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車站站長
放暑假。
一天下午,邵興旺在菜地里摘黃瓜,線團來找他。當時,他肚子疼,正蹲在鄰家菜地旁邊的玉米地里大解。
鄰家人口多,地也多,前半塊地種菜,後半塊地種玉米。在來菜地的路上,邵興旺偷吃了邵老三果園裡的桃子。不知是桃上的桃毛沒被他用汗衫擦凈,還是因為邵老三昨天剛給他的桃子打了農藥,或者壓根就不是桃子的問題,中午他吃了一碗昨天母親蒸的涼皮。
為了防止食物變餿,母親劉雲朵一到夏天,常把剩飯剩饅頭,有時是吃剩下的西瓜,放在一隻竹籃,用繩系著,吊在院子中間的井裡。水井是世界上最早的冰箱,純天然,零污染,是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
此時的邵興旺肚如刀絞,汗如雨下,正在痛苦不堪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人給他扔土疙瘩,土疙瘩接二連三,其中最大的一塊,差點砸中污穢之物,濺到他的身上。
邵興旺氣急敗壞,恨得要命,以為是玉米地的主人發現了他,用這樣的方式驅趕他,他正要張嘴罵人,卻聽見線團的嬉笑聲。
邵興旺急急忙忙拽了兩片玉米葉子,兩折之後,就在屁股上抹了抹,玉米葉上的小刺和玉米花粉,讓他的屁股產生了一股又燒又辣的感覺,他又出了一波大汗,屁股也沒有擦乾淨。擱在平常,邵興旺會提前找一個相對圓一點的土疙瘩,把它打磨平整,再用來伺候他那嬌嫩的屁股。
線團看見了邵興旺,說:「狗子哥!我到處找你,原來你躲在這兒。」
看到線團,邵興旺又好氣又好笑,他還沒張嘴問線團,這麼熱的天,為什麼跑到菜地里來找我,線團先開口了。
「我到家裡去找你,阿姨和叔叔在家裡整大蔥、捆青菜。他們說你在菜地里。我在地頭看見你那輛二八自行車,就知道你在裡面。」
「我當然在裡面,哪像你這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線團她爸是鐵路工人,她媽是縣城小火車站的售票員,家裡條件自然比邵興旺這個農家孩子要好很多。邵興旺是鄉下孩子,家裡以前靠種地為生,現在靠種菜賣菜,屬於菜農一類。
邵興旺發現線團今天穿得漂亮。一身白:白體恤,白短裙,白涼鞋,還有一隻白色的棒球帽。不過她現在沒戴,掛在她騎的自行車車把上。這身打扮,在碧綠的田野是一道絕美的風景。不管是誰,只稍瞥一眼,就會斷定,這是一位來自城市的漂亮姑娘。
今天,線團騎了一輛紅色的自行車,這是邵興旺沒見過的,線團說是她爸給她買的生日禮物,鼓勵她再加把勁,爭取考上大學。
這車子看著的確洋氣,個頭比邵興旺馱菜的「鳳凰牌」二八大個自行車矮不少,輪子卻粗了一圈,尤其是沒有後座,著實令他感到驚訝。
「你這車好看,像你一樣好看。」邵興旺誇了一句,線團非常高興,咧嘴笑了,漏出了潔白的牙齒,眼睛和眉毛都向上翹了起來,和她腦袋後面的那兩隻羊角辮翹到了一個高度。
「但這隻能一個人騎,馱東西不行,中看不中用。」邵興旺說完,線團低頭一看,也發現了問題。這車前面的橫樑,變成了兩道斜杠。頓時,線團翹起的嘴角嘟嚕起來,撅得老高老高,如果閉上眼睛,別人准以為,她在等待男生親她一嘴。
「咱倆去玩吧?去小河邊玩。」線團又眉開眼笑地說。
「不行,黃瓜還沒摘完呢。兩筐的任務,才摘了半筐。」
「我幫你摘。」線團說。
「還是我來吧,你這細皮嫩肉的。這黃瓜上滿是刺,這葉子上藤上也是刺。」說著,邵興旺摘了一根黃瓜,拿到線團眼前,讓她看上面的尖刺。
「這有啥?你不怕,我也不怕。你看我胳膊上的毛,比那刺兒還稠密哩。」說完,線條向邵興旺噘了噘嘴巴,顯露出一絲輕蔑的神情。
這假小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邵興旺不明白,這傢伙對他的好,總是超過別人許多。他們學校比他長得帥的,比他家庭條件好的人有不少。他獃頭獃腦,不善言語,但偶爾會說一兩句與眾不同的調皮話。線團說這是一種冷幽默。她還說狗子有時候的一句話,常常能說出別人感覺到,卻說不出來的另一種味道,很有意思。
線團的話,讓邵興旺和那些城鎮子弟相比,多了一份自信。邵興旺認為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是,長得人高馬大,比那些城鎮子弟都高大壯實,一身腱子肉,這是我從小與父母一起下地勞動的鐵證。尤其是他在這樣悶熱的地里勞作的時候,脖子上、胳膊上覆蓋一層晶瑩的汗水,像抹了一層健美油,也難怪線團每次見到他,總會用她的粉拳在狗子的胸脯上捶兩下,再狠勁地在他的胳膊上擰一下。假如線團再用手捏住他的兩腮,查看他的牙齒,就跟相馬的伯樂或者販賣奴隸的強盜一個德行了。
邵興旺還在想著以前的事情,線團已經把自己摘取的黃瓜整齊地碼放在竹筐里。
線團的體質適合短跑,要是馬拉松,她肯定不行。邵興旺這麼想是有證據的。第一筐剛裝滿,線團就喊叫累得不行。於是,摘了一大把黃瓜葉子,鋪在他對面的菜地樑上,一屁股坐下去。
線團大大咧咧,邵興旺不知道她在別人面前是怎麼表現的,在他面前,毫無顧忌。
現在,這穿著短裙的傢伙,劈著腿坐在邵興旺面前。邵興旺不知道,這是故意要露給他看,還是假小子的一貫作風。也許是她真的累了,要趕緊休息一下,顧及不了那麼多,也許她壓根就沒有把狗子哥當外人,沒有意識到,裙洞已經大開,長著絨毛的雪白的大腿之間,那窄窄的包裹住了女人最隱私部位的內褲,鼓鼓囊囊,像小腿肚一樣豐滿地暴露在一個青春期男孩的面前。
邵興旺撇了一眼,便不好意思再看。線團好像故意扭頭看一邊,也不再看他摘黃瓜。青春期的荷爾蒙,讓他躁動不安,他又忍不住不看。還是和剛才一樣,邵興旺偷偷地撇一眼之後,趕緊收回骯髒的眼睛,繼續干他的農活。邵興旺好像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流出了羞澀的汗水,這紅色被他巧妙地藏在了太陽光下,羞愧的汗水也被他藏在了勞作的汗水裡。邵興旺承認,在有些事情上,男人比女人虛偽,也更善於偽裝和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