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日

「不好意思，我不買東西，現在也沒心情！」

未等對方說完，林飛便直接掛斷。

這種電話推銷的他見得太多了，平常心情好的時候也許還會有耐心聽完，可此時哪裡有那個心情。

虧欠了母親那麼多，林飛自然不可能再讓母親卻承受正統化療手段的痛苦。

所以他當時就已經做出了決定，給母親用那種價格昂貴但是效果更好，而且身體也沒有太大反應的進口靶向治療藥物。

但按照醫生所說，那種藥物一瓶就至少要十萬塊，而且至少要五瓶才能有效果。

這意味著便是最少五十萬！

在林飛入獄前，五十萬根本算不得什麼，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

可是現在的他，身上所有的錢加在一起，卻連五百塊都沒有！

去附近的一個小超市裡面買了瓶礦泉水，林飛坐在馬路邊沉默了半天之後，終於一咬牙，拿出手機開始打起了電話。

當年他寬裕的時候，也曾借給過別人不少錢，都是關係比較近的親戚朋友以及同事生意夥伴等等。

雖然他之前都已經打算不要了，可這種時候也沒有了別的選擇。

「老王么？對，是我，我出來了。是這樣的，我公司破產了，現在我媽生病了，現在需要一筆錢，你看……」

「小劉是吧？我是你林哥，對，有這麼一個事……」

「大張，我是林飛，你現在手頭寬裕么？」

一個接著一個的電話打出去，林飛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是陰鬱。

當初他曾幫助過，欠他錢的那些人，這一刻竟然沒有一個爽快的要把錢還給他。

全部都是各種借口，這個周轉不開，那個要買房買車，還有要結婚的生二胎的等等，諸如此類理由，不一而足。

主題就一個，現在沒錢！

到最後，林飛甚至都產生了一種幻覺。

自己不是要拿回自己的錢，而是在找這些人借錢。

「都說欠錢的是大爺，這下倒是真體會到了……」

林飛自嘲一笑，心裡越發五味繁雜。

當年在他輝煌的時候，他也是妥妥的大爺級別。

別說要回自己的錢，就算是借錢，也有大把人主動送上來。

可現在一旦落魄，卻明顯連孫子都夠不上了，一個比一個躲得遠。

「這個社會，還真他媽是非同一般的現實啊！」

林飛咒罵一句，心情越發低落，胸口堵得快喘不上氣來。

最後，林飛深吸了口氣，又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祁剛，我是你姐夫，有點事情想求你幫個忙……」

發現了祁紅背叛，現在林飛最不願意接觸的，自然是祁紅的娘家人。

「呦呵，這不是林百萬么？你竟然出來了？不過我現在忙著呢，沒空和你敘舊，有什麼事情明天去我公司找我吧！」

身為小舅子的祁剛，此時知道林飛出獄后不但沒有半點的喜悅，反而語氣中充滿了一種調侃嘲諷的意味，甚至沒說上兩句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從電話裡面傳出的歌聲和女孩的笑聲來看，祁剛的所謂「忙碌」，明顯是在KTV喝酒尋歡。

林飛緊緊的捏著手機，心中的怒意和憋屈讓他這一刻呼吸都變得凝滯。

以前的祁剛不過只是一個小混混的存在，甚至連整個丈人一家，都是混跡最底層生活拮据的存在。

而當林飛生意做起來后，那些年間陸陸續續的至少給這一家補貼了一百多萬，幫祁剛出資做起了生意。

這些錢，林飛從未要過，丈人一家也從未提起要還。

「還真是一群白眼狼啊……」

這時，手機突然又響起了一聲信息提示音。

林飛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條祝福，來自那所謂「丟失」的信用卡銀行。

「尊敬的林飛先生，今天是您的生日，我行特此在這裡祝您生日快樂……」

是啊，今天還是自己的生日呢！要是沒有這條信息，自己恐怕都忘了吧？

林飛輕聲自語，突然有種大哭一場的慾望。

這個生日，恐怕是他這三十八年以來最特別的一個了，而且肯定還會永生難忘。

出獄日和生日是同一天，也正是在這一天得知了公司破產母親絕症，現在連妻子都出軌了……

唔，還要再加上一條自己還被車撞進了醫院！

「這狗屎的人生！」

林飛搖搖頭，拭去已經不知不覺流出的淚水，開始步行朝著母親所在的醫院走去。

這個時間段正是遼城夜晚最熱鬧的時候，路上車水馬龍，路邊行人絡繹不絕。

有人行色匆匆，更多的人卻在晚飯後散步，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丈夫抱著孩子，妻子挽著丈夫的手臂，歡聲笑語連片。

國泰民安，歌舞昇平，好一派繁華的人間煙火！

林飛走在其中，這一刻竟然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心中的那股鬱悶之氣，讓他甚至有種仰天怒吼幾聲的衝動。

昏昏沉沉的在路上走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林飛的腳步開始變得越來越是沉重，身上的力氣彷彿都在一分一毫的失去之中。

而聞著路邊地攤燒烤以及各種小吃傳來的香味，肚子也忍不住開始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他這才意識到，今天到現在這整整一天，他竟然一口飯還都沒吃上。

入獄前每年的生日，他都要吃母親親手包的三鮮餡餃子，那是他最愛吃的。

可是今年，明顯是吃不到了。

甚至以後的以後，也有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一念至此，悲從中來的同時，林飛那股永遠不服輸的性格也再一次猛然抬頭。

「困難終歸是暫時的，老子就不信了，這點事就能擊垮一個大老爺們？」

「今天先給自己過個生日，明天開始想辦法賺錢！」

「既然能夠白手起家一次，自然也就能東山再起！」

「只要還活著有一口氣在，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林飛咬牙切齒的不停低吼，開始不停的給自己鼓勁。

還別說，不知道是這些「雞湯」起了點效果，還是終於慢慢解開心結接受這一切，林飛倒是覺得自己心裡沒有一開始那麼堵了。

不過目光從那些燒烤攤上停留了一會兒，林飛最後還是咽了咽口水，走到了一個小超市裡面。

買了一瓶廉價白酒，兩根火腿腸，一袋瓜子，一袋花生。

這些，便是他給自己準備的生日宴。

從附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在路肩上，林飛也懶得顧及那些行人的眼光。

吹著冷風，靠著路燈。

先是給自己唱了首《生日快樂歌》，然後一杯敬明月，一杯敬愁腸，開始吃喝起來。

母親說過，生日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講究點儀式感。

可剛自娛自樂的吃喝沒多久，一個踉踉蹌蹌的身影便走到了他的身邊，也一屁股坐在了路肩上面。

一股濃郁的酒氣，瞬間湧起。

「呵呵，挺有情趣啊，一個人坐在馬路上喝酒……咦？這位大叔，我看你怎麼有點眼熟呢？」

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入林飛耳中，他一轉頭，眼前出現一張五官精緻至極的漂亮面容。

忽閃著一雙如同秋水般還有些迷離的美目，正古怪的看著他。

「你是？」

林飛一怔，他並不認識這個年輕女孩。

「啊……我想起來了。」

漂亮女孩突然發出一聲大叫，嚇了林飛一跳之後，開始咯咯笑了起來：「你是我被撞進醫院的那個大叔！我說你這身子骨還真是非同一般的硬朗啊，不在醫院躺著，竟然跑出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