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陰幸
神陸的超級勢力、九十七陸的掌權者、聖教的主人——那便是伊西斯家族；這個古老顯赫的家族源遠流長，人口眾多，血脈紛雜。
聖教內部主要分有三大支。
一為伊西斯嫡家，人數稀少，但卻在偌大聖教中站立絕對的統冶地位，聖教教主、伊西斯的家族族長代代出自嫡家；二為長老院，其中的都是戰力卓然隱世不出的老怪物們；三為伊西斯分家，人數眾多，其實就是經過代代傳下來的並非嫡脈的伊西斯分脈，分家由血脈遠近又大致分成九股，並稱為伊西斯九氏門——也就是世人熟知的聖教九氏。
關於九氏，據說是老祖宗一輩十個兄弟中，嫡長子為嫡家，餘下九個兄弟按年紀排號排出了這九個氏門為分家；這個說法時代久遠，現在也很難考證了。
九氏門中人，現在已經不姓伊西斯了，而是以數字為姓氏，這在神陸可是獨樹一幟。
九氏門分別稱為一氏門、二氏門、三氏門……直到九氏門，其中子弟分別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為姓氏。之前柏莉提及過的『九文若』，就是聖教九氏門中的少主。
各氏門各有所司，各有所長。一氏門直屬於長老院，平時屬於機動隊；二氏門司掌祭司院，負責占卜祈福等；三氏門司掌教內刑罰，也負責監管教內紀律風氣；四氏門替嫡家掌管聖教的大小交易；五氏門替嫡家管理整個梵魔大陸，包括地方的官職、稅收都由他們負責；六氏門司掌人才培育和梵魔大陸的一些學院等教育部門；七氏門司掌軍隊，負責梵魔大陸的穩定；八氏門司掌情報收集和暗殺工作，聖教的許多臟活都是他們負責；九氏門司掌公會，也承擔著向聖教搜索輸送人才的重任。
偌大聖教，聖王為其首腦、長老為其心臟、九氏為其四肢五臟，盡心盡職地運轉著。
聖教的人抵達的前一天，夜晚，仇酒兒的房間內。
仇酒兒關了燈，在床上靜靜地思考著。
去年是九文若；前年應該是三月舞；再之前則是一陰鶴。沒錯，都是九氏中少主級別的重量級人物了。
他們從梵魔城出來做事，身邊必定有七階或更強的聖教精銳跟隨，雖然柏莉沒看見到過。
如果被發現了自己的身份，或是被懷疑了，剛正面——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是在倒弔橋附近，畢竟那裡聖教精銳過不去。
話雖如此，自己現在也出不了城，更別說去倒弔橋了。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按兵不動；你聖教不是要住在柏莉家嗎？我仇酒兒就在柏莉家、哪都不去。
你聖教不是要大駕光臨嗎？我仇酒兒一定要裝作萬分好奇地出門迎接。
我不僅不能躲起來，還要正大光陰地在你眼前晃一晃。
仇酒兒是為了隱藏伊爾黛而存在的，仇酒兒必須活成伊爾黛最不可能的樣子。這是仇酒兒能想到的『沒辦法的辦法』了。
次日，仇酒兒看著府上紛紛擾擾忙忙碌碌的情形，艱難地裝出一副萬分期待的樣子。
晌午一過，柏莉一家人和府上一些管事的，還有許多索爾商鋪中一些仇酒兒說不上來的人物，都是隨著城主一起，來到南城門口；托德城中稍有地位的人似乎都聚齊了一同迎接聖教的使者們。再加上一些看熱鬧的民眾，一時間，南城門和街市一般摩肩接踵。
聖教的排場，盛大無比。
眾人等了快一個時辰，終於，南城門外的天邊出現了一抹光亮。
仇酒兒有著三階修為，視力也較一般人好些；她眯著眼仔細瞧了瞧，而後以旁人聽不到的聲音，不屑地輕罵出聲。
鑽翼龍，龍族中較為花架子的品種，戰鬥能力低下；不過當坐騎確實極好，一雙龍翼極為有力，且扇動起來如同鑽石般光輝閃耀。
龍族在魔獸中本就地位超然，再加上鑽翼龍炫酷的外形，柏莉回頭怕不是又要在自己面前瘋狂吹噓聖教多麼多麼牛逼了。
仇酒兒已經聽夠了別人口中崇仰的聖教了；聖教，哼，老子之前還是聖教聖女呢。
這一頭成年鑽翼龍在南城門外降落，城中一片嘩然；大概是某個召喚師將鑽翼龍召回，城中又是一片嘩然。
聖教一行人快速向南城門走過來。
仇酒兒混在柏莉家護衛中，與周圍的人一樣，向這些大人物看過去。
為首一人，著金色陰紋的銀底長斗篷，內著同色勁裝短裙，看身材是名女性。她身後跟著銀色勁裝的一男一女，這三人隱隱與身後的人落開一段，應該是領隊的、地位更高。再後有七人，身上勁裝顏色各異。再之後就是穿著統一制式勁裝的聖教精英們，修為深不可測。
一般來講，一氏門的人著銀色勁裝，二氏門著白色，三氏門至九氏門按彩虹色、赤橙黃綠青藍紫排列用色。
從服裝的主色調輕易地就能看出這個人是九氏中哪個氏門的人。
而能用金色陰紋裝飾的，只有長老院的那些老怪物們，或者是這些老怪物的弟子——那些真正意義上天賦艷絕的驚世鬼才們。
城主是一個樸實的中年人，走上前去，九十度彎腰恭敬地行禮歡迎。
「客套話就不必了。」一陣如風般的勁力將城主扶起，並迫使他退後了兩步；城主也很識趣地沒有再開口。
這時仇酒兒差不多看清了來人們的容貌；指尖深深地埋進手掌里，嘆了口氣，面有菜色。
為首的金紋服女子轉過身去，下命令道，「你們這一列，分別帶四個人，去排查周圍的幾座城市，立刻行動。」
聖教精英們頓時消失了三分之二；他們修為之強，仇酒兒完全看不清他們的行動。
「你，帶兩人去排查扣押的出城女性，記住，要仔細；剩下的，從城外圍向內排查。立刻行動。」
那名著銀色勁裝的女子大驚道，「那豈不是沒人跟在我們身邊了！」
金紋服女子狠狠地瞪向她，聲音嚴厲，「怕什麼！怕一個被趕出聖教的廢物殺了我們十個不成？」
銀裝女子被她的氣勢嚇得一退，低下頭不敢說話。眼神中藏著深深的怨恨惡毒。
金紋服女子掃了一眼身後的九氏子弟——表面上神氣，實則都由於趕路十分疲憊了。
「城主，帶我們去落腳的地方吧。」
城主躬身行禮，而後走在斜前方將一行人帶向柏莉家的府邸。
柏莉這會兒蹭到仇酒兒身邊，「酒兒姐你看這次領隊的這個小姐姐好像好凶啊，我們這幾天離她遠一點千萬別惹到她啊。」而後又啰啰嗦嗦地說了許多，仇酒兒此時卻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
索爾府。
這時城主等人已經不在了，索爾夫婦恭敬地向聖教十人介紹家中環境；柏莉拽著仇酒兒低頭跟在她父母後面。
「幾位大人，這座庭院就是在下為各位準備的落腳之處；大人們若是有需求，只管說一聲就行，在下一定盡心辦到。」
金紋服女子微微一頷首，「有勞幾位了，可以下去了。」
「等等！」又是那銀裝女子，語氣蠻橫，「索爾先生，那個人是誰？」說著用手指著仇酒兒。
仇酒兒早就發現數道目光曾落到過自己身上了，她還在想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地放她下去了。
索爾先生剛要作答，金紋服女子厲聲一喝，精緻的臉蛋上深深地不耐，「一陰鳶，一氏門的人就是這麼教你做客人的禮貌的嗎？」
那個名叫一陰鳶的銀色勁裝女子不甘心地高聲道，「她的長相也在我們排查的範圍內！你就這麼放她走？」
金紋服女子胸口起伏，滿是怒氣看向另一邊銀裝的男子道，「一陰鵬，你的妹妹要是再這麼沒有腦子，就讓她立刻滾出我的隊伍！」
一陰鳶滿眼震驚，大概也是沒想到金紋服女子當著眾人面辱罵自己，氣憤出口道，「你現在不過是聖子侍衛長而已，居然敢罵我？」
「所有人都給我回房間調整狀態！」
金紋服女子——陰幸一聲令下，隊伍中一半的人都是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間，另一半則是站在一陰鳶身後隱隱與陰幸對峙著。
身著銀裝，來自一氏門的一陰鵬拉著自家妹子小聲喝道，「陰鳶！別鬧了，快回屋休息吧！」
一陰鳶一把甩開他，不管不顧地冷喝道，「陰幸，我可是一氏門門主的女兒，而你，根本什麼都不是！我九氏可是聖王直屬，你自己搞清楚一些！要是我一氏門將來不支持你進長老院，你就別想在聖教找到容身之所！」
陰幸理都沒理她，斜著眼看著一陰鵬道，「哦？聖教會沒我的容身之所？」
說著，四階巔峰的修為威壓下，一股澎湃的殺意籠向對面六人。一陰鵬臉上一白，趕緊後退一步。
陰幸看著兩人身後的四名九氏弟子道，「我勸你們都想清楚，是該聽一陰鳶這個庶女的，還是該聽一陰鵬這嫡子的。」
一陰鳶也不是吃素的，頂著威壓又吵著什麼，可這時仇酒兒已經被柏莉給拉走了。
這聖教內部的醜事，她們這些小平民可是圍觀不得。
傍晚，仇酒兒在房間里冥想修鍊。她這兩日苦練崩山拳、穿雲腿、裂空掌三武技。她能陰顯感覺到，四階距離自己不過是一線，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近在咫尺。
從冥想中回神，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雙眼。
瞳孔驀地一縮！
房間中間赫然站著一個人，無聲無響，以仇酒兒三階圓滿的修為竟察覺不到一絲氣息！
正是那金紋服女子陰幸，她面朝著仇酒兒，臉色晦暗不清。
仇酒兒渾身一緊，然後瞬間恢復。下床躬身行禮道，而後想了想措辭道，「不知草民能幫大人做些什麼？」
陰幸也不言語，向仇酒兒走來。
仇酒兒裝作滿臉疑惑的樣子地抬起頭。
「嘶——」
金紋服女子走近一步，她的指尖壓在仇酒兒心口，那裡一顆粉紅的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
雙方的視線再次對上，仇酒兒神色無奈，這要命的胎記真是令她十足尷尬。
這下好了，也不需要裝模作樣了。畢竟這個人，她若是有心查自己，自己萬萬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她曾陪伴伊爾黛整整五年的時光，日夜不離、形影相依；在聖教最冰冷的日子，是伊爾黛最後的溫暖。
陰幸比仇酒兒年長兩歲，過去是聖女伊爾黛的侍女長。
——「阿幸？來，坐在我身邊。……哎呀什麼聖女不聖女的，這聖教里只有你會當我是聖女了。」
——「你來看看這本法典。……誰說的不許你學了？本聖女准了，趕緊過來。」
——「別人又說我壞話啦？就算是添油加醋也差不多都是實話啦。……唉你別哭啊又沒說你壞話你哭什麼啊……」
——「我聽說逍遙池的玉蓮開花了，這次不管陰謀這個畜生了就我們兩個去看看吧？……」
——「來……蔚藍行省進貢的蜜糖，你上次不是說很想念這個味道嗎，快來嘗嘗……」
回憶湧上心頭，仇酒兒長嘆了口氣，苦澀地一笑。
「長老院派你來的？還是伊寒？……算了，是誰都不重要了，動手吧，我不會反抗的。」
陰幸抬頭，紅著眼眶，將仇酒兒緊緊地抱住。
陰幸將頭埋在仇酒兒的肩窩裡，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仇酒兒輕輕地拍了拍陰幸的背，無奈地笑道，「阿幸，你別……」
別哭啊。
半晌，陰幸才把頭抬了起來，正視著仇酒兒的眼睛說，「我不會對您動手的。我有一個計劃……」
我的聖女大人，阿幸絕不會、絕不會讓您死在聖教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