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倒拔垂楊柳

八人計議完畢，天色已經破曉，四大奉供回皇宮，宿太尉去御林軍統領府，發公文催促青面獸楊志趕緊回京，豹子頭林衝去天下英雄擂，只剩下入雲龍公孫勝和九紋龍史進二人，入雲龍運用道家秘術給史進推宮過血，史進功力盡復。史進出道以來，獨力服三霸，槍挑生鐵佛，神槍破血刀，未曾一敗，正是心雄萬夫，志得意滿之際，誰料道了東京，短短不到兩天，就好險丟了性命。那天機棒欒清，撲天雕李應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而豹子頭林沖和那個蒙面人，武功更是遠在自己之上，這個道士入雲龍，也是深不可測，不由得暗暗收起輕慢天下英雄之意，誠心誠意像公孫勝請教，二人計議查訪秦樓楚館之事。

且說那花和尚魯智深，與史進分手，尋去大相國寺，求見方丈智清大師。智清大師早接到智真大師傳書，對魯智深的來歷已經知道，把魯智深讓進方丈室，二人敘談。

智清方丈精通佛經，但是不懂武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僧侶，智清方丈面帶憂患，魯智深問道；久聞大相國寺是天下名勝，佛家名寺，智清大師是得道高僧，不知大師為何愁眉不展？

智清道；施主有所不知。大相國寺建立已有數年，大宋歷代君主皆比較看重，香火鼎盛，自從徽宗即位以來，信奉道教，修建延福宮等許多道觀以後，大相國寺的香火就逐漸冷落，大相國寺本來廟產眾多，佔地不小，尤其是太祖欽賜的一塊菜地，方圓五十畝，地處汴梁繁華地段，歷來是和寺僧侶養花種菜之所，可是一年以前，國師鄧元覺卻派人到大相國寺，想收購那片菜地。老衲不能輕易捨棄佛門基業，而且那鄧元覺依仗萬歲寵信，咄咄逼人，非常狂傲，所以老衲就拒絕了他，後來鄧元覺又派人來提過兩次，老衲都沒有答應。以後鄧元覺就不在提起，可是菜地就開始多事了。開始是經常有地痞無賴到菜地生事，丟磚擲瓦，扒菜踏花，尋恤滋事，看守吃得多僧人都不懂武功，經常被無賴打的頭破血流，告到官府，也沒有結果，無奈之下，半年前，把本寺護寺武僧派出十人，看護菜地，地痞無賴才不來，半個月前，忽然有一夜，有幾個蒙面高手星夜到了菜地，把護寺武僧打成重傷，本寺位居京都，老衲不懂武功，護寺武僧也就那麼幾位，這下菜地就無人敢去，三天前，有人往菜地運磚瓦石料，摧毀菜園，放言國師鄧元覺要建別墅，並且說想關閉大相國寺。大相國寺是汴梁唯一的佛寺，那鄧元覺權勢熏天，和太師蔡京，太尉高俅，樞密使童貫過從甚密，眼看大相國寺已經要不保了，施主也恐怕要去別處落腳。

魯智深大怒，道：方丈且放寬心，魯智深願意去菜地，保證無人能動大相國寺。

魯智深飽餐一頓，即刻就去往菜地。到了菜地一看，果然許多人正在施工，推到舊圍牆，在加高加厚，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在指揮，一座席棚下，六個人在喝茶閑聊，個個神完氣足，一看就是高手。

魯智深肩扛禪杖，項戴佛珠，手裡拿一把酒壺，邊走邊飲酒。徑直走到管家面前，對管家道；給爺爺在那西牆開一個月亮門，爺爺好出去喝酒吃肉。

管家一愣，然後罵道；哪裡來的野和尚，胡言亂語，找死嗎？

魯智深道；爺爺是大相國寺的，你們給爺爺修建菜園，難道不聽爺爺的吩咐。

管家道；這裡已經是國師鄧元覺的私人別墅，那大相國寺國師準備蓋廁所了，野和尚趕緊滾蛋。

魯智深道；可有轉讓文書？付沒付轉讓費？

管家大怒，伸手就打，魯智深抓住管家的手臂，隨意一甩，那管家猶如騰雲駕霧一般，飛到菜園邊一顆垂楊柳上，掛在兩顆樹枝之間，嚇得哇哇大叫。

席棚下六人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是踢場子的人來了，吩咐竄出席棚，眨眼間各占方位，把魯智深圍在當中，隱隱間封死魯智深所有的出路，顯然，這六人排出的是久經訓練的合擊陣法。魯智深視如不見，兀自仰天喝酒。一個漢子一拳擊向魯智深胸口，魯智深存心想試試他們的功力，不閃不避，漢子拳頭擊中魯智深，魯智深紋絲不動，那漢子卻被自己的拳力震退一步。魯智深也暗驚，那人的拳裡帶有一股陰柔之力，專攻經脈，一時託大，好險被漢子的暗勁攻破護體真氣。那漢子更是吃驚，自己修鍊的摧心掌已經有七成功力，誰知道打在這個野和尚身上，就像泥牛入海，波瀾不驚。

其餘五個漢子看到第一個漢子吃了暗虧，相繼出手，這六人的配合天衣無縫，一人出拳，魯智深剛要招架，那人忽然後縮，旁邊一人已經飛腿踢到，魯智深提腳想和那人對腳，身後掌風又至，這六人向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攻勢連綿不絕。魯智深天生豪勇，遇強愈強，把禪杖一丟，喝盡酒壺裡的酒，然後就像喝醉一般，踉踉蹌蹌，身形東倒西歪，竟然施展出一套醉八仙拳法。只見魯智深忽而漢鍾離提壺敬酒，忽而韓湘子月下吹簫，忽而張果老倒騎毛驢，忽而何仙姑手捧蓮花，跌跌撞撞，指東打西，六人聯手多年的陣法被這套花樣百出的怪拳打亂，再也不能向剛才那樣默契。惡鬥中，魯智深一聲長嘯，呂洞賓亂點鴛鴦，鐵拳迭出，六拳不分先後同時打中六個漢子，六人同時口噴鮮血，飛出三丈開外，起不了身。魯智深神拳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小試牛刀，揮灑自如。

其中一人忽然掏出一隻哨子，放在口裡就吹，哨聲尖利高亢，魯智深知道他是發信號呼喚援兵，也不驚慌，走到茶棚下喝茶，等候援兵。

魯智深喝完一盞茶，就見嗖嗖嗖，菜園圍牆外掠進幾條身形，為首一人，四十左右，身形瘦削，可是兩眼精華內蘊，凜然有威，神情里總帶有審查別人的味道，渾身沒有江湖氣，到像執掌權柄的大將，慣於發號施令的人物。魯智深不知道，書中暗表，此人是方臘的護國大將軍，司行方，縱橫天南，武藝高強，日後插翅虎雷橫就是死在他的手裡。

魯智深看到來人，走出茶棚，大喝道；爺爺正愁沒有泥瓦匠，你們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司行方手一擺，緩步又走出六個人，手提鋼刀，圍住魯智深，顯然又是一套合擊的刀陣。六個人忽然一聲唿哨，掄刀就砍，六把刀上下翻飛，組成一輪刀圈，此來人鋼刀在手，聲勢與剛才六人的拳陣大有不同，更為兇險。如果史進在此，肯定會認出，這六人就是昨晚圍攻自己的六人。

魯智深絲毫不懼，破山拳猛然發出，剛猛的拳風竟然震歪鋼刀的落點，六把刀也奈何不得赤手空拳的花和尚。七個人如走馬燈一般在菜園裡惡鬥，司行方在圈外虎視眈眈，等待魯智深露出破綻，慢慢七個人到了垂楊柳旁邊。司行方看六個人的刀法已經被魯智深震亂，陣不成陣，如果不是魯智深分心與自己，恐怕六人已經傷在魯智深的拳下，司行方暗驚不已，這**刀陣是魔教絕技，在江浙一帶，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去，誰知道到了汴梁，昨晚被豹子頭林沖一槍擊破，今天又被這個無名的野和尚戲耍，司行方想，就是自己親自下場，也不是這野和尚的對手，估計只有鄧元覺可以與他一爭高下。一咬牙，決定使出最後一招，本來這一招是想對付林沖的，所以從來沒有在外人身上施展過，就是恐怕露底。此招叫天風海雨。

司行方一聲歷叫，六人忽然後撤，把手裡鋼刀平舉，準備以飛刀的手法擲向魯智深，司行方暗自拿出一個圓筒，正是暴雨梨花釘。此招厲害之處就是六把刀漫天飛舞，罡風大作，對方抵擋飛刀時，暴雨梨花釘驟然而至，叫人防不勝防。昨夜行刺史進時，沒想到林沖會出現，所以飛刀和暴雨梨花釘沒有配合上，今天就使在魯智深身上。

魯智深看到六人後撤，司行方前沖，已經看破對方有極厲害的手段要使出，自己的禪杖離自己太遠，取之不及，忽然聽見頭頂哇哇大叫，原來是那個管家還在垂楊柳上掛著，魯智深急中生智，抱住垂楊柳的樹榦，丹田用力，吐氣開聲，使出神力，竟然硬生生拔出那顆垂楊柳，這時，六把刀划空而至，司行方暴雨梨花釘也如暴雨一般打至，只見魯智深猶如天神下凡，垂楊柳被魯智深貫入內力，在身前一掃，像一堵牆一般，六把刀和暴雨梨花釘被茂密的柳枝掃的四處亂飛，沒有一顆能打到魯智深身上。

司行方何曾見過如此聲勢，被魯智深神力所攝，回頭就跑，六人也抱頭鼠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