。

絲絲流光仿若流星，自紫藤花假面射向秘室中的二十餘人。很快，流光融入眾人的眉心，化作額頭上的一點銀鈿。

有人愁，有人苦，有人疑。

但很快，隨著玉氏老祖帶頭起身，眾人也紛紛離開了崖洞秘室。

「老祖，老祖！」

一遠離神像，眾峰主很快又將玉氏老祖圍住。

「老夫接到了神諭！」

「你也？老夫也接到了神諭！」

「看來大夥都有神諭？」

「你的神諭和我的神諭，是同一個神諭嗎？」

玉氏老祖干搖頭，「看我作甚！老夫哪裡知道你們的神諭都是甚麼？！」

「可是......神諭能說出口嗎？」

一時語塞，直到唯一的外人——神學殿傅老殿主開口道，「說吧，女神殿下既然沒讓我們保密，那便是可以說。況且，我這條神諭，瞞也瞞不住。」

「傅老，要不，您先說說看？」

「唉。女神殿下指示，九九八十一日後，由神學殿以『還雍之禮』將神像運送至神學大陸，再作法祭拜足足七百二十九日，如此這般，女神殿下便會賜福於神學殿的學子們。」

玉氏眾人不由得心頭一輕，看來女神殿下不打算將神像久置於玉氏，燙手山芋總算是有下家了。

天青峰主忙道，「老祖，我有事相求。我那神諭命我在十日之內供上『香楠蠍酒』，可我，我哪裡知曉香楠蠍酒是甚麼東西哇！」

玉氏老祖看向天水玄女。

「傳言道第六十四陸西方的苦楠森林中生有一種神奇的毒蠍，此蠍浴水而生，沐水而長。其生長的水域有一股異香，以此水澆灌苦楠木，經年累月，木芯中便會生出透明的香塊。再以此香塊泡酒，便是香楠蠍酒了。」

天青峰主苦著一張老臉，「這世上竟有此酒？？老祖，這叫我怎能在十日內取得啊！」

不等玉氏老祖發話，又是幾位峰主急迫道：

「老祖，我這兒也是十萬火急！女神殿下命我在十日內獻上『百角硇砂散』！我也......」

「老祖，老夫這兒也是......」

玉氏老祖一聲長喝，「禁言！有誰的神諭不是尋物？」

無人應聲。

現在眾人幾乎清楚了神諭的概況，看來女神殿下是要派他們收集些極其稀罕的寶物。

「不過是找東西罷了！以玉氏商會的財力和情報網，慌什麼慌。你們將要搜集的寶物寫在捲軸上，全部遞到玄女和遠山這兒來。此事關乎神諭，就是關乎我玉氏未來的氣運！除去玄女留在天水峰看護少主，其他人，通通都出去尋寶吧。遠山，你去調令清風堂。還有，若是有什麼寶物在三日內毫無頭緒，立刻前往聖教請求援助！這個時候，莫要顧及保密了。」

眾人很快行動了起來......

*****

聖教高層此時也很忙。

長老院的一眾長老正緊鑼密鼓地落實每一位『聖女疑似者』的下落和死活。大長老喻弘之盯著伊爾黛熄滅了的命魂燈若有所思；聖王再度閉關，看不到人影。

「大長老，玉氏有急事相求！他們正尋找名為『五須子黑參』的藥材，說是神諭所需，耽誤不得。問我們是否藏有『五須子黑參』，或是知曉下落？」

喻弘之不耐煩地打發道，「有便去取，沒有便派人找。少來擾我！」

管事訕訕地退下了。

半晌，朱元昊又來請見。喻弘之立刻坐直身，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我名冊上的人都落實完了！全都活著，一個都沒死！」

喻弘之的臉色一下沉了，神色里是明顯的猜忌。

朱元昊一拍肚子上的肥肉，無奈道，「我親眼確認，都是活蹦亂跳的！不是甚麼人操控的傀儡，也不是甚麼亡靈殭屍，我你還信不著么！」

喻弘之臉上的猜忌漸漸淡去，陰鬱地長嘆一口氣。

「我看你呀就是瘋魔了！伊爾黛已經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你瞧這命魂燈，這不是好端端地滅著么！非要瞧見屍體才安心，可神陸這般大，誰知道她死在哪個犄角旮旯？我們先前懷疑的那些女孩，也就只是懷疑，可能性不大的。就連咱們親自去看的仇酒兒，她也不會是伊爾黛，以前就不太像，以後就更不是了！......」。

不顧喋喋不休的朱元昊，喻弘之很快甩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