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十年鑄劍 權衡
庵主平靜的問道:「宛宮出了什麼事?」
慧慈道:「庵主,殿下的老奴來了,說殿下要讓步給小王子,來庵中休養。」慧慈儘可能保持語調平靜,但聲音還是有些掩飾不住的顫抖。
庵主似乎也被這個消息震驚了,只是她面罩青紗,看不出表情的變化,過了許久,庵主道:「帶他來見我。」
慧慈答應一聲,將老奴帶了進來。他一進屋,便迫不及待的說:「久聞靜音庵主是料事如神的天人,殿下遇到了麻煩事,因此老奴冒昧來見靜音天人,還請天人指點迷津。」
靜音天人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示意慧慈請老人家坐下,隨口問道:「何事?」
老奴邊坐,邊說道:「小王子將殿下囚禁在大獄里,希望殿下能退位。當然,若殿下不退位的話呢,小王子也很難對付那些朝堂之上手握重權的臣子,因此殿下舉棋不定,想聽聽靜音天人的意思。」
靜音天人搖了搖頭,嘆道:「出家人,不問世事,老人家請回吧。」
老奴一聽,急得直跺腳,說道:「出家人慈悲為懷,若這件事殿下處理不好,那遭殃的可是大宛的百姓,天人不問世事,總不能不顧及大宛百姓的死活吧,若人之生命都可不顧了,那還念什麼佛,頌什麼經喲!」
慧慈連忙拉住老奴的手,附在他耳邊輕聲說:「老人家,庵主既然見了您,自然就是想指點一二的,只是擔心所言不合殿下心意,反落不是,老人家莫急,慢慢說來。我外面還有事,就不多陪了。千萬記住,要有耐心,此事急不得。」
老奴望著慧慈的背影,細咀嚼她這幾句話,甚有道理,便又重新坐下,和顏悅色的說道:「靜音天人莫怪,是老奴心急了。天人有話,儘管對老奴講,老奴只說是自己的意思,不提天人便是了。」
靜音天人聞言,思索片刻,說道:「你能勸得了殿下,便是天下之福,你若勸不了殿下,便是殿下之災了。」
老奴連忙說:「此話怎講?天人是覺得殿下鬥不過那小王子嗎?」
靜音天人道:「貧道久居幽處,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如何能知道殿下和小王子誰勝誰負呢?只不過,坊間傳聞,說小王子是殿下和高恕的兒子,是也不是?這些年來,殿下的帶進宛宮的年輕公子無數,卻沒有一兒半女?是也不是?」
老奴猶豫不決,低聲道:「這……」
靜音天人冷笑道:「你既然不願如實相告,又何必問計於我?走吧。」
老奴只好說:「天下之事,天人無所不知,告訴天人知道,那是不怕的,只是天人不要跟別人講才好。」
靜音天人輕蔑的說道:「別人?能傳到我這僻靜清幽之地的事,天下人還有不知道的嗎?何況,我是不輕易見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何出此言?你還是不要告訴我了,免得讓我擔這個傳閑話的惡名。」
老奴訕笑道:「是老奴錯了,您是天人,千萬別跟我這個快進棺材的凡人一般見識。小王子確實是殿下唯一的兒子。」
靜音天人沉默一會兒,才說:「這就是了。若一定要爭,那就勢必要扯破臉皮,連這最後一抹親情,也將蕩然無存。那個時候,不是親,反成仇了。」
靜音天人說到此處,輕聲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若殿下輸了,自然是丟掉性命,恐怕再想到庵中靜養,也成奢望了。如果殿下贏了,她就會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大宛沒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就會有一大批權臣心生邪念,殿下稍有不甚,恐怕就會被這些小人算計了。」
老奴聽到這裡,驚出一身冷汗,他喃喃自語道:「誰也不如親生兒子啊,小王子至少念及母子之情,能讓殿下到庵中靜養,若換成了別人,只怕早一刀把殿下給……」
靜音天人道:「既然你都懂了,那就走吧,我可什麼都沒說過,出了這個屋子,這裡就沒什麼都沒發生過。」
老奴道:「天人放心,老奴都記下了。」
老奴一邊走,一邊思考,將靜音天人說的每一個字都反覆的斟酌,覺得天人就是天人,這些關鍵的地方,他就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到。
老奴匆忙來到大獄,秋兒還在睡夢之中,楊顯明道:「你讓她睡一會兒吧,昨天喊了一夜,想是累了,乏了。」
老奴怯怯的問道:「楊先生就不恨殿下嗎?」
楊顯明看了看老奴,說道:「若不是她,我恐怕早就死了,是她讓我過了這十幾年的安穩日子,哪裡還有恨她的道理呢?」
老奴道:「小王子最聽楊先生的話……」
楊顯明打斷了他,搶著說道:「他是宛君啊,誰的話也不會聽的,這麼多年,我教了他些什麼,我自己難道不清楚嗎?他只會做順應天道的君主,既不是誰的兒子,更不是誰的學生。」
老奴似懂非懂的問道:「如果殿下不肯退位,以楊先生對小王子的了解,他會如何做?」
楊顯明道:「你會射箭嗎?」
老奴笑道:「我們宛人,不像你們中原人,斯斯文文的,我們從小就會騎馬射箭,好像天生的一樣。」
楊顯明道:「箭射出去了,你如果後悔了,能把它收回來嗎?」
老奴道:「這怎麼可能,楊先生……」老奴說到這裡,突然明白了,喃喃道:「楊先生是想說,小王子就算想回頭,也無能為力了嗎?」
楊顯明道:「殿下已經知道了他的野心,若現在他跪地求饒的話,以後他就會被軟禁起來,這次為他鞍前馬後的心腹,都會被剷除乾淨,他若幸運,還能順利繼承君主之位,萬一出現權臣,他性命都難保了,如果是你,你能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老奴搖了搖頭,然後又怕楊顯明誤會,說道:「老奴絕對不會走出這一步的,等殿下以後傳位給他,多穩妥呢。」
楊顯明道:「所以說,他是個想干大事的人,不只為了權力,否則,也無人跟他爭,何必如此迫不及待呢?我了解他,若沒有九成的把握,他不會鋌而走險。都知道他是殿下的兒子,至少是將來名正言順的宛君,誰會去得罪他呢?都當這是家務事。」